下半年总是过的格外快些，中秋后重阳，接着便要准备元旦，然后是小年，腊八，再之后是除夕。
虞今大部分时间在宫外过。
一则后宫侍君多，她久留不便，二则，她多了个爱好，下朝后总要在街上逛逛，偶尔拿串糖葫芦，有时顺回来纸风车，穿街走巷，慢慢悠悠散步回家。
赵序总说她不会享受，一有空就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虞文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神医，说她忧思过重，要多在外面接触沾染活人气才好。
民间大夫跟宫廷御医，虞今只接触过后者，本来十分抗拒，不过据说这位杨大夫在江湖很有名，年纪不大，看着比虞文新靠谱。
或许宫中真的不适合人久居，赵序新得了美人就总爱带去行宫，她自己在宫外住了一段时间，看着面色也红润不少。当然也有每日一碗难喝中药的原因在。
大夫说是为了清她体内残余的毒素。
“一定要请人？”
“那是当然，陛下亲自题字，改虞府为御□□，还送来了对联，从此之后你当家做主人，当然是要请客 ，你不早早张罗好，难道等上朝后同僚追着问？”
可惜寻芳不能带出宫。
“不然我也娶一位夫人？”
念头甫一出现便被打消，怎么能糟蹋别人家的姑娘呢。
“不用大张旗鼓吧，家里也就这么大点地方，请一些熟识的人来不就好了。”她挣扎道。
算乔迁新居。
“一定要用撒了金帛的纸？”
“这不是陛下新赏的墨？我等着年节封红包用的！”什么叫暴殄天物，这就是！
让虞文新代写请柬真是一大错误，虞今看着眼前这张浮夸且炫技的能闪瞎人眼的帖子，非常想扔进池塘喂鱼。
但是锦鲤已经很胖了，快有人的小臂那么长，不能再喂任何东西了。
好在虞文新的字写的还是很好的。
“寻芳，季闵，燕以珩，沈瑾，松钺……”细数下来，跟她关系好的也没多少。在盛京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虞文新除去吃顿饭的功夫结识的人多。
“不请一些你的朋友们吗？”
“你的府邸，这多不合适。”
“请吧，你收敛一点就成。”
虞文新大笔一挥，又写了一封更长的，虞今扫了一眼，全是自吹自擂。
“不如大家一起过除夕？”
很好，两件事一起办，省时省力。
虞今最后自己给赵序写了一封。
奏报写太习惯了，顺手就是陛下敬启，开篇像是在汇报公务。
纠结再三，最后提笔写道：“昭明吾友”。
“看，阿今写给朕的信。”
“微臣也有。”
“不一样哦，我这封是阿今自己写的，你的，是旁人代笔。”
燕以珩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虞今怎么在这人手底下做事还没脾气的。
“阿今还是惦记朕的，虽然不在后宫，也心系龙体。”
“小燕将军，尚需努力。”
虞今病情有所反复。
很奇怪，从前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就算毒素堆积，也并不多，她归因为跟在赵序身边的几次刺杀，但她本人并没有伤得很重，中毒也不深，且时后都有太医仔细查看，也配了解毒的药。
经由杨大夫调理一段时间，她只觉得身体轻盈许多，也不像从前那样懒散，结果进一次宫，居然咳出了血，颜色很深。
帕子拿回来给大夫看了，他说没事。
“让你出宫，因为毒素会与你长期居住的地方产生依赖，愈发严重，离开后缓缓而治，也是一法。”
“这血咳出来是好事，残毒被东西吸引，蠢蠢欲动，现已排出体外，今日的药不用喝了，我另开一张方子，不那么苦的。”
是好事，虞今心中却揣测不安。
为什么一进宫就会复发，为什么毒素太医会诊不出来？
她想起了虞子昔那封没写完的信。
忧思甚重，连日疲累，浑浑噩噩，这些症状，跟她现在的病状完全符合。
“毒素在你体内积年累月，长此以往，气血两亏，寿数折损。”
“积年累月，能判断出大概时间吗？”
“至少也近五年。”
五年，她来这里刚好满五年，也就是说，她来这里第一天，虞今就已经中毒了。
此前她从没怀疑过，只觉得是这身体本来体质就不好，没有想过在她来之前，虞今就已经被下毒的可能性。
好端端的，明明有未婚夫，向来循规蹈矩的大小姐，怎么会想要离开父母离开盛京，去跟从未见过的堂兄游历四方？
她为什么会中毒，怎么中的毒，是谁会给一个闺阁女子下毒？
而且从信的口吻看来，虞今本人，是猜到自己被害，可她为什么不说呢？
甚至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虞晋书如果知道，不会多此一问让她一起走。
最亲近的人，未必全然不知。
林夫人多次说过的，“是我对不起你，只有我对不起你。”
她知道的。她一定知道！
一个母亲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的孩子下毒，林家有问题。
她要见林歆仪。
“你要去送嫁？”
虞文新几乎是跳起来。
“不行，我不同意！”
“你别用什么姐妹一场的理由敷衍我，林四跟虞家早没关系了，算哪门子姐妹。”
“你又何必如此苛责她，当时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又不懂事。”
“你当时难道不也年纪还小吗？无依无靠，独自一人入宫，她们有没有去看过你哪怕一回？”
“有些事不能勉强，这些我心中都有数。”
“我有事情要问，很快就回来。”
“行，好，去，大大方方地去，敲锣打鼓地去，告诉盛京她还有你这个不好惹的亲戚！”
“你在激动什么？”
怎么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又燃起来了？
“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亏欠你，就是要她们看看你多大度，那个新郎官，还没有你品级高吧，到时他们是不是还要给你行礼？”
“按理来说是如此，”虞今有点后悔了，她就这么直接过去，好像是要坐在礼宾最高席的，太过高调。
算了，还是找个由头把林四约出来比较好。
虞文新，他已经沉浸在婚礼现场跟着她大杀四方的幻想着不可自拔，甚至已经开始在想当天怎么搭配衣服才能足够亮眼艳压群芳。
要不然当天还是拦着他不让出门，不然要跟着一起丢脸。
“我觉得，”
“阿今也觉得绛红色不错是吗？”
还不错？人家大婚，你打扮得花枝招展是要去唱戏吗？
“我觉得，”她深吸一口气，“你跟赵序的后宫一定很聊得来。”
“他们怎么能跟为兄相提并论呢。”
她哥真的，好自信。虞今有点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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