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萧稷洹看着手中的战报:“说。”
最近苗疆那边诡异地没有行动,而乌桓不断派游击队骚扰吴国边境,像是故意恶心人似的。好在目前在她的蓄意搅乱之下,左贤王和右贤王如今正明争暗斗得如火如荼,暂时还无法正式进攻。
可此时的吴国只留守了四万兵力驻守边疆,另外两万人被傅怀要走,去抢夺那虚无缥缈的龙脉。
而黎尘鸣带着军队南下,中途却被不断涌现的蛊人频频阻挠,好在小皇帝已然平安抵达京城。
数量越来越多,且一次比一次更难解决。
像是在拿他们试探什么……而今苗疆的姽王重掌大权,觋王如今恐怕是被逼急了。
“鄞州线人来报,隐雾阁阁主、傅大人以及各门主已命丧皇陵,吴军被炸毁伤亡过半。”
萧稷洹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愣了一会,摇摇头叹口气:
“愚蠢。”
她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凤翎军不能回,必须待在南边按兵不动,黎家几个姑嫂也必须从三军分出一军,前去支援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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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
易居安很累,倒在成片的尸体中央,意识模糊地闭上眼。
也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绵密的雨滴落在她脸上,像一只温柔的手,慢慢冲刷她脸上的血污。
到等她睁开眼,已是三日后。
李姝在帮她擦拭脸颊,她坐起身,身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妥当的处理。她们在一处破庙之中,众人围着火堆坐着,王忆靠在一块石板上,而莹玉枕着王忆的大腿,两人相依而眠,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醒了。”李姝低下头,轻柔地拨开她额上的头发。
易居安回过神来,半支起身子,这才发现眼前还多了一个人。
她用尽力气抬起手:“哟,蚩鸣,好久不见。”
蚩鸣蹲到她身边:“啧啧,你怎么还是这么惨。”
“……”易居安把头扭到一边,看向李姝,“山下战况如何?”
李姝给她喂了点水:“你杀了傅怀还有其他门主,我们炸了将近万人……多亏了你,替我们争取了大量的时间,吴军群龙无首、方阵大乱,后来又有圣子带兵前来相助,最后,大局已定,吴军投降。”
“……那现在?”
“城内正在进行清扫和重建,大部分人都选择待在城外。你的伤太重了,”李姝重重叹口气,心头莫名有种难言的怒火和无奈,叹得易居安心头一颤,“你现在还不能随意移动。”
“嗯嗯嗯。”易居安乖乖点头。
李姝一张脸很是严肃:“此事已了,以后万不能再拿命去赌,听到了没?”
易居安被扭了耳朵:“听到了听到了!疼疼疼……松手嘛!”
“哼。”
易居安连忙呲牙咧嘴地从李姝身上坐起来,也顾不得身上有伤,就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李姝:“你去哪?”
“内急,上茅厕!”
…………
这话不是假的。
她急,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排队去了,毕竟现在鄞州城内的公共资源极其有限。
“诶,这不是公主吗?”
“公主?公主!”
易居安尴尬地想捂住脸,她能理解百姓对她的怨恨,若不是她来到鄞州,傅怀也不会进攻,更不会炸城,造成死伤无数……
不过,这新换的衣服她可不想弄脏了,李姝会唠叨的。
她正想着如何偷溜,但令她没想到的是——
“公主,您急吗?”
“……”易居安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公主啊,您是我们的大英雌!这新建的茅房,您先用,给我们开开光!”排在她前头的妇人,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对!”
“说得好!”
其他人纷纷鼓掌。
易居安夹着腿,脸色通红:“不……不用了。”
“哎!别客气嘛!”那妇人虎背熊腰,看着就中气十足,她一把拉住易居安的胳膊,走上前,“之前啊,是老百姓们错怪您了。那些扔菜的人都有眼无珠!您受苦了!姐妹们,都让让啊,公主先上!”
“好!”
“公主替我们铲奸除恶,是大好人呐!”
众人稀稀拉拉的鼓掌。
“让公主先上茅房!”
“让让让!”妇人大手一挥,很有指挥风范,大家都非常听话地让开一条路。
易居安被推上前,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和大娘对视:“……这不好吧。”
“哎~”大娘猛地一拍手,满脸期待,“能跟公主上同一个茅房,是我们荣幸之至啊!”
“……”
易居安双手搭在前面,迈着小碎步,只好在万众瞩目下进去了。
她都不敢发出声音。
只是用力捏紧手纸,祈求着速战速决。
下一刻,她就庆幸自己还好速战速决了。
否则,她就会被所有人看到自己最脆弱的样子。
“公主,您没事吧?”
“啊,我们的新茅房!”
茅房塌了,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这是个蛊人。
只见那愤怒的夫人一把拎起那个落到茅坑里的蛊人,想要扔到远处去。
“嘿——”
她像扔铅球一样将其甩出去,蛊人飞到半空中,突然被横飞过来的一柄剑,穿过腹部,直插入她身后的墙中。
“公主,没事吧?”几个大娘、小姑娘,茅房也不急着去了,纷纷围在她身边东拉西扯,生怕她受一丁点伤。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周围不少人,也都围过来想看热闹,其中还有四个她及其熟悉的人。
“公主!”
是四大判官。
易居安招招手:“哟,都还活着呢,真好。”
他们对着易居安抱拳行了个礼后,对着她身边那个之前拉着她的妇人也行了个礼:
“四大判官拜见东方鬼帝。”
“您就是东方鬼帝神荼?”易居安暗叹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眼前的妇人和平常百姓人家没什么两样。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神荼摆摆手:“那就是个官职称号。俺滴本命叫张翠花。”
张翠花:“公主放心,守城是俺们大家一起的责任。”
两人仔细查看蛊人,那蛊人很像在云州见到的那些死尸。
“神荼,这些东西不好对付,让地冥教的人先带着城内百姓赶紧离开!这可比傅怀的军队难对付得多!”
相比云州那些死尸,这个蛊人看起来异常雄壮,皮肤也呈现出不自然地青肿,皮肤底下黑色脉络分明,嘴巴大张,被穿透身体好似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还在张牙舞爪地扭动,口水四处飞溅。
“这……这还是人吗?”女人们手撑在她肩上,躲在她身后看。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话声嗡嗡的。
但这人一多,大家胆子都大起来了。
“砍了?”
“烧了?”
“埋了?”
各位姐妹们都跃跃欲试,老的小的都胆大地很。
易居安扶额。
她正想让人退后,欲伸手取剑,这把剑她极其熟悉——
“黎尘鸣。”
人群慢慢流向两边,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黎尘鸣策马上前,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却泛出冰冷的寒光。
黎尘鸣拔下剑,割下蛊人的头颅,然而蛊人的身体还在张牙舞爪地向前扑。
“我靠!”蛊人褐色的血和唾液溅到易居安脸上。
她趁着蛊人滞空的那一瞬间,立即交叉抬腿,将其踢了出去,腹部正正好好插到一根尖锐的断木上。
“好!”
一群姐妹们纷纷鼓掌叫好。
黎尘鸣黎尘鸣臂弯擦刀,眼神在盔甲后面观察着易居安身上的伤势:“……你还活着,挺好。”
易居安嘴角噙着笑,挑了挑眉斜眼看着他:“怎么,想杀我?”
“这谁,好帅啊!”
“公主,您知道这是谁吗?”
小姐妹们都在背后戳着 易居安的背,七嘴八舌地问道。
“这位可是京城来的卫将军黎尘鸣。”
易居安看不得他这德行,嚷嚷道:“你别耍帅了,说说这是什么情况,我正上茅房呢,这玩意儿从天而降砸屎坑,吓得我差点拉不了!”
“粗俗,小点声!”黎尘鸣脸色一红,扯着她的衣袖,把她拉到一边。
他也不想承认,有时候他是真想装作不认识她。
丢脸!
“有地方说事吗?”
“有。”易居安提醒神荼赶快带着百姓们出城,就给他拉到了破庙中。
王忆一见到来人,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来干什么!”
易居安夹在他俩中间:“和气,和气。”
“公主!”王忆叉着腰,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她。
易居安用巴掌盖在她脸上,轻轻一推:“说正事呢,别上火。”
李姝扒拉着地上的炭火:“看来圣子说得对,那些蛊人才是最麻烦的。”
蚩鸣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来得还挺快。”
黎尘鸣看向他:“从几日前,我奉命带兵前往鄞州,却被不断涌现的蛊人袭击,攻击力也远高于在云州所见到的那些试验品,我的许多弟兄们,都因此……牺牲了,一路下来,蛊人所过之处,许多百姓也被迫流离失所。”
易居安接过李姝递来的白粥:“既然能击杀,就说明还是有弱点。”
她又转头看向蚩鸣:“圣子想必对蛊人的了解比我们多得多,你能在苗疆动荡之际前来支援,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没错,”蚩鸣点头,“萧太后助我母后登基上位,她们对觋王早有提防。”
“哦?”易居安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萧太后的先见之明,这个女人,确有治国之见。
“这蛊人乃是我苗疆的一大禁术,以炼蛊的方式让死尸复生,甚至增肌筑骨,异于常人。这原本是一蛊师为寻死而复生之法而制成的,但因其异于常人的战斗力,后来被人拿来制造人形兵器。但因此法太过阴毒,造成死伤无数,最终被列为禁术,全面镇压,凡用此法者,必当全力诛杀。”
“后来呢?为什么觋王能拿到?”
“他身为我们苗疆王族的人,自小就能接触到这些秘闻,更何况,他本身天资聪颖,便打算自己研习此类功法。当时,朝堂上分为两派,我母后是主和派,与主战派的觋王生了嫌隙。而且,你们也知晓,他觊觎圣女的地位,以及苗疆王位。他在拿到禁术之后,被祖母发现,然后伙同其他蛊师和隐雾阁阁主做局囚禁了我母后。”
王忆面露忧心:“这要是比云州碰到的那些还厉害,那得厉害到什么程度?”
黎尘鸣:“不知生死,不知疼痛,身形迅捷,力大无穷。”
“可有克制之法?”
蚩鸣:“要想控制大规模的蛊人,应当是用一个母蛊和大量的子蛊来完成的,觋王通过母蛊,给藏在丹田内的各个子蛊下达指令,只不过,我并不清楚母蛊与觋王融合的程度如何。”
“难怪,”黎尘鸣撑着剑,“之前在赶来鄞州的路上,不断有小群小群的蛊人对我们的队伍进行小规模袭击,每次数量都会比原来多一倍,那些蛊人也一次比一次难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没有自己的神志,亦不会思考。”
“看来云州那些人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莹玉想起了云州见到的故人,咬咬嘴唇道:“这觋王为了一己之私,残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当真卑鄙。”
“可有办法救回那些人?”
蚩鸣摇摇头:“所谓禁术,就是禁在这儿了。已被炼化之人,只有死。”
黎尘鸣叹口气:“那这么多人,只能全部杀光?可这些蛊人对上我的士兵基本上能以一敌二!”
李姝也叹了口气:“那这一个个杀过去,得杀到猴年马月?”
“还有一种办法——”
“杀掉母蛊。”
蚩鸣和易居安一同开口。
蚩鸣愣了一会儿,对着她点点头:“没错,这终究还是属于蛊术的范畴,万变不离其宗,除掉母蛊,那么子蛊也就失去了作用。只是——”
莹玉:“只是什么?”
蚩鸣摸摸她的脑袋。
莹玉鼓鼓嘴巴,捂着头顶:“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摸我的头?”
蚩鸣漂亮的脸蛋上绽开一丝笑意,片刻后又收回来:“只是要想除掉母蛊,肯定没那么简单。”
“……是啊。”
众人沉默不语。
蚩鸣眉头一皱:“遭了!”
“报!”
一小兵跑进来。
黎尘鸣:“说。”
“斥候来报!成千上万的蛊人正翻过三山而来!”
“多少?”
小兵颤抖着嘴唇道:“足以将三山覆盖……粗略估计有四万人。”
“哼,”蚩鸣冷笑着走出破庙,眺望东边的远山,“这里面至少有两万是我苗疆的子民……大部队不止表面看到的那些蛊人,虫藏于地下而行,你们中原人根本无法察觉到,地下还有多少蛊人。”
“他也想要龙脉?”黎尘鸣皱眉,转头问道,“你那天可有拿到龙脉?”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她。
易居安满脸无辜:“天净沙说,我就是龙脉。”
“什么?”
“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我怎么就是听不懂!”
易居安无奈:“我也很无辜啊,天净沙死之前还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国师好阳谋’,还说国师就是那个破尘真人,而她就是我亲生母亲。”
“啊?”
她看着众人一卡一卡往下掉的下巴,觉得有意思极了。
“真的没发烧吗?”王忆摸了摸她的额头。
易居安:“你才发烧了呢!”
蚩鸣:“不过觋王才不会在乎什么龙脉,他只想要把全天下变成属于他的帝国。”
“大人料事如神!”一苗疆士兵从地下蹦出来,“东边的虫阵有动静了!”
“百姓们怎么办?就算能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至少有人能逃出去,我们能拖住一点是一点!而且,若我们能毁掉母蛊,一切就有救了。”
几人走到街上,此时城内的百姓们都堆在街上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为什么要出城?”
“蛊人又是什么东西?”
“怎么又要打仗?”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还要死吗?”
……
神荼站到高处招手:“大家听我说!”
“是地冥教的人,听听吧!”
神荼道:“诸位,虽公主已将那倒行逆施的贼子诛杀,然那贼人遗留的危机尚存,诸位在辰时便已见过。此次进攻者非人,且数量众多,故而公主请我带诸位撤离鄞州。”
“……”百姓们面露苦涩,他们尚未来得及安顿新家,为过世的亲人殓尸,就又要离开了。他们不知道逃向哪,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神荼看到出来的几人,便下了高台。
“公主,”她招招手,四大判官立刻跟上来,“我让他们带队互送百姓,其余人则随我留下,共同抵抗!”
魏征猛地抬头:“把你们留在这——这种事沃克干不出来!不是,我们就不能留下吗?我们四个武功高强——”
“你们武功高强,就更合适去守护好百姓。”易居安拍拍他的肩膀。
“他们快到了!”蚩鸣急声说道,“地下的虫阵阻拦了首批先锋试探的小队,预计很快会有更多蛊人从地下进攻,当然地上的也不会少。那些蛊人距离我们还要一两座山的距离,让百姓赶紧出发!”
四大判官最终点头:“……好!”
“……可是,”原本沉默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她踮起脚举手,两鬓用来卷头发的红绳随之飘扬,她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我也想留下来,鄞州是我的家,我爹娘的尸体都还在这!我也想要和公主一起并肩作战!”
人群中隐约传来几声抽泣声。
“我也想留下来。”
“我也是。”
“算我一个!”
“鄞州城也是我的家!”
“家都没了,我们还能去哪!”
不断有人走出来,他们用殷切的眼神看着易居安几人。
……
“报——”
“史副官?”
史副官抱拳,身后跟了个通讯兵:“太后懿旨,特令岐王、楚王打开城门,接收难民。黎将军带兵与苗疆圣子联手抗敌,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蛊人大军拦截在鄞州城以北。”
“太好了。”易居安等人松了口气,有了太后的懿旨,不怕百姓无处可去。
她对着百姓们说道:“我知诸位皆有殊死一战的决心,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能为大家争取一线生机,不怕来日不能重建家园!”
“公主说得对!”
“俺们留在这,恐怕还要拖后腿哩!”
“公主,我们相信您!”
“是啊!”
……
“那么多特殊时期,特殊行事。”见此,黎尘鸣让四大判官拿上懿旨,带着百姓们先行离开。
“等等!还有她,”王忆将莹玉推到四大判官身边,“去吧。”
莹玉满脸不可置信,死扒着王忆行手臂不放:“不行!你怎么能突然这样!我——”
易居安安抚她:“听话。”
王忆无奈地摇摇头,最终还是一手刀打在她的颈侧。
柔软的身子倒在了王忆的怀里,她一把捞起莹玉的腿弯,轻轻掂了两下,将她稳稳放到魏征的怀里:
“交给你们了。”
“……嗯!”
四大判官收起所有的情绪,郑重地给他们鞠了一躬。
“能与诸位并肩作战,我们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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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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