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树端着酒，语气平淡，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勇气告诉他，所以我干脆跟周围的人都出了柜，看他什么反应。”
虽然知道白树口中的传言指什么，但听着他把“出柜”这两个字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时，叶星还是有些惊讶和佩服。他不知道白树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但不得不承认，这多多少少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你没有勇气告诉他，却有勇气跟所有人出柜？”叶星问。
“有些时候，勇气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事。”白树握着的酒杯有些冰，一会儿手上全是水了，他放下杯子，抽了张卫生纸擦着手，仍然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但他依然把我当朋友，没有提过这件事，到现在都没提过。”
叶星更不解了，他讨厌猜来猜去，但白树这些话直观的意思是他喜欢一个人很久了。
这个人很明显不是才认识不久的齐光。
或者说，他想表达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是现在……
对啊，万一还有但是呢？
他盯着白树，“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白树笑了笑，眼中却是惘然若失，“我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你，我挺羡慕你的。”
叶星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他并不讨厌白树，但白树的说话方式让他很不适应。
单核运作的系统向来只能接受直来直往。
可乐喝到最后只有冰块的味道了，他把杯子放在一边，思绪万千。
以白树异于直男的雷达，很明显他已经看出来什么了。也许别人调侃他“小英雄”之类的只是开开玩笑，但白树不是。
所以他说这么多是为什么？
羡慕什么？
比起好奇白树，叶星更想知道的是齐光到底他妈是不是直男。
而这件事唯一可能知道的只有白树了，但眼下这情况，他有些分不清白树是敌是友，他也没办法开口问。
憋着。
这时灯光突然缓了下来，音响的音乐也停止了。舞台前扎堆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端着酒杯一个个抬头往同一个地方望去。
电吉他的声音响起。
叶星也循声望过去，帅小芸站在舞台中央，抱着话筒，身后的电吉他手在拨动琴弦，前奏过后，帅小芸开口唱了起来。
哟，日语歌。
虽然听不懂，也没有听过，但是帅小芸的音色还真挺适合唱歌的。
齐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我姐唱歌好听吧？”
他已经换掉了早上的衣服，随意套了一条宽松的裤子，看起来十分居家，和酒吧里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们显得格格不入。
家庭作坊。
叶星突然就想起了白树之前说的这四个字。
“好听。”白树回答。
叶星这才回过神，看着齐光说道：“你唱歌也好听，怎么不试试？”
“我出场费太高。”齐光打开冰柜拿了一听啤酒和可乐出来，坐在了叶星旁边，“她暖场玩儿呢，乐队已经到后台了，待会儿就上场。”
白树看着他手上的可乐和啤酒，打趣道，“怎么现在流行可乐兑啤酒了？”
齐光笑笑没说话，把可乐倒进了叶星的玻璃杯里递给他。
“周添呢？”叶星接过，握紧了杯子。
“我姐的头号粉丝，还能在哪？”齐光饶有兴致地看了眼舞台。
正式演出快要开始了，客人们纷纷过来点酒，生怕晚了一点会错过最佳观赏位置。白树和齐光这会儿也忙活起来了。
叶星退到一边，看着本来在门外抽烟喝酒的人纷纷涌进来，他十分担心这家小酒吧能不能容下这么多人。不过酒吧的老板似乎并没有关系这个问题，许哥提着两大袋烤串，乐呵呵地在门口朝他招手。
叶星看了眼正在吧台忙活的几个人，又看了看门口的许哥，然后朝他走了过去。
“来，你提着！”许哥把两大袋食物交给他，然后搬了一张小桌子出去，“把东西放桌上，再搬几张凳子出来就行。”
酒吧内传来一阵惊呼，看来是乐队上场了，果然，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架子鼓的声音，接着是贝斯，很快，主唱的声音从嘈杂的各种声音中脱颖而出，没有自我介绍，没有问好，单刀直入就开唱：“姑娘不要匆忙，放慢你的脚步，不要不要羞羞答答的躲开我的目光！你为谁而画的妆，充满了我的想象，不要不要装模作样的与我擦肩而过！”
有点意思。
叶星听过这歌，以前某个假期的某个音乐节，不过他不是什么铁杆粉丝，就觉得好听，听完后也没有再去搜来听，现在突然又听到，感觉有些惊喜。
他问许哥，“这什么乐队？”
“忘了从附近的职中还是哪里挖来的，跟你们差不多大，刚组的乐队，估计还没名字。”许哥把椅子摆好，拍了拍手上的灰。
“刚组就这么多粉丝了？”叶星说。
许哥笑了笑，凑近了在他耳边说，“都是来凑热闹的，哪有粉丝连主唱名字都不知道，刚刚除了尖叫你有听到谁叫过名字吗？”
他恍然大悟。
许哥给白树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周添和白树拎着两提啤酒出来了，后面跟着齐光和帅小芸眉开眼笑地聊着天往外走。
这时许哥和叶星已经吃上了。
白树在许哥旁边坐下，“我们出来真的可以吗？今天这么多客人。”
“不是吧台还有调酒师吗？”许哥把酒打开，一罐罐分给他们，“而且演出开始后，客人一般也不点酒了，一瓶酒能挺半小时。”
齐光拉开叶星旁边的椅子坐下，“烧烤摊就在旁边，怎么不直接在那吃？”
“在那吃怎么能显示我是1984的老板？”许哥故意一脸大惊小怪的表情看着他。
六个人一通乐。
许哥把啤酒放到叶星面前时，齐光直接伸手拿到了自己面前。
“哟，你这挡酒还挡上瘾了，”许哥说，“叶星可真惨，一辈子都没法在你眼皮子底下喝酒。”
叶星听到“一辈子”愣了愣，抬头看另外三个人都憋着笑，尤其是白树，笑得意味深长。
他又看了眼齐光，这个人居然在非常认真跟许哥解释，“你不知道他酒量多差，醉了有多疯。”
叶星终于也没忍住笑了出来，“齐哥，给个面子呗，当着这么多人呢。”
然后伸手把那罐被截胡的啤酒拿了回来。
齐光看起来心情很好，没再拦他，举起啤酒说，“祝许哥生意兴隆！”
几个人一齐都把啤酒举了起来，还没干杯，许哥也举着啤酒说，“那恭喜你成功逃脱魔爪！”
周添挠了挠脑袋，也说了一句，“那就迟到地祝叶星成年快乐！”
叶星碰了碰他的杯，“那我就只能祝你期中考试顺利了！”
白树在一边乐得不行，对着帅小芸说，“我想了想，提前祝你高考顺利吧！”
帅小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们这样打包祝福真的很不爽快，就不能一轮一轮来吗？”说完，晃了晃手中的酒，强行跟所有人干了一下，举起来喝了。
大家笑了笑，也举起手中的酒喝了。
背后的1984挤满了“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的年轻人，面前正值周末的商业区熙熙攘攘，春末的夜晚不冷不热，偶尔有风吹过也觉得沁人心脾。
叶星觉得这一刻有些过分美好了，这是他来陈镇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喝了几轮之后，大家也不再煞有介事地敬酒。
许哥心无旁骛地吃着烤串，白树倒是心不在焉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1984的情况，周添和帅小芸边吃边聊不亦乐乎。叶星看了眼齐光，挪了挪椅子凑近了些，“你早上在火车上说欠我什么东西，是什么啊？”
齐光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你忘了我就不提了。”
“以后我想起来你会死得很惨！”叶星狠狠地咬下烤串上的肉。
“周末来我家吃饭吧，”齐光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笑了笑，“我做。”
叶星一拍大腿，“我靠！差点就忘了，齐大厨人均一千的饭！”
“怎么样，够意思吗？”齐光说。
“够！非常够！你他妈该不是觉得欠我人情了才突然提这岔吧？”叶星狐疑地看着他，“我跟你说，要是因为这个，那就不够了！你这人情别想一时半会儿还完！”
齐光知道叶星指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叶星并不是需要他还这个人情。叶星只是想告诉他，你还欠我的，我们没这么容易算清楚。
成年了还一股小孩子脾气。
“好，慢慢还慢慢还！”齐光举起啤酒跟他碰了一下。
他从裤子里摸出一包烟，抖了一根出来。
起身去拿许哥面前的打火机时，发现叶星还一直看着他，但两秒之后就发现这个人其实在出神。
抽烟影响接吻。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了这句叶星跟他第一次喝酒时候说的话。
齐光愣了愣，转眼去看叶星发现他还在发呆。
这个人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
他叹了一口气，又把烟放回了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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