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是因为，卫氏之人早已到姚府！”
这家仆一语惊四座，众人一时没有出声。
卫离只觉得匪夷所思，卫氏自庆州一役族人折损大半，如今本家中的小辈，除了她就是卫必鹤，但是她从东城出发之前，卫必鹤还在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想去习武呢！怎么可能突然出现于永京姚府之中。
姚元墨对此倒来了兴趣，“可有验过名帖？”
“自然是验了，朱色夹金，乃是四大世家本家的象征。”那家仆说着十分自豪，倒像是她也位列其中。
在姚元墨的追问之下，得知在今日午时来了一人，据家仆描述，此人身着浮光锦，朝日所照，浮光摇动，令观者炫目。
那人递了名帖，还随手赏了她们几颗金粒子，家仆们自然喜不自禁，恭敬地迎进府内。
“那人叫什么？”
“据那位小姐所说，她来自东城，乃是卫氏嫡女，名为卫年。”
“卫年？？”卫离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她转头看向卫晗和卫荣。
卫荣沉默地摇头。卫晗则皱着眉头，似乎在试图搜寻记忆中有没有这号人物。
“是与不是，对质一番便知。”姚元墨很快便敲定办法。
“天色已晚，几位先请入府内稍坐，我让下人去请那位卫小姐出来一叙。”
姚元墨作为世家小姐，礼数自然周到，几人随之进入姚府。
卫离全然没曾想过事情会如此发展，在她的设想中，只需在寿宴当日献上贺礼便完成任务，就可以启程回东城了。
谁知竟遇上这等不明不白之事，而且……
卫离不知道是否是她多想，那位姚大娘自从她说出了卫氏之名，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停驻在她身上，如同针刺，让她十分不自在。
姚元墨吩咐下人去唤卫年来偏厅，她则是招待三位客人。
“你不回房？”姚元墨疑惑地问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姚川武。
以往她两一起回府，姚川武一踏入府内便径直回房休息，雷打不动的习惯，今日这是……？
姚川武也不说话，直接解了佩刀，坐在卫离的对面。
佩刀搁置在案桌上，发出声响，卫离不自觉视线转了过去。
这刀应该是京中武官常配的制式，比起东城将士所配的刀要更为狭长，更像是仪仗所用。刀鞘上绘有燕纹，缀以金银，其身形流畅，似振翅欲飞。
卫离推测姚大娘也许隶属于宫廷金甲卫之列，唯有金甲卫才可配带有皇室图纹的刀。
“卫小姐可是对鄙人的刀感兴趣？”姚川武忽然开口。
卫离抬眼，正对上姚川武的眼神，她笑了笑，“观此刀精美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这刀，华美有余，力度欠缺。”卫晗毫无顾忌地直言。
“……”卫离决定下一次不管卫晗如何央求都不带她出城。
姚川武闻此言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会说！”
她拎起那柄佩刀，掂量一下，“这刀确实并非杀器”，话音未落，刀便直接掷向卫离。
刀如箭，穿风而过。
这一举动太过突然，但卫离神色如常，卫晗准备接住的举动被悄悄按下，而卫荣在卫离的眼神示意下，也收回了默默伸出的手。
在姚元墨眼中，只一刹那，那柄燕环刀便从姚川武的手中到了卫离的手中。
“姚川武！”回过神来，姚元墨已经叫出声。
“怎么？”姚川武虽是回答姚元墨，但她的视线依然在卫离身上，“这只是跟卫小姐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虽然在场并没有人笑出来。
卫晗和卫荣警惕地看着姚川武，卫离把玩着手中的刀，“虽非杀器，但刀亦有锋芒，若是伤了人总归不好。”
“卫小姐说的对，是鄙人失礼了。”姚川武起身，将那柄刀从卫离手中接过，“夜已深，鄙人明日还要应卯，便先行离开了。”
“告辞。”
姚川武就这样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姚元墨。
“哈哈，那个，川武她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姚元墨只得如此解释。
“无事。”卫离也不在意。
姚元墨还想说点什么缓解此刻尴尬的气氛，婢女已进入偏厅，她只好作罢。
“三娘！”婢女的声音有些不稳。
“那位卫小姐呢？”姚元墨见她只一人前来。
“……那位卫小姐不见了。”
“什么？”姚元墨诧异道。
“春月说那位小姐一直待在房间，可奴婢敲门无人应答，便斗胆推门而入，里面空无一人。可春月说她几乎一直在门外，没见卫小姐外出。”婢女说话的声音透着害怕，“怕不是什么……”
“胡说！”姚元墨紧皱眉头，“寿宴在即，不可胡乱推测，此事我会回禀母亲，你先去唤一干人在东院等候，我稍后便至。”
“是。”婢女恭敬退下。
“抱歉，这是姚府的疏忽，定会给卫氏一个回复。”姚元墨歉意地向卫离说道。
卫离摇摇头，“兴许是招摇撞骗之徒，还要劳烦姚府多费心思。”
“这是姚府应尽之责，几位今日也乏了，我这就安排几位先行休息，明日便向诸位答复，可好？”姚元墨态度诚恳。
卫离点头。
姚元墨亲自送她们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吩咐下人之后，才匆匆离开。
进了屋，卫晗终于憋不住，开始倾泻不满。
“小姐！”
“嗯。”卫离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拿起茶杯观赏。
“那个什么姚川武明显就是故意的！故意试探，小姐你就不该接那把刀！”卫晗气得团团转，“她把我们卫氏当什么了？？耍把式的？要表演一番功夫给她看么？”
“嗯……”不愧是姚府，客房的茶杯都做工精致，看着像是来自青窑。
“还有那个门口的人也是，趾高气昂什么？”卫晗继续念叨，“那个所谓的卫年更是离谱，先是说来了，然后又说消失了，如同儿戏一般。这个人真的存在么？”
卫晗突然想到，“小姐，你说这个卫年是不是根本不存在，而是姚府故意演的一出下马威！”
她义愤填膺地抬头，发现卫荣正在整理被子，卫离专心致志地观察茶杯，没一个人听她说话。
“小姐！！！”
“听到了，别喊这么大声。”卫离脸抽动了一下，“不太可能。”
“什么？”
“不可能是演戏，若是演戏，这么多人，怎可能没有破绽？更何况卫氏有什么值得她们杀威风的。”
卫晗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早知道就晚点来，路上的风景可比姚府好得多。”
“不是你说的，尽快赶往永京么？”卫离看她气得不轻的模样想笑，“怎么？现在不想了？”
“还不如尽早回东城，在东城哪能受这个气！！”
“忍一忍吧，待寿宴结束，我们便即刻启程回东城。”卫离提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将其中一杯推给卫晗，“喝喝茶，消消气。”
卫晗听话地捧起茶杯喝茶。
“后日便是寿宴，达官显贵无数，你可一定要管住这张嘴，稍有不慎，卫氏便有灭顶之灾！”卫离叮嘱她。
“哦。”卫晗一口气将茶喝光，“若不是我们在东城驻守，哪有这些达官显贵潇洒的日子？那个姚川武看着像个武官，但就她那样在我手下走不了五招。”
“是是是，我们白袍小将卫晗大人最英武，以后东城守卫便仰仗您老人家了。”卫离冲她眨眼。
卫晗哼哼几声，随后她想起什么，又有些低落，“快议和了，今后也许无仗可打了。”
“无仗可打不好么？”卫离认真的说。
“是很好，可我见不得娀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六州可还在她们之手！”
“陛下主和之心由来已久，若非臣下裹挟，早在永安三年便可议和。”
“说好听是议和，说难听是求和。我就不懂，为什么不能打呢？谁说就一定会输呢？还有一年，我就可以上战场了，那时……”
“卫晗。”卫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地看着她。
“小姐？”
“卫氏已经不能再打了，这也是家主的意思。”
卫晗低下头。
卫离不忍心见她失落，便安慰道，“明日我们去永京逛逛，给阿鹤她们带点好玩的。”
“你来之前不还专门去打听了永京的名茶名点么？我们明日去看看，如何？”
“嗯。”卫晗小声回答。
“好了，去洗漱，早点睡。”卫离拍拍她的头，示意卫荣跟她一起去。
房间安静下来，卫离拿起茶杯慢慢喝着。
今日在姚府的见闻让她思索甚多，也许是卫氏许久不曾出现在永京，京中连卫氏本家的人都认不得。
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这两位姚府的小姐，倒不似她所预想的那样盛气凌人。
那位姚大娘并没有什么恶意，也许是好奇卫氏曾经的名声，作为京中武官想要与边疆戍卫较量一番？虽然这样的理由在卫离看来有些可笑。
须知卫氏的刀从来只对敌，从来只见血，本不是什么可供观赏的武艺。
另一位姚三娘看着倒像个风流世家子，很符合卫离对京中世家之人的想象。
卫离又转而想到刚刚卫晗所说的议和。
议和……早在永安三年，姜廷就曾遣使议和，但是失败了，使节羞愧自刎。
但是身处东城的她们知道，使节并非自刎，而是被娀人给杀了，尸体直接扔到了东城城门外。
无可奈何只得再战，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次，东城的防线始终未退一寸，也未进一寸。只是东城的人越来越稀疏，而卫氏几乎只剩寥寥几人。
朝廷也无力再支出巨额的资费以供交战，议和之事又提上了日程。
只是不知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呢？
倒霉蛋~倒霉蛋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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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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