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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断肠谋(十二)

一直到走在前往大理寺的官道上,徐镜的耳畔仿佛还回荡着夏尚宫转述的女帝那句带着娇蛮护短的“原话”。她想起自己的幼年时光,一时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蔓延开来。

三岁那年,父亲战死边疆,朝廷追封的云麾将军称号未至,母亲就因哀恸过度一病不起,紧随父亲而去。父亲是孤儿,凭着军功一路拼杀上来。母亲曾因外祖父直谏灵帝荒淫无道而惨遭抄家、投入掖庭,后来虽得平反却已无至亲。

那些所谓的母亲的同族长辈,眼中只有贪婪算计,只待她这只孤雏走投无路,便会一拥而上,将自己分而食之。

就在此时,是先皇后将自己接入宫中抚养长大,先皇后如春日暖阳般温柔高贵,待她极好。待年岁稍长又让自己伴读当时还是公主的元照凌。

她们一同在国子监里诵读经史,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在御花园中追逐嬉闹,偷采最艳丽的牡丹,在太液池畔为了一条咬钩的小鱼雀跃不已。元照凌会偷偷帮她抄写那些枯燥难懂的诗文,她也曾替元照凌润色那些关于律法通论的稚嫩策论。

先皇后的慈爱与庇护,如同涓涓细流,抚平了自己心中的忧愤,而元照凌的信任照拂,则为她推开了一扇窗,让她得以窥见宫墙之外的广阔天地,一展抱负。

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徐镜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行至大理寺廨房前,她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深绿色官服的身影毫无形象地盘坐在廨房前冰冷的石阶上,一手随意地托着腮,另一只手捻着一根狗尾巴草,正百无聊赖地用它拨弄着石缝间一队辛勤搬运碎屑的蚂蚁。

徐镜眼底的深沉情绪悄然敛去,一丝极淡的笑意浮现。她故意加重了脚步。

石阶上的身影闻声抬头,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庞,正是大理寺司直卫璋。看清来人,卫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站起身,随手将那根狗尾巴草扔得老远,拍打着官服上沾的灰尘,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徽音!你可算回来了!让我好等!”

徐镜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廨房门锁,声音中带着一丝熟稔:“琢光,怎的坐在这里喂蚂蚁?有事找我?”她侧身让开门口。

卫璋毫不客气地率先挤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找到椅子坐下:“我今日无事,想着你昨日接了那棘手的案子,定是忙得焦头烂额,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搭把手的。”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忿,“方才在门口碰见陶寺卿了,他老人家告诉我,早朝上曲直那个老匹夫又参了你一本!你说这老头儿,都多大的年纪了,怎么还不消停?整天就知道盯着你咬!依我看,他老人家就该告老还乡,含饴弄孙去,别在这儿添堵!”

徐镜摇摇头,神色淡然如水,仿佛被参劾的不是自己:“曲御史也是职责所在。”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案头的卷宗上,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况且,比起我刚入仕那两年,已是好得多了,我已很知足了。那两年,才真是日日都有‘问候’。”

卫璋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满脑子都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手持笏板,在朝堂上唾沫横飞地历数徐镜“罪状”的场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用力甩了甩脑袋,仿佛要把那画面甩出去。

“罢罢罢!不提这糟心事了!”她重新坐直身体,眼中燃起跃跃欲试的光芒,“说说正事!昨儿西市那案子,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要是有什么跑腿、盯梢、抓人、打架的力气活,你尽管开口!别的本事没有,跑个腿打个架什么的保管不给你掉链子!”她说着还曲起手臂比划了一下,神采飞扬,满脸自信。

想到京兆府,她眉头又习惯性地一皱:“对了,那个新来的裴少尹如何?要是像之前那个姓刘的草包一样,办事拖泥带水、瞻前顾后耽误事,你告诉我,我今晚就去给他套麻袋,揍得他三天下不了床!”

徐镜看着好友这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唇角微弯,露出一丝无奈又真切的笑意。卫璋出身武将世家,功夫极好,她说要套人麻袋,那是真敢动手的。

“多谢琢光好意。”徐镜制止,“裴少尹为人处事还算不错。你的麻袋,还是暂且收着,留给旁人吧。”

“哦?”卫璋眼睛瞬间亮了八度,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事,身体前倾,促狭地笑道:“难得啊!能从我们徐少卿嘴里听到一句‘不错’,啧啧啧,看来这位裴少尹是真有两把刷子!倒让我更想见识见识了!”她故意把“见识见识”几个字咬得很重。

面对好友的调侃,徐镜面上却依旧沉静,只是微微抿紧了唇。

她不再接话,转而将昨日调查所得的关键线索以及高平、曾传二人的疑点,条理清晰地讲给卫璋听。

两人正商讨间,廨房外传来衙役恭敬的通禀声:“启禀徐少卿、卫司直,京兆府来人,称案子有了新线索!”

徐镜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卫璋也立刻收敛了玩笑之色,神情变得严肃。

徐镜点上几个强干衙役,带着卫璋就直奔京兆而去。

临出门时,又遇见仵作常仁愿提着一个用布遮着的鼠笼来寻她,说是已经找到毒物线索,她索性没让常仁愿浪费口舌,只让他跟上,待到了京兆府一并禀报。

几人快马赶到京兆府时。刚至门前,便见裴肃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一身绯色官服,衬得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温和从容的气质。

见到徐镜一行,他快步迎上,拱手行礼,笑容如春风拂面,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徐少卿。”他的目光落在徐镜身后的卫璋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

徐镜侧身介绍:“裴少尹,这位是我大理寺司直卫璋,卫司直出生将门,功夫极佳,今日特来襄助。”她转向卫璋,“琢光,这位便是京兆少尹裴肃。”

卫璋迅速将裴肃上下打量一番,只觉裴肃面目清朗,眼神温和坦荡,举止有度,气度沉稳。她心中暗忖,徽音眼光果然不错,此人看着确实顺眼,比那姓刘的强了百倍。她依礼拱手,声音爽利:“下官卫璋,见过裴少尹。”

“卫司直不必多礼。”裴肃温和回礼,随即收敛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事不宜迟,请随我来。”

他引着众人径直走向昨日议事的那间偏厅,步履沉稳却带着紧迫感。

甫一落座,裴肃便开门见山,语速清晰而快速:“我派去盯着高平的人今早回报,昨日我们离开后,高平很快便离府,先是去了西市的琅嬛宝阁。他进去时,恰逢钱市令正在店内协助清点斗殴损失。据说高平见到市令在场,神色极为慌张。待送走市令,他查看了账目,竟当场大发雷霆,脸色铁青地匆匆离去。”裴肃顿了顿,继续道,“我的人一路尾随,发现他并未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兴化坊的一处僻静宅院。他在里面待了颇久,期间,曾派出一名随行小厮外出办事。”

“派人出去?”卫璋性子急,立刻追问,“派去哪儿了?办什么事?”

裴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疾不徐地亲自为徐镜和卫璋各斟了一盏热茶。青瓷茶盏落在卫璋面前,袅袅茶香升起,她却无心品尝,只盯着裴肃,催促道:“裴少尹,快说呀!那高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徐镜端起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壁的温热,目光沉静地看着裴肃,心中已隐约有了预感。

果然,裴肃放下茶壶,缓缓启唇,吐出两个字:“唐宅。”

只听裴肃接着道:“派出去的小厮并非他日常带在身边的心腹,此人一路直奔唐宅,却未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门。我的人亲眼所见,那小厮与后门门房低声交谈,门房似乎往里面递了话。但奇怪的是,等了许久,里面竟无一人出来相见。最后,那小厮是被不耐烦的门房直接赶走的。”他眼神锐利起来,“那小厮返回兴化坊宅子后不久,高平也阴沉着脸离开了那里。”

偏厅内一时陷入沉寂。高平派人去唐家找谁?所为何事?高唐两家仇怨已深,昨日又添血案,此举简直匪夷所思!徐镜的眉头深深蹙起,脑中飞速思索着。

裴肃又说:“京兆的衙役打听了一下,街坊四邻都说,那宅子里住着一位年轻娘子,搬来已经半年有余,平日里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倒是高平,隔三差五便会前来,有时甚至会留宿过夜。”

“外室?!”卫璋忍不住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徐镜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裴肃微微颔首,印证了卫璋的猜测:“十之**。”他接着又补充道,“今晨,高平再次去了那处外宅。而且,他又派了人,这次是守在唐宅正门附近,像是在……盯梢。”

徐镜眼神一凝,指尖在光滑的茶盏边缘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沉吟片刻,果断道:“暂时按兵不动,盯紧他派去唐宅盯梢的人,包括那处外宅,看看他究竟在等谁出现,又或者……是谁在等他!”

裴肃立刻应道:“明白,我这就去安排。”他起身欲唤人。

“且慢。”徐镜抬手制止,目光转向一直安静侍立在一旁、提着灰布鼠笼的常仁愿,“常仁愿,现在裴少尹也在,你可以将你的发现详细禀报了。”

常仁愿早已等候多时,闻言精神一振,连忙上前两步,将鼠笼放在厅中空地:“是,少卿!几位大人请看。”

他揭开一直提在手里的鼠笼,里面赫然是两只死鼠。两只毛色灰黑的老鼠僵硬地躺在笼底,嘴角凝固着暗红色的血渍,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撕咬伤口,皮毛凌乱翻卷,死状狰狞可怖。

“嘶……”卫璋倒抽一口凉气,毫不掩饰地皱紧了眉头,身体微微后仰,显然被这惨烈的景象膈应到了。裴肃和徐镜亦是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常仁愿也知道小鼠的死状不好看,待几位上官看过之后,就忙将鼠笼上的布又盖了回去。

他叉手回到:“禀三位大人,卑职昨日得了那香灰粉末,特意挑拣出其中颗粒较大的部分,重新点燃,置于装有这两只小鼠的笼中试验。结果……”他语气沉了沉,“两只小鼠吸入烟气后,起初只是焦躁不安,在笼中乱窜,但很快便如同疯魔一般,相互猛烈攻击、撕咬!其状极其凶残暴戾。待香灰燃尽,烟气散去,两只小鼠已然同归于尽。”他转向裴肃,补充道,“结合裴少尹昨日告知的死者生前性情突变、急躁易怒的症状,与小鼠狂躁的表现极为相似。卑职不敢怠慢,又走访了太医署几位相熟医官并城中几家大药铺的掌柜,还请教了几位走南闯北的江湖游医。终于,其中一位常在西域行走的老游医告诉卑职,此毒极可能是源自西域沙漠的——赤炎草!”

“赤炎草?”裴肃面露疑惑,“此物有何效用?为何从未在药典医书中见过?”

常仁愿答:“不怪少尹未曾听过,赤炎草长在西域沙漠之中,可以提振人的精神,西域各国会以此入药,但此草传入长安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并不常见。那位游医也是因为常游历西域,故此知晓此草。”他思索了一下,又说,“按常理来说,此草虽有毒性,但要是想要达到此等效果,所需数量极多。但是西域有人发现,将此草隔水以火烧之,辅以秘法淬炼可得精华,大大提纯了赤炎草的毒性,这就减少了赤炎草的用量,想要致人死亡,也只需要一二十斤赤炎草即可,而且萃取所得还可制成粉末或者丸药,服用极其方便。”

徐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握着茶盏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裴肃亦是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忧虑。若此等淬炼之法流传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知此物在长安何处能寻得?”徐镜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迫人的寒意。

常仁愿心知兹事体大,立刻回答:“那游医说,因赤炎草传入不久,长安城中售卖此物的铺子极少。他只在高家——也就是琅嬛宝阁里见过有售。但他特别强调,高家药铺摆在明面上售卖的赤炎草数量极其有限,绝对不够用来淬炼出足以致命的毒药分量!除非……”他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徐镜和裴肃,“除非他们店铺库房另有大量存货!”

裴肃和徐镜几乎是同时想到了高平对于市令协助店中清点损失时的慌张。

二人对视一眼。

裴肃扬声唤道:“来人,速去将昨日钱市令清点西市斗殴损失的账目取来。”

门外衙役应声飞奔而去。

徐镜立刻看向裴肃,清冷的眸子里寒光凛冽:“裴少尹,事不宜迟。以目前掌握的线索,高平嫌疑重大,已可传唤问话!”

“我去!”徐镜话音刚落,卫璋已“嚯”地站起身,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眉宇间杀气腾腾,“我去‘请’那位高大公子!顺便……”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去他那金屋藏娇的宅子里‘好好’查访一番,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徐镜了解卫璋的身手和办事能力,对她自是放心,只沉声嘱咐道:“低调行事,悄悄将人带回即可,莫要惊动他人,打草惊蛇。”她看着卫璋眼中的火光,又无奈地补充了一句,“琢光,他目前只是嫌疑人,问话即可,莫要……下手太重。”

卫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吧徽音,我有分寸!”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裴肃反应极快,立刻唤来两名精干的衙役:“快!跟上卫司直,为她引路,一切听从卫司直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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