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清楚知道她是有意识的,只是不清醒,脑子似浆糊住般待机。
她慢慢松开搂在许靳哲腰间的手,此刻模样困倦至极,没有许靳哲扶着她下一秒可能会直接倒在地上。
苏虞仰头望许靳哲,他脸上的表情则永是那副板脸,不耐的情绪随时可能会爆发。
苏虞的肩膀被许靳哲的两只手搭着支撑,他微微弯下腰和她平视,语气淡淡:“走,上车去,外面冷。”
苏虞听到要坐车,就十分的想拒绝。她胃里翻江倒海,喝下肚的酒度数太高,又没有调过,现在脑袋昏胀,视线眩晕。
她太难受了,想再吹吹风清醒,于是作对般的摇头:“不想。”
许靳哲听到她的回答气极反笑,直起身撩了下刘海,直勾勾地盯她好声好气:“那你说想怎么样。”
苏虞皱眉努嘴,身体有些摇晃,认真想解决办法。
喝了酒之后总会作出与平常不符的行为,话也是,会比平常大胆。
就比如现在。
苏虞自顾笑了,直勾勾盯着许靳哲须臾,吩咐的话说得理所当然:“那你背我。”
许靳哲简直不敢置信,觉得她现在真是醉得不浅,揶揄道:“你也真敢想。”
苏虞垂头,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坐车晕。”
许靳哲不清楚她是晕车还是晕酒,认定她两个都是。
苏虞冲他撒娇一笑,不等许靳哲回答主动张开手。
许靳哲愣了又愣,对苏虞看了有好几秒,败下阵。大抵觉得自己沾染她身上的酒气微醺了几分,鬼使神差地言听计从。
他转过身在苏虞面前蹲下身子,语气很明显的无奈:“上来。”
苏虞的重量很轻,许靳哲背她在身上轻而易举,跟比在健身房卧推还要轻松,边背边寻思这人怎么这么轻。
许靳哲看了眼现在的位置,徒步走到苏虞的房子不过三十分钟。他不知道背后这人是怎么想的死活不愿意上车,真背她回到家了又担心她着凉。
许靳哲单手拿出手机,叫了代驾把车开走,随后微微侧过脸扫了眼苏虞。她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嘴里不知咕哝些什么,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肌肤上。
酥酥麻麻的感觉惹得许靳哲发痒,似一股电流穿过,分散在身体各部分,最后汇合在他的心脏。
许靳哲收回眼,自顾地轻笑了声,很浅很轻,揉在风中一同吹散。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靳哲猜想这个人很快就不安分了。果然,苏虞从他的颈窝抬起头,顽劣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在抚摸一只小狗。
动作温顺,轻轻地揉来揉去。
许靳哲脚步停住,微微蹙起眉毛,声线风吹之后变得沙哑,口吻带着警告之意:“别动,我特别讨厌别人碰我的头发。”
从小到大,许靳哲这个人就特别讨厌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更何况是头发,几乎除了家里的长辈小时候摸摸,后来就没有人这样摸过他的头发。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冲了,他跟一个醉鬼计较干吗,正想要道歉,话都挂在了嘴边。
忽然。
苏虞脑袋凑到他的脸颊旁,轻盈笑了笑,语气洋洋得意:“那我是别人吗?”
“……”
许靳哲脚步再次定住,他偏过头眼尾扫了苏虞一眼。火光电石间,在他偏头那瞬间,两个人的鼻尖相触,抵在一起。
许靳哲恍惚了下,屏住呼吸,迅速地扭回头。他歪下了头,无奈地笑了:“摸吧,随你想怎么摸。”
就算是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他都能忍气吞声。
许靳哲送苏虞回到她住所的这段路走得极其艰难,原本只要花个半小时左右,硬生生走了一个多小时。
苏虞像皇帝般要求走走停停看看这看看那,许靳哲觉得他这些年的耐心都搭在了她身上。
他也是疯了,她的每句话都言听计从。
凌晨三点半,许靳哲背苏虞走到她房子的院子里。他走到门口,看了眼密码锁,他不知道苏虞房子的密码是什么。
许靳哲微微扭头,问:“喂,你家的密码是什么?”
趴在许靳哲颈窝安分了有一小会儿的苏虞慢慢抬起头,顽皮说:“不告诉你。”
“……”许靳哲无语地笑了声,心想这人还挺有防范意识。
许靳哲再问的话不知道要继续僵持多久,他跟喝醉的人交流不了一点。于是索性慢腾腾地把苏虞从背上放下来,好声好气对她说:“你自己输密码,我不看你。”
听到这话,苏虞半信半疑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回头看了许靳哲一眼。许靳哲见她这举动跟防狼防鬼一样,气极反笑转过身背对她。
是谁今晚从国内飞到悉尼,休息不到半个钟就得来照顾这个醉鬼;是谁今晚一言不发安全把这个醉鬼送回家。
许靳哲真想说她一句没良心。
算了,与一个喝醉的人计较跟和小孩子较气毫无区别。
许靳哲把她扶到大厅后这个人立马软绵无力陷入沙发里,他看了眼周围,没有一个能盖身子的东西。
他一个大男人进人女孩的房间也不太好,何况又是大半夜翻腾人家的房子。
许靳哲索性就这样,随后把屋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他看了眼苏虞,心想好人做到底,尽心尽责地又转身走进厨房烧了壶水。
记起前几个月在她的房子里被苏执喝趴的情景,苏虞后来给他泡了杯蜂蜜水解酒,而后在橱柜里翻找了下还有没有蜂蜜。
过了一会儿,许靳哲把热水倒进挖好的蜂蜜的杯子里,搅匀后又兑了点冷水。
忙活到现在,许靳哲眼皮也耷拉下来,忍着困意回到客厅。他把蜂蜜水放在桌上,靠近沙发蹲下来,轻轻拍了下苏虞,打算叫醒她。
见苏虞没有任何反应,许靳哲又拍了下企图再叫醒她,并出声:“喝完这个再睡。”
这会儿苏虞才缓慢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眼睛要眯不眯地扫了许靳哲了眼,拿起茶几上摆放的水一口喝完,紧接着又继续陷入沙发里。
“……”许靳哲看得无语,不明白她到底是有多困。他看了眼腕表,坐到她的旁边一把将她捞起来,“去房间睡。”
苏虞不耐烦地“啧”了声,瞪了许靳哲一眼,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有些飘往电梯里走。
被瞪了一眼的许靳哲“呵”了声,实在看不下去,迈大步子走到她身边,单手拿住她的手臂送入电梯。
直到电梯到了她房间所在的楼层,见她走进房间后许靳哲这才放下心来敢按了电梯下楼。
悉尼上空的云团挡住了月亮,昏黄的路灯下把许靳哲的身影约拉越长。他的外套留给了苏虞,全身黑色,融进了夜幕中。
因为喝了酒,苏虞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一睁眼,酒后睡醒了还残留一丝不适。她东张西望,窗帘没有关紧实,外面的阳光透过缝隙钻了进来。
苏虞没有喝断片,关于凌晨的记忆还稍有印象。她隐约记得许靳哲好像出现在她的身边,又送了她回家。
甚至还记得自己失去理智后的酒后行为。
苏虞也有几分不确定,有可能是梦里面的内容。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走进卫生间洗漱,走出来看到昨晚洗澡挂在衣帽架的西装外套。
很明显不是她的衣服。
苏虞这才有了实感——许靳哲昨晚确实在她身边,她也确实对许靳哲发酒疯。
尽管苏虞十分不想承认,但事实已经发生。
苏虞这次的反应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大了,很是淡定,并默默告诉自己以后除了合作饭局沾酒她绝对不可能再碰一滴酒精。
生怕又控制不住再次占许靳哲便宜。
苏虞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吃完饭后天色都暗了。因为无所事事,跑到负二层的家庭影院连续看了两部高分经典电影。
电影的片尾映入眼帘,演职人员的名字从下往上滑过。她看了眼时间,一晃而过,时间已是十点半。
因为手机开了静音,许多信息没有及时看见都堆积在屏幕里。
苏虞大致扫视了发来的信息,庆幸都不是与工作相关,要不然她这假算是白给自己放了。
苏虞尽量都回复每一条信息完后,最后目光落在了某个联系人的头像上。她点开许靳哲的信息,定睛一看,是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许靳哲:【你等下有空没有?】
许靳哲:【?】
两条信息发送的时间间隔了十分钟。
苏虞抿直唇角,指尖快速在屏幕上敲击文字,点击发送。
苏虞:【有,刚才在看电影没看到信息?】
许靳哲那边秒回复:【不在家?】
苏虞:【在的。】
许靳哲:【那等我十分钟过来。】
十分钟的时间,苏虞刚好可以换身衣服。
虽然是这样,苏虞还是延迟了十分钟才走出房子里。
苏虞的目光越过院子,许靳哲的车子不偏不倚就停在大门口中间。
许靳哲穿了件黑色大衣,单手插着兜散漫不恭靠在车门上,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他身上的气质独特,淡漠的气息似拒人千里之外。
听到苏虞的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收起手机戳进口袋里,抬眼望了过来,随后不慌不忙绕到车子的另外一边替苏虞打开车门。
两个人坐到车上。苏虞边系安全带边问他:“我们去哪儿?”
许靳哲单手扶着方向盘,眼看前方,淡然道:“去了就知道了。”
“……”苏虞选择闭嘴。
车子一路往城外开,灯光璀璨的夜景飞速拧成一道虚线往身后划过,到最后,窗外漆黑一片,每隔十多米才有一盏路灯。
到最后车子停在外郊的教堂门口。其实这个地方也谈不上是郊外,只不过离悉尼主城区稍微有点远,还是在半山腰下。
苏虞下了车,往山下眺望。这里能看清楚整个悉尼的夜景,霓虹灯点点,勾勒悉尼的轮廓版图。
苏虞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默默跟在许靳哲身后,一路跟他走进教堂里。
穿过教堂的尽头,宛如走进另外一个世界。
后面是片巨大平坦的空地,平地上高矮不一的哥特式风格的楼房灯火通明,看样子更像是酒店,又像是类似国内古镇的模板商业旅游景点。
苏虞没想太多,继续跟在许靳哲后面,时不时东张西望观望周围的景色。
今晚的天气很好,能见度非常高。
苏虞抬眸看向夜空,繁星点点,撒落在黑色的幕布里,绘成梦幻的画卷。
两个人走到山崖边的空中悬台上,苏虞视线瞥向许靳哲。他这个人弓腰漫不经心双手搭在栏杆上,一言不发。
苏虞没有搭理他,而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过了几秒,她问许靳哲:“我们来这里干吗?”
许靳哲听到问话,悠哉悠哉转过身,平静说道:“来看个东西。”
看什么东西?
苏虞有些不太理解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许靳哲的身边,看了看他,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
除了眼底的悉尼城的夜景和头顶上的星空之外,没有什么景色可看。
苏虞撇了撇嘴,与其出来看这些还不如待在家里舒服。
她耸动肩膀,不可察觉地叹了声气。
许靳哲这边则不慌不忙低头看了眼腕表,又散漫的继续插兜,毫不避讳打量苏虞几眼,问:“饿了吗?”
苏虞诚实回答:“有点。”
许靳哲:“那待会我们去吃。”
苏虞皱眉:“现在不行吗?”
许靳哲没吭声,又继续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秒针在不断转动。
一分一秒也转眼流逝。
还有十秒。
距离新的一天来临越来越近,许靳哲在心里默默跟着倒计时。
“7、6、5。”
“4、3、2——”
指针归零。
新的一天到了。
许靳哲眼尾略微上扬,唇角若有若无勾起。他挑了挑眉,在数到数字一的那刻,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烟花忽然一簇簇从崖间腾空而起,在夜幕中绽放,又转眼即逝,又绽放,不断重复。
许靳哲微微俯下身,直视苏虞的眼睛,一字一顿开口:“生日快乐!小鱼。”
苏虞的眼睛有些发愣,眼前容不下绚烂的烟火,许靳哲的身影占据了她的视线。
令苏虞没想到的是许靳哲居然会记得她的生日,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许靳哲记得她的小名。
这段时间工作太过忙碌,苏虞早就忘记了今天是几号,也早就忘记了生日是在今天。
自十八岁后,除了二十岁过得很隆重外,其他岁数的生日她都是将过且过,有时会和朋友出去吃一顿饭,有时会回家和父母团聚,不会期待任何惊喜。
苏虞没记错的话,这是许靳哲陪她度过的第二个生日。十七岁和刚满的二十四岁。
苏虞此刻终于能理解许靳哲说的“来看个东西”是指什么了。她现在是在看为她专属绽放的烟花,是零点为她庆生的人。
苏虞眼里泛起泪光,她感激对许靳哲一笑:“谢谢你。”
烟花还在持续不断地绽放,许靳哲从椅子上拿起蛋糕端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给蜡烛点上火。
他看了眼苏虞,慢条斯理说道:“许愿,然后告诉我你的愿望。”
苏虞没想到还有蛋糕,刚才长椅上没有任何东西,现在许靳哲又凭空变出了个蛋糕令她很是意外。
她默默闭上眼,耳边是烟花绽放以及自己心跳飞速的声音,每一拍都震耳欲聋,天摇地动。
过了几秒,苏虞慢慢睁开眼,用力吹灭蜡烛。
许靳哲笑起来五官柔和几分,没有往日的锋芒锐利。他气定神闲瞧着苏虞,问:“许了什么愿?”
他会做她的阿拉丁神灯,会为她摘星揽月。
只要她所想,他便会给她一切。
苏虞笑:“我的愿望很简单。”
许靳哲:“说来听听,你的愿望我都会照例实现。”
苏虞若有所思地考虑了番。
她刚才其实就没有许下任何愿望,她觉得自己当下好像什么都不缺,拥有了想要的生活,没有太多顾虑,不必因金钱犯愁,也不必担心受到束缚。
一切都刚刚好。
大概过了半分钟,苏虞顿了顿,抬眸相视一笑:“我的愿望是——”
“希望许靳哲永远记得我。”
-
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悉尼的夜景如副画挂在他们的旁边。
许靳哲送的蛋糕还没过切分,完完整整地摆在桌面。苏虞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动作自然又迅速。
她拿出刀具,在蛋糕的表面划了几道痕迹,动作一顿,好奇地问许靳哲:“你怎么记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许靳哲脸上的表情很淡:“支付宝有提醒。”
苏虞醒悟点头,又问:“小鱼这个名字呢?”
许靳哲:“想起来一点点了。”
苏虞没继续问下去,认真地在蛋糕上切了一块,捡起袋子里的纸盘,把蛋糕放到上面:“切这么多够吗?”
许靳哲颔首:“嗯。”
见状,苏虞把蛋糕推到许靳哲面前,又给自己切了一小块。她吃了口奶油,口感细腻丝滑,奶香味浓郁。
似是想到什么,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把手机推到许靳哲面前,忸怩说道:“你看看。”
两个月前在怀川苏虞只是给许靳哲听了他作的《太阳雨》,忘记了他还唱过另外一首歌。
许靳哲清闲地拿起苏虞的手机,抬眼:“这是什么?”
苏虞:“你高中唱歌的视频。”
话音落下不到半秒,她话锋一转:“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
许靳哲没有点进视频,他目光悠哉悠哉在苏虞身上游荡,嗤笑了声,反客为主:“这句话不应该是由我来说?”
“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还喜欢我。要不然也不会保存我的视频这么久。”
“……”苏虞欲言又止。
喜欢,明明是身不由己的事情,可她却无法说出口。
苏虞没过分慌张,为了掩饰方才内心的慌乱,而后对许靳哲翻了个白眼。许靳哲见她一脸沉默,他努力回想了番以前的事情。
得到的结果是脑子有些刺痛,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他放下手机扣在桌面上,想解开困惑,便问:“我高中有喜欢过你?”
苏虞心情甚好,没和他计较这句话的意思:“有。”
她的语气极其肯定,表情看不出来是说谎:“你还跟我表白过。”
许靳哲:“那你答应了吗?”
苏虞否认:“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想得到想要的生活。”
“那现在呢,得到你想要的生活了吗。”
苏虞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从远离他的那刻起,她的生活就轻松了很多,也难过了很多。
只不过,她的的确确得到了想要的生活,也过上了轻松自在的日子。而这些结果,部分来源于牺牲了他们之间的情感。
良久,许靳哲忽然开口:“那换作是现在呢?”
苏虞听得一愣一愣,沉默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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