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姜建立,姜国与娀羌的战争几乎没停过。
永安三年姜国试图议和,但失败了。如今六年过去,边境军饷一直是悬在朝廷头上的一片乌云。早在开春之时,议和便已提上日程,议和之书由使节送往娀羌,但被画上一个大大的叉送回。
原书上写的是,姜娀两国约为姊妹,每年由姜国向娀国送绢十万匹,茶叶十万斤。
但娀羌对此并不满意,她们要求姜国尊她们的后母为姨母,且每年输送丝十万匹、绢二十万匹、茶叶十五万斤。
“简直是异想天开!”太女殿下姜铢在说起此事时,抑制不住的怒火,“母字为尊,我大姜怎可称夷族为母?!”
“殿下息怒,这娀羌确实是狮子大开口,且不说这称呼的问题,一下将岁币提升接近一倍,全然无议和之态度。”姚念皱着眉头,慢慢说道。
“可陛下似乎议和之心已决。”姚忘叹息道。
姚府书房里,此话一落,便只余窗外阵阵风声。
姜铢沉默片刻,又开口道,“两位大人,本宫今日来便是与两位商量可否有法子,阻止议和。”
“使团不日便将启程,怕是来不及了。”姚念犹豫道,“况且陛下性子虽温和,但认定之事不会轻易改变。”
“太傅大人,您是两朝重臣,如今朝廷的主心骨,连您也偏向主和一派了么?“
“殿下,户部已经支撑不了年年庞大的军费开销,议和是最好的结果。”
“可您不是说,娀羌无议和之心吗?就这样将脸凑上去,让别人打么?!”姜铢目光灼灼,她心有不平。
姚念没说话,或者说她无话可说。
此前在使团决定出发之前,朝廷便因为主战与主和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数日前的早朝。
皇帝端坐于燕椅,将手中的议和之书丢在案几上,问道,“诸位卿,对议和之事有何看法?”
“回陛下,为今之计,议和是最佳之策。”丞相顾准最先站出来。
“可娀羌提出的岁币数额,户部恐怕无力承担。”户部侍郎姚念开口道。
“岁币一事还可再行商议,或将拨往东城、柳州的军饷减额,以填岁币之差。”
礼部尚书姚忘窥见太女殿下的脸色已沉沉如昏暝。她开口道:“那娀羌要求称她们后母为姨母一事呢?”
顾准沉吟道,“称夷人为母,确实不妥。”她看向姚忘,“不知姚尚书有何看法?”
顾准这话虽是对着姚忘说的,但她的眼神却在姜铢的身上。
“依我看,应暂停议和。”
顾准故作诧异,“姚尚书这是何意?莫非姚尚书还想要继续向娀羌出兵??”
“非也,只是暂停议和。从娀羌提出的各种条件看来,娀人全无议和之心。”
“议和之事已经拖了太久,若再暂停,又是不了了之。”顾准不赞同道。
“那丞相的意思是,即便娀人骑在我大姜头上猖狂,也依旧要议和吗?”姜铢终于忍不住开口。
“老臣不敢。”顾准嘴上这么说,但对姜铢丝毫没有尊敬之意,“早在永安三年便议过战与和,那时太女殿下力主出兵,如今六年过去,可有成效?”
顾准年近六十,鬓边早已染霜,气势重如泰山,说这话时似笑非笑,让人感到压抑。
“顾准你这话是何意!”年轻的太女殿下自然经不住挑衅,眼中怒火似要喷薄而出。
“好了。”皇帝叹了口气,“议和之事已定。”
“母皇!!”姜铢不忿道,“一步退,步步退,若是就这样屈辱和谈,六州就真的成为娀人之地!六州百姓可还在殷殷期盼着我大姜朝廷呢!”
“若无一人可战,本宫可亲自披挂上阵!!”
皇帝看着自己宁折不弯的女儿,只感觉头疼。
铢儿还是太年轻了。
顾准心中得意,她继续反驳道,“难道便要倾国力而战?六州百姓是姜人,那十三州百姓便不是姜人了吗??”
姜铢咬牙,还欲再开口驳斥。另一道声音却横穿进来。
“倾国力倒是用不上,毕竟丞相府的一次宴饮便顶得上一年军饷,哪用国力二字?”
顾准对这番插话十分不满,她皱眉看向说话之人,乃是御史中丞林之州。
“林御史可不要血口喷人,本相虽称不上两袖清风,但到底不是追求奢靡之人。”
姜铢经过这番打岔,已经冷静下来。只是她仍旧坚持自己的立场,“还请陛下对议和之事三思。”
皇帝长叹一声,“退朝吧。”
但在下朝后,皇帝发了一道诏令,命二殿下姜钰作为持节使,中书舍人楚宪作为持节左使,神威卫将军梁仲凡为持节右使,率领使团前往娀羌商议和谈条件。
姚念将这一场廷议尽收眼底。
太女殿下还是年轻气盛,三两句便被顾准那个老不死的挑动情绪,议和之事已是板上钉钉,若因此开罪陛下,折损了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才真是得不偿失。
她抬眼看着姜铢毫无所觉,仍旧沉浸在议和一事中,心中摇头。
奈何如今姚氏已是与太女殿下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主母,老祖宗来话,寿宴就要开始了。”门口的丫鬟前来传话。
“去回老祖宗,我等即刻便来。”
“是。”
打发完丫鬟后,姚念安抚姜铢道,“太女殿下,议和一事已无异议,多思无益。况且休养生息以待来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嗯。”姜铢点头,无论内心如何想法,至少她表面上咽下了这口气,“两位大人,寿宴既至,我们便走吧。”
姜铢到了正厅,见到姜钰已经落座,便循着方位,去到她身边。
待她落座,姜钰都没有转头,就一直盯着一个地方。
“在看什么?”姜铢好奇地跟随着姜钰的视线望去,只是两陌生女子在聊天而已。
“啊,皇姐来了。”姜钰转过头,笑得有些灿烂。
“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姜铢屈指敲了敲她脑门。
“唔。”姜钰捂着脑袋,“不要敲我脑门,皇姐你都多大了!”
“我是你皇姐,多大了都能敲。”姜铢理直气壮。
“好吧。”姜钰放下手,“你敲吧!”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姜铢奇道,“平常不都对你皇姐我敬而远之?”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么?”姜钰又咧开嘴笑,像个傻子。
姜铢一时语塞。
她举起手,看见姜钰眨着眼睛,强忍住不躲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算了,这次先记着。”
阿钰总是这样,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
她又想起这次出使,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娀羌对议和的敷衍是因为她们早已对姜国虎视眈眈,并不想轻易议和。
不从姜国身上撕下一块肉,这群豺狼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若无皇室之人出使,娀羌怕是又有借口开战了。
总之此行所受到的刁难绝不会少。
阿钰……希望你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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