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屋内，三公主斐初正在品茶，她见到无妄来了，赶紧放下茶杯迎了过来。
斐初：“无妄少侠！你来得正好，我今日在练剑，可是有一处怎么都想不通，你快来帮帮我！”
无妄行一礼，马上抱歉回决：“三公主殿下今日不是不方便么……怎还能练武？不如还是多休息休息罢。”
斐初这才想起之前和无妄说过今日她会来癸水，不过那也不要紧，不耽误练武。”无碍。”她利落回答，随后直接拔剑出鞘，气势冲冲就跑到屋外打了一套剑法。那剑法轻盈精巧，很适合斐初的身形。不过她在转手腕的时候似乎不太顺畅，无妄练过不少剑法，一眼就看出斐初哪里没做到位。
无妄走到斐初身旁，特意从腰间取了一副拉弓用的皮手套戴上，才敢触碰斐初双手。他握着斐初的手，一步步引着她扭肩推手，待斐初再次使出那套剑法时，已流畅许多，而且斐初感觉手腕处不再酸痛。
“你之前用力的位置不对，手腕受力过猛，所以殿下应当感到手上不适。三公主殿下今晚还是不要练武了，多让手腕休息休息罢。”无妄温和劝道。
斐初本就是个难以安定的女子，但无妄是武仙，连他都这样说了，斐初也不想勉强行事，到时候要是把手扭伤了也不好。她把剑交给身边的近侍，望天叹气道：“既然如此，好吧。那我们今晚休息一会儿，反正我那太子弟弟还未回来，我们聊聊天。”
无妄见斐初听劝，欣喜得很，正想带着斐初进屋避风，结果不远处却飘起一阵白烟。仔细嗅闻，还有一股焚烧纸张的味道。无妄心想道：“难道这是祭祀那边在烧什么东西么？可是这也距离行宫太近了。莫非这儿走水了？？！”
“在下好像闻到一些焦味，在下前去看看，二位殿下莫慌。”无妄不愿吓到二位公主，自愿上前去寻那起火点。
斐初望向远处白烟，恍然自失：“无事。只是本宫命人在附近焚烧祭品给母妃而已。今日除了是封禅大典，也是母妃的忌日。”
提起赵恩的忌日，无妄这才联想到今日上山路上那刺客。“原来如此……怪不得今日在路上遇到一个刺客，口口声声说要杀了陛下，为赵将军报仇……”
斐初落寞地挽着斐真柔软的手，轻轻点头道：“那事本宫也听说了。本宫已命人帮忙去厚葬那位女子，她是母妃的旧部，随母妃出生入死多年，忠心耿耿，如今母妃去世多年，而且最终未能以军礼下葬，许多旧部都难以平息心头怒火。”
无妄不解道：“她是后宫妃嫔，还能以军礼下葬吗？”
斐初解释道：“本宫的外祖父是赵骁上将军，二十年前，凌霄曾历经一场外战，险些被太微国吞并。当时由赵骁上将军和师拥大将军一同带兵，这才将太微大军击溃。当时本宫的母妃赵将军也功不可没，率领一众娘子军英勇杀敌。她卖命保家卫国，为何不能以军礼下葬？就算不能，也不应该最后落得如此田地，说到底，不过是父皇不希望赵家功高盖主而已。”
斐真担心斐初越说越生气，赶紧拉着斐初的袖子轻声提醒道：“初姐姐，你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斐初这才闭上嘴，深吸一口气，“算了。此事再提也没有任何意义，如今唯有本宫勤奋练武，盼他日能救凌霄百姓于水火之中就好。”
几人心事重重，进屋吃了几块糕点歇息，待西岑来门外寻人，无妄才跟着西岑离开。刚进屋，只见屋内早已备好药浴。
“进来吧。今晚的祭祀实在结束得晚，为了早些休息，我们一起沐浴吧，这样可以省点时间。”斐慈褪去冕服，直接跨入木桶。
无妄想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在栗子的帮忙下褪去锦袍，跟着一起钻入桶中。今晚在风中舞剑，身上凉得很，如今浸在温热的药水中，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像要飘到九霄云外。
“今晚你和初姐姐，小真她们都聊了什么？”斐慈好奇无妄和他的姐妹都聊了什么，他太在乎无妄眼中的自己。
无妄泡得浑身舒服，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啊……？没聊到你呢。今晚初姐姐和我说了一下你母妃的事情。”
斐慈听后又失落又悲伤，沉默许久才回道：“今日是母妃的忌日……我应该要腾出时间去祭拜她的……可是……”
无妄听出了斐慈的哀伤。他坐起身子，拍了拍斐慈的肩膀，“今日你有重要的事，也并非你所想。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她坟前祭拜她吧。你莫要悲伤了，今日本来就劳累不堪，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好在浴池里休息一下，待会早些歇息。”
斐慈没有理会无妄，自顾自地说起从前：“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为了不影响宫里其他皇兄，我小时候被父皇和母后安排在宫外生活过一阵，因此我和母妃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小时候很羡慕初姐姐，可以和母妃一起在宫里。不过母妃说，在宫外的日子才算快活。我知道我因为身子弱，被父皇和其他皇兄看不起，于是我便悄悄练武，想着有朝一日能让他们刮目相看……”
无妄沉默片刻安慰道：“慈哥哥，你现在武功确实厉害，以前一定费了不少心思，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再厉害也没用，母妃已经不在了……算了，不谈这些。今日你见了血，你快与我早点歇息罢，以免晚了睡，遇到梦魇。”
无妄应了一声，跟着斐慈一同跨出木桶。可过不多时，外面竟传来一道尖锐的妇人叫声：“今日可是封禅大典，到底是何人私自在外燃烧祭品？”
只见斐慈换好衣裳，马上往门口走去，看来那妇人应该是斐慈认识的人。离开前，他好声叮嘱无妄：“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你躲在这里别出来就好。我很快回来。”
无妄点点头，将窗户开了一小个缝，小心把灵鸢塞出房间窥看究竟。只见外面站了一个薄嘴斜眼，面相刻薄的妇人，她衣着华贵，在行宫里肆意喧哗，估计是皇帝身边的宠妃。
那妇人身后站着一个宦官，小心翼翼拿着一沓烧焦的纸，妇人指着纸堆厉声吼叫：“呐，都来看啊！这是本宫从焚帛炉里发现的纸钱。今日是凌霄的封禅大典，一举一动都关乎凌霄的国运，到底是谁私下焚烧纸钱？？？！”
她的声音又尖又刺，引得附近住着的王公贵胄都来了。五公主斐真住得近，见到宦官拿着焦纸，吓得紧紧捂住了胸口。她轻移莲步，直接跪在那妇人面前：“叶夫人，是……是真儿烧的。真儿想着今日是重要的日子，也想为凌霄做些什么……真儿愚钝，真儿愿一力承当所有罪罚……”
斐真是年纪最小的公主，不过年芳十三，生得俏丽纯真，深受皇帝宠爱，就连叶夫人这宠妃都要忌惮几分，自然是不可能罚她。叶夫人见斐真竟将此事揽下，心生不满。她知道今日是太子生母赵美人的忌日，早已猜到真凶另有其人。她冷笑道：“是么？五公主年纪小，会做错事也罪有可恕。你身边的乳母陈氏呢？？五公主不懂事，陈氏对此坐视不理便是滔天大罪。她在哪？！”
斐真担心连累乳母陈氏，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五皇子斐澈终于是受不了了，站在斐真面前保护胞妹，他行一礼，朝叶夫人冷冷道：“叶夫人，真儿第一次来安山行宫，不懂规矩，一切都怪本王这兄长没有管教好。若要罚，便罚本王吧。”
在一旁看着的六皇子斐雅握着扇子行礼道：“本王亦是真儿兄长，本王也有罪，请叶夫人也一同责罚本王！”
叶夫人见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护着斐真，越发恼怒，她挥了挥衣袖，嘶吼道：“你们一个个的，别以为这样本宫就找不到是谁干的！胆敢在封禅之日私**烧纸钱，这是大罪！本宫会亲自去查，你们都别想逃！”
斐澈和斐雅面面相觑，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三公主斐初姗姗来迟，心疼地将斐真扶起，“真儿妹妹，地上凉，快起来。一切由本宫担着。”
“是你干的？”叶夫人斜睨着斐初。
斐初正要承认，身后忽地传来宦官的通报，“圣上驾到——”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
皇帝斐昱挥挥手不屑道：“都平身，都平身！朕累了一日，本想早些歇息，如今又听到这厢吵得很，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夫人一手掩嘴故作惊恐，一边又眼神妩媚地抓住斐昱的手，试探着问道：“都怪臣妾不好，臣妾管教无方，竟让封禅之日出了差错！”
斐慈暗自嗤笑一声，心想道：“好你个叶夫人，还管教无方。你又不是皇后，怎能担得起管教皇子公主的责任。今日沈皇后不过是身体抱恙，没来安山行宫，你就在这儿装模作样起来了。”
听见叶夫人添油加醋的话，斐昱不由得惊慌起来，“你在口出什么胡言乱语！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夫人见斐昱上当，语气中又带了几分阴阳怪气，“陛下……臣妾刚在焚帛炉那发现有人私**烧纸钱，依臣妾看，今日是封禅之日，不宜随意焚烧物品，以免扰乱江国师的布局。”
斐昱听后，马上将身旁的江临喊了过来，细细耳语几句，随后他轻咳一声说道：“今日不宜喧闹，但此事仍要有个结论。尔等如玉在璞，朕也不会细细追究此事，只要有谁敢出来承认此事，说不定朕不会处罚，反而会嘉奖他（她）。”
几个皇子公主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也许父皇在今日的封禅大典累坏了，想着早点了解此事算了。要么就是父皇太晚还未歇息，此刻已经昏了头脑。
斐慈看了看斐初，蹙着眉直接跪倒在地，高声道：“父皇。今日于儿臣而言，除了是封禅大典，亦是另一个重要的日子。儿臣命人焚烧纸钱，只为了给母妃哀悼，此事惊扰了父皇和叶夫人，儿臣知罪，儿臣甘愿受罚！”
无妄在屋内听到斐慈为斐初替罪，不由得紧张起来。可斐慈是当今太子，本就有一定的地位，再加上他的外祖父是个上将军，应该不至于会真的惩罚斐慈。无妄小心翼翼听着，心跳得极快。
斐昱思索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他扶起斐慈，深吸一口气，随后神色慌张道：“噢……今日是赵美人的忌日。此事就这样算了罢。大家都回房，早些歇息罢。”
见斐昱头也不回地走了，斐慈咬牙切齿地盯着父皇的背影。无妄从未见过斐慈的眼中露出过如此狠戾，忽地有些害怕。过了一会儿，斐慈进屋了。无妄直接抓着斐慈的手，问道：“今天的事真的会就这样过去了吗？你父皇会不会找机会惩罚你？”
斐慈摇头道：“大抵不会。外祖父在宫内的势力很大，父皇都要忌惮他几分。”
无妄略显疑惑地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替初姐姐认罪？”
“初姐姐与我身份不同，她若认罪，叶夫人一定会从中作梗。”，斐慈又补充道，“噢，对了，叶夫人也就是我四皇兄安王的生母。”
无妄心想道：“噢……原来这叶夫人就是那讨人厌的安王的母亲。这宫中，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哪怕是亲人都可以拿来出卖。还是苍宿阁的日子好，这儿太可怕。我这可怜的慈哥哥能安然活下来，也算是个奇迹。”
无妄应了一声，赶紧拉着斐慈到床边，“你应该累了。快歇息吧。明早我听夕岚说，你们一家还要去林里诵经，还是早点躺下吧。”
斐慈枕在楠木枕，双眼虽是闭上，可脑子里却乱乱的，不断回想起从前的事情。他辗转反侧许久，怎么都不得入睡。在旁边的无妄感觉出斐慈的不安，他摸索到斐慈的手，轻轻拍了拍，为斐慈哼起以往桦娘哄自己睡觉的歌。
斐慈在无妄的安慰下，心弦逐渐放松下来。在入睡前，斐慈说道：“后日你随我去妃园寝见母妃吧，她见到你陪着我，一定很开心。”
无妄把自己都唱困了，他眯着眼呢喃道：“好好……天南地北，我都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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