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方驰很了解宁景城。
宁景城感情外露,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男孩有泪不轻弹,宁景城不是,他看电视会掉眼泪,听故事也会红了眼睛,情感也是丰富的。
很早之前,早在宁景城父母去世的一个星期,韩方驰就发现,随着宁景城父母离开一同离去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宁景城通通转移到他身上,宁景城不喊他方驰哥,开始喊他哥。
宁景城把生活的大小事交由韩方驰掌权,等价交换,也意味着宁景城要从韩方驰身上汲取属于家人的关怀和爱护,从而宁景城对韩方驰产生了出很深的依赖,物质上的、习惯上的,甚至是精神上的依赖。
这份依赖没有界限,宁景城想要的,韩方驰都会给。
韩方驰比宁景城年长几岁,家庭原因,他早熟懂事,在很多孩子都还不懂的时候,韩方驰就已经懂得很多。
宁景城第一次梦遗,凌晨六点多,天色微亮,韩方驰站在学校公共洗手池前,垂眼搓洗手中的内裤,巴掌大小的布料,是很私密的私人物品,刚脱下来,拿在手里还带着温热,滑腻黏湿。缩在被窝里的宁景城压根就没想什么,脱下来就往韩方驰手里塞,催着要韩方驰帮他消灭‘尿床’的证据。
那时韩方驰就想,如果宁景城就这样一直依赖他,长大后他们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
韩方驰那时候就想到这个问题,也应该早早把这份依赖设置界限,可他私心作祟,不考虑后果不设想结果,任由宁景城攥紧他的衣摆,拉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一岁岁长大。
现在,多年前抛开的问题来了个回旋镖,不可避免地还是回到他眼前。
视线虚虚落在茶几上的水壶,韩方驰心里叹了口气。
韩方驰视线落回宁景城脸上,轻声说:“景城,如果我回应了你,就是趁人之危。你一只把我当哥。我在国外,见过不少这种案例,那些年少无知的孩子,被人刻意诱导…”
“哥。”宁景城坐直,打断韩方驰的话,眼神认真,“我知道你的担忧,你的顾虑。你并没有引诱我,在没发现你的心意之前,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取向。你不能把我当成以前那个跟在你身后什么也不用想的小男孩,你要把我当一个成年男性,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思维正常思想成熟的成年男性看待。”
“我会对自己负责,我也会对你负责。”
宁景城抓住韩方驰的手,十指相扣,眼里坚定话里的坚决:“我说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这点不管你怎么想,想什么都不会变,我自己的心意我清楚。爱的形式有很多种,我只知道我会对你心动。”
“只要你不从我的身边离开,我们还会有很多年,时间会证明一切。”
宁景城没说错,时间是最客观的见证者。
韩方驰心里一阵难受羞愧,他没有宁景城真诚,也没有宁景城勇气,甚至没有宁景城坚决。
当年,只要他摁下已经录入完整的电话号码,即使是天各一方,他也能联系上宁景城,就算不能见面,也能真切感知对方的存在,但他最终还是没有。
过去很多年,发病的时候韩方驰恨自己厌恶自己,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厌恶自己在母亲和宁景城两人之间,用卑劣的借口选择了母亲,等他后悔打过去,那串数字已经成了空号,冰冷的响声是恶果化成的刀。
“景城。”韩方驰轻轻撩开宁景城额前的碎发,露出他的完整的眉眼,“我和你说声对不起。”
“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宁景城知道韩方驰的对不起并不是为这件事,但他不会问到底,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他还能见到韩方驰就很好了。
“哥,你以后别打我了。”宁景城对这事还是耿耿于怀。
“不打。”韩方驰拍拍宁景城的腰,“听话就不打。”
宁景城追着说:“哥,你骂我。你骂我我会听的。”
韩方驰摸着宁景城的后脑勺,“不骂,也不打,我以后要对你好。”
-
宁海市这几年弄了个旅游景点,来了很多外省旅游的旅客,宁景城跟大黑他们去过,可能是长久生活在这里,他是看不出什么新意,就是千遍一律的复制粘贴,卖起了臭豆腐、竹筒奶茶、淀粉肠,还好的一点是外省人对宁海市的特产很喜欢,也算打出了点名声。
王耀明和林莫跑了几个知名景点,也跑不动了,待宁景城店里,体验下当老板的感觉,发现还是一样苦哇哇的,拉着林莫出去玩雪。
宁景城趁王耀明还有林莫还没有回去,就带他们过来逛逛。
到了晚上,河面搭建的蜿蜒长亭张灯结彩,灯笼的柔色红光倒映在水光荡漾的河面,一眼望去,红灯下白雪纷飞,十分壮观美丽。
王耀明前面玩多了刺激的游玩项目,今晚安安静静走着,脸上也乐呵呵的,和众多游客一样,嘴里呼着白雾,脸蛋挂着被冷风吹红晕,兴奋好奇地走过每一个小摊,或者停留找个好位置拍照。
相比于林莫,王耀明在四人都在场的情况下更喜欢黏在宁景城身边,他们两人在前面逛小摊上稀奇古怪的小物件,身后林莫和韩方驰跟着,有时候也会停在摊贩前。
莫约半个多小时,林莫心想他们黏糊得差不多了,和韩方驰对视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上前把王耀明带走。
宁景城手上还拿着个陶瓷福娃娃,回头一看,林莫已经揽着王耀明肩膀往前带,王耀明也正对着林莫一顿拳打脚踢,他眼里露出点疑惑。
身后韩方驰走上来,“林莫想带他去前面的小亭子玩。”
宁景城反应过来了,人家是一对的,这种时候他把王耀明带走,林莫再大度也受不了这种约会的好时候伴侣不在身边。
城墙雕栏玉砌,亭台楼阁华丽精巧,要是遇到大雪天,不管白天夜晚都会是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真奇怪。”宁景城揉了揉耳朵,自顾嘀咕了句:“以前老打架,现在咋就处一块了呢?”
宁景城呼出白雾,拉高点围巾,下巴藏在里边,鼻尖被冷风吹红。
“冷?”韩方驰抓起宁景城的手,隔着手套揉了揉,随即脱下,把手套给宁景城戴上,又伸手整理下宁景城的围巾,遮住他冻得通红的耳朵,理了理被王耀明揉乱的头发。
宁景城待这边的时间长,也习惯了宁海市的寒冬,手套也不是每次出去都要戴上,下车的时候就落在了车上,手拿出来一会儿,就冻红了。
这些小细节,韩方驰总会及时看到,就是因为这些细微的呵护关照经常发生,宁景城总是习惯性忽略,明白一切才反应过来。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以前接受得很自然,甚至会直接忽略掉,但现在他会产生一种酥麻的感觉,隔着手套似乎都能感受到韩方驰手心的温度,就连手指梳理发丝带起的轻微颤栗也让宁景城心头颤了下,如同细微电流在两人接触的部位流通,手指下意识蜷缩。
他抬头,入目是韩方驰看下来的疑问目光。
韩方驰今晚带着绣红色围巾,头发随意搭在额间,没怎么打理,整个人显得年轻松弛,优越的五官,也没全副武装,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野,这一路走过来,总有人多次侧目看过来,或许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却没贸然上前打扰。
“回神。”韩方驰捏了捏他的手指。
“没晃神。”宁景城耳朵红了一片,他四处随意看,“这边人还是很多的。哥,我带你去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韩方驰喜静,宁景城找了处稍微远离步行街的地方。
是一座古老建筑的外围,一圈石柱围栏维起来,寥寥几人靠石柱上,远处的光线分了点过来,不至于昏暗看不清。
“那边就是等会灯光秀开始的地方,只是位置有点偏,观看体验没这么好。”宁景城指了个位置,“哥你近视,可能更看不清了。现在过去也挤不到好位置了。”
韩方驰对这些景区的东西没多大兴趣,他四处看了下,“这边有些安静。”
宁景城听出来,韩方驰也惦记着他,“这边我跟大黑还有二哥来好多次了,真有想玩的,也玩得差不多了,没什么新奇的玩意。而且…”
宁景城话顿了下,后知后觉抿嘴笑了下,坦然道:“我喜欢和你待这里。”
没有耳边喧天的吆喝聊天声,也没有人来人往的热闹,对宁景城来说,这实在不是个好玩的地方,以前跟大黑他们来,也只是玩累了,拎着几袋烤串过来唠嗑,吃完拍拍屁股回家但有韩方驰在,宁景城居然也觉得这个地方还挺不错。
他脱下右手手套,抓起韩方驰的手,十字相扣,放进口袋里,“就这样,哥你陪我会儿。”
雪像揉散的棉花糖飘落,缓缓起势的灯光汇聚,瞬间如同电流,沿着脉络勾勒出一片晃动摇曳的玫瑰花丛,下一秒幻化绿野湖泊,湖水鱼儿游动,绿野褪去,暴风雪埋没整座青山,腊梅的身影出现。
五光十色,变化多端,精彩纷呈的灯光秀结束,宁景城眨了下眼,心想今年的灯光秀挺有创新,不再是简单的灯关晃动,他有些后悔,应该要带韩方驰往那边走的,难得这么精彩。
他回头想看韩方驰,目光转动,便看见了一边想靠近又有点不好意思的两位女生。
胸前挂着相机的女生腼腆地笑了笑,对宁景城小小声打了个招呼:“你好。”
韩方驰不动声色侧了下身,转头看去。
女生拘谨地笑了笑,压抑激动,小声道:“你好,我们是你的粉丝,可以合个照吗?”
宁景城了然,见韩方驰点头说了句可以,抽出相扣的手,“我来帮你们吧。”
合完照,女生也不敢对着韩方驰要求其他的,抱着相机,连连道谢,就要离开。
“稍等。”韩方驰拿出手机:“帮我和他拍一张,谢谢。”
宁景城没想到还有他的份,呆愣了下:“我也要合照?”
韩方驰说:“对,过来站好。”
韩方驰在粉丝眼里就是个性格淡漠的淡人,本以为对粉丝会冷脸多一些,没想到私下和朋友相处会这么有人味,两人都捂嘴偷笑。
“哥,林莫说今晚回去太晚,怕吵到我们,他和耀明在外边住。”宁景城踩着拖鞋进主卧,手里拿着手机。
韩方驰刚洗完澡出来,正倒水喝,“你问他,怎么不跟我说。”
“我也纳闷。林莫平时有什么事都会先和你说的。”就像王耀明要什么事,一定是先通知宁景城,再跟韩方驰提一嘴。
宁景城给林莫发了消息,脱了拖鞋,钻进被窝里,“哥,我今晚和你睡。”
韩方驰喝完杯里的水,重新倒了半杯放桌上,“上次打了你,你就没过来找我。”
宁景城闭嘴不提这事,端起杯子喝水。
“我也没问你疼不疼。”
宁景城仰头一口喝完,对于韩方驰又提起这事,有些气恼,憋了半响,嘀咕了句。
韩方驰没听清楚,掀起被子,坐床上:“说什么?说大声点。”
宁景城大声说了:“没那晚疼。”
韩方驰话噎在喉咙。
宁景城后知后觉,不知怎么的,就笑出了声,转过身脸埋在被子里笑个不停。
韩方驰本就对那晚的事秉承着不该发生的态度,事后内心承受的压力胜过**得到短暂纾解的快感,后面宁景城没有因这事感到苦恼,韩方驰心里稍稍开解了下自己,但也就此下了决心,这事不会有第二次。
不会有,既包括行动上的和一切言语的有意无意引导,但韩方驰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宁景城已经笑够了,想到正经事,爬起来再次追问:“哥,你好点没有?”
韩方驰沉默,他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宁景城自认为上次的谈话他们已经说开了,他的态度也表明得一清二楚,从今往后,能够帮助韩方驰的只能是他,因此也越发肆无忌惮。
他双臂挂上韩方驰脖子,跨坐韩方驰的大腿上,“哥,要不要再试一次?”
不,韩方驰嘴动了动,宁景城已经抱着他的头吻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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