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冷并没有随着年初的到来而减弱，下了几场雪，王耀明玩得很尽兴，只是时间短，再不舍也要回到生活的节奏点上。
两人在假期最后一天回去，刚好和韩方驰一块去机场。
一早，宁景城去大黑店里吃了顿早餐，现在正拎着小鬼的早餐，站十字路等绿灯，风有点大，呼呼刮着，裸露在外的脸颊和鼻头很快就红了，他呼出口雾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头看见绿灯亮起，小跑过马路。
推开门，暖气扑面而来，勉强冲走些许寒气。
宁景城把早餐放柜台，孙雅丽嘴甜地说了声谢谢景城哥，随后侧过身，露出柜台后裹着小毛毯睡得香甜的宋佳，朝宁景城皱了皱鼻子，“大半夜来的，一进来就把景城哥你的小毛毯拿走，就是个赖皮的，赶都赶不走。”
宁景城不记宋佳天天来店里找麻烦，孙雅丽可是都记得呢！
就不待见他。
宁景城也乐意哄着这些小孩：“等他醒了，我说他几句。”
等孙雅丽离开，宁景城从小房子搬出一张稍厚点的被子盖宋佳身上，这是他休息的时候盖的，刚好上周出了个大太阳，他拿回去晒了晒。
做完这些，店里的时钟也到了八点。
差不多就是这个点，飞机到悉尼。
宁景城惦记他哥，一路上就想着发消息过去。
没等着回信，他也不干等着，趁店里上午没什么单，把过期的商品收拾出来。
忙着就忘记了时间，第一个客人进来要了个面包和牛奶，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
韩方驰给他回了语音，告诉他刚下飞机，一切安好。
他正朝着手机说话，身后的宋佳就揉着眼睛爬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大懒腰，听到宁景城说话，他嘴巴合起来，问：“韩哥去哪呢？”
宁景城回了消息，回头应道：“悉尼。”
宋佳呆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过两天就是韩哥妈妈的祭日。”
他挠挠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问宁景城：“你咋不跟着去？你不是和韩哥好上了吗？你也要跟着去的啊。”
宁景城摁掉手机，浅笑摇头：“店里忙。”
他知道韩小姐一直不喜欢她儿子跟村里人玩，尽管她默许宁景城睡韩方驰房间，或许是出自一个母亲对死去父母的孩子的怜悯之心，这些宁景城都很清楚。很多次，韩小姐在客厅坐着，韩方驰都会让他别出去。
他就不去打扰韩小姐了。
宋佳感到莫名其妙的，但也没多问，踩着鞋子走进小房间，随随便便洗了把脸，含水漱口，出来的时候，手在兜里掏出一把糖，撒在柜台上，“拿去吃吧。”
“喜糖？”宁景城撕了颗巧克力味的软糖。
“朋友明天结婚，我昨晚去参加他的脱单派对，也给你们抓一把，沾沾福气。你也和韩哥久久的。以后你两结婚，我要坐主桌。”宋佳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想想，还得是他从中插一脚，这两人才没继续当哑巴，主桌那是必须的。
这话却把宁景城听愣了，“结婚？”
“对啊。”宋佳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理所应当的，“喜欢的人就要结婚啊，有什么不对？不能在这里结，还可以去其他国家，只要你们想，什么都能办成。孩子就别想了，代孕是违法的，你两都得断子绝孙，没这么美的事全落你们头上。”
这话把宁景城逗笑了，他垂眼，看到手机里，韩方驰给他回信，拍了张照，袋鼠扎堆在睡觉。
宋佳没得到回应，追着问：“什么时候结婚？你们一定要喊上我，我是你们的红娘，你们还要给我包大红包，低于一万我不要。”
宁景城垂眸，打字回消息，莞尔：“不结。”
“你们不戳个章？拿个红本子？”宋佳不死心，他就是想看韩方驰结婚是什么样的，花了这么多心思，藏这么久，到时候肯定得哭吧？
回了消息，宁景城倒是认真想了下，“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是什么样的，按我们来说，结婚前面还有很多流程要走。相识、恋爱、订婚、最后到领证结婚。”
他说：“我们没在恋爱。”
第一步就没走完。
这话可把宋佳听笑了，“你们这黏糊劲，就是刚确认关系的小情侣都得甘拜下风，到头来，你跟我说你们没在谈？那谁在谈？我啊。”
宁景城笑笑：“没逗你玩。这事…反正不好说。顺其自然吧。”
“怎么个不好说？”宋佳八卦心又被挑起来了，“你是被强迫的？你不愿意？”
他也只能找这么个理由说服自己，要不然他还真想不到其他理由，天降这么大个老婆，韩方驰竟然不赶紧抱回家？
“不是。”宁景城也习惯宋佳过于活跃的思维，想了想，还是说：“我哥他觉得我对他的喜欢是出自我对他从小到大的依赖。我能理解，毕竟我们很小就一块长大，中间还分开这么长时间。”
宋佳看着宁景城，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半响，憋出一句：“放屁！”
“能依赖到就算是上床你也不排斥！”
宋佳话得有点糙，宁景城能听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不想在这些事上过多纠结，只要韩方驰不离开他，任何事都是微不足道。
宋佳还是难以接受，张嘴又闭嘴，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宁景城被问住了。
“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一直都不确认关系？就这样稀里糊涂走一辈子？”
单是想想，宋佳就心尖抽着疼，替韩方驰疼的，到头来居然落得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地位。他也只能这么开解自己，也是韩方驰活该的，脑子被宁景城那一声声哥给喊成浆糊了，过年就得从他脑壳子里挖点出来粘对联。
宁景城真不想多聊这事，他浅笑道：“就这样吧，挺好的，也没什么。”
宋佳皱脸，一屁股坐在宁景城的椅子上，看出宁景城不乐意聊下去了，自个在哪嘀咕，“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哪有这样的。”
宁景城思绪有些不在工作上，连着两次听空耳客人的话，幸好客人是老熟客了，不多说什么，只是关切问一句：“宁老板身体不舒服？”
宁景城转身把客人要的烟重新拿下来，笑道：“身体没事。我给您换回来。”
客人关心两句，推门离开了。
宁景城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长长呼出一口气，回头看，宋佳已经躺在躺椅上，手快速敲打键盘，搁前十分钟，他根本不需要打字，六十秒的吐槽语音一条接一条。
他也没打扰，拿了几颗糖站门外。
今天没下雪，刮的风依旧冰冷，走出门，冷冽的寒风刮过来，宁景城鼻尖一下就红了，脑子那团刻意遮挡的雾气也被寒风一块带走。
纵然宁景城再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也挡不住宋佳的话一遍遍回响脑中。
不确认关系？稀里糊涂走一辈子？
他在意这个吗？
宁景城足够聪明，店里拉出来的上万条账目对他来说只是简单的数字核对，他基本不怎么费心思在这些事上，也导致他很少去思考对他来说过于复杂的事。
自问自答，可以说少之又少。可现在，他真的不确定，忍不住问自己，他在意这个吗？在意一个名号？在意一段正式的关系？
没人回答他，宁景城也给不了自己一个答案。
他要的已经得到了，韩方驰喜欢的人是他，他不会和另外的人成立小家，此后的每一年，都有他哥陪着他守夜。
宁景城够知足，心中问起自己时，难免害怕自己过于贪心，最终换得个患得患失。
他想中止，想把这个问题赶出去，寒风倏然重重一刮，更深一层的问题渐渐显露：
韩方驰在意吗？
心中这么一想，所有理智和防线很快溃不成军。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冒出来。
对外该怎么介绍他们的关系？
被别人撞破，他们是避嫌，还是顺势承认？
韩方驰想这断关系得到别人祝福吗？
他会和韩小姐说吗？
会希望得到妈妈的认可吗？
他们真的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一辈子？
最终所有问题归结为一个：
韩方驰，他委屈吗？
宁景城抱着自己，嘴边呼出白雾，眼里满是得不到正确答案的无措。
寂寥无人的街道只有稀疏几辆车开过，冷冽空气钻进衣领，冻得他指尖发僵。
最终他抹了把脸，转身回店里。
-
街道路灯投下昏黄光晕，把雪的影子照出来，斜飞落在在结了薄霜的路面上，带着冬夜萧索，连远处车辆驶过的引擎声都被冻得模糊，唯有一片沉寂压在心头。
宁景城刷了门禁卡，推开玻璃门，声控灯识别声响，倏然将昏暗的楼道照亮，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景城。”韩方驰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还在店里？”
“六点半下班了，我刚回到小区。”宁景城将手机贴在耳边，“哥，你吃晚饭没？那边也到晚上九点多了吧？”
“嗯，今晚和nonna她们一块出来吃烤羊排，味道还不错，下次和你过来尝尝。”韩方驰靠在露天座位的藤编椅上，就连晚间的风都带着这边独有的炭火气息。
“今晚吃什么？”余光注意到杰克举着冰镇啤酒囔着要他赶紧回来，韩方驰抬手指了指手机，往更为静谧的小巷走去，随意聊着。
宁景城今晚打算吃今天中午剩一半的盒饭，不过当着韩方驰的面，他肯定不能说得详细，只能说：“吃青椒炒肉，辣子鸡，酸辣土豆丝，还有米饭。”
韩方驰微微挑眉，没说什么，只是说：“宁景城，你敢不敢接我的视频？”
通话传来忙音，随后便是一个视频通话弹出来，宁景城也刚好从电梯出来，只好接通，对他哥笑笑。
韩方驰那边光线不暗，他身后是一整面玻璃橱窗，里边挂着风干的番茄串和几串困扎整齐的迷迭香。
“我看看你怎么做。”韩方驰随意靠坐在一块石柱上，“平时休息日，也没见你费心思弄这么多道菜。”
宁景城笑着低头，输入密码打开门，说：“哥，你别打趣我。”
韩方驰也笑着，“是不是吃中午的剩菜？”
“嗯，还剩不少。扔了浪费。”宁景城没换鞋，进门就靠在门后，眼睛看着手机对面的韩方驰。
明明才一天，他就想他哥了。
韩方驰怎么会看不懂宁景城想什么，轻声道：“三天，我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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