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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灯花结蕊 (下)

三月五日,辰时一刻,东方既白,霞光初现,晨钟悠扬。

长长的御道铺上了鲜艳的红布,从贵妇绣花鞋下生长,穿过地毯两侧有序排列的柱状宫灯,一路延伸,擦过两尊披红挂彩的石狮,至远处绵延的朱墙,一举跃过高大的中华门,给参差错落的宫阙披上一层酡红雾縠。

底下宾客,抱拳寒暄,互道三两言语。

太极殿前,千帜黄旗在风中肆意高翔,戴银色幞头,系深红宽袖交领长袍,套厚重银色铠甲的羽林军,手持长枪,脚蹬银靴,气势磅礴。

一队高鼻深目、着斑斓彩色长袍的乐师架起羊皮鼓,刹那间轰然起奏。萧徽柔,一袭素色襦裙,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忽而挺直脖颈,下颌微微扬起,平视前方,从中华门中缓缓走出,广场中央,一张几案映入眼帘。

礼官高唱:“及笄之礼,始!”

萧徽柔面向南,端行拜礼,转身向西走去,坐在早已备好的席上,赞者也已就位。

她眯了眯眼,视线在身着艳衣丽服的人群中穿梭,竟看不清一个人的面容。

赞者手中的梳子,梳理着她的乌发,完毕后,将梳子放置在席子的南边。

仪式这才正式进入第一个环节。

大袖深衣的奚夫人,帝与后相陪,起而趋东阶下,盥手。既毕,拭之,与主人相拜还坐。

这时,侍从用罗帕托着玉簪呈上来,奚夫人接过,走到萧徽柔面前。夫人身量修长,额广且丰,虽非貌若惊鸿,然明艳端雅,气质卓然,立则全场寂寥。她正容庄色,高声吟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祝辞完,奚夫人跪坐下,为萧徽柔梳头加簪。簪好后,萧徽柔步移花影动,向帝与后行了一礼。

两名侍从为她换上明黄的曲裾深衣,绑好腰带后,回席跪坐。

第二环,再加,奚夫人为萧徽柔取下发簪,换上一支由纯银打造的钗子。

钗子呈单股,上面雕刻着密匝匝的灵香草,奚夫人盯她头上钗子,眉心微蹙,话都沉三分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萧徽柔起身向奚夫人行拜礼。

腰身起,一件大袖红裙华服曳地,被两位侍从拎着披上她的肩头,华服上衣绣着九条金龙,龙身蜿蜒盘旋,栩栩如生,下裙绣着五彩祥云和波涛汹涌的海水,摄人心目。

最后环,三加,奚夫人举起顶扇形凤冠,贴合萧徽柔首廊,郑重的为她戴上。

冠身主体类半球,自下而上渐敛,冠顶之中,金凤栖焉,振翅欲飞。冠之两侧,各有小凤一对,与中凤遥相呼应,顾盼生姿。其周环以多层珠串,又镶宝石为花叶,珠圆而润,宝灿且华,花叶逼真,错落有致。

她微微抬起头,奢华的凤冠下,是一张雍容的面庞。

奚夫人口中念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萧徽柔走向中央,朱红广袖飘飖,她摇身回眸,面朝南,向西向东,深深一拜。

加笄完毕,左首的中常侍着赭衫,手持素帛诏书,快步上前,清了清嗓高亢道:“皇帝陛下有诏!”

全场钳口结舌,依闻沙沙咔嗒的突兀声,似风,似由风磨糙石,传遍全场。

卫忠翊展开诏书,念道:“朕承祖宗之德,抚临万邦。今朕爱女,笄年已至,才情卓绝,博通经史,擅诗赋,精音律,心怀天下,志存高远。值此笄礼礼成,朕心甚慰。特封其为清河公主。赐建康府邸一座,内藏江南锦绣、稀世珍宝,以彰恩宠。望公主勤勉向学,修德立行,为宗室之表率,不负朕望。”

萧徽柔跪下受之,清声道:“儿臣谨遵圣谕,叩谢父皇隆恩。”

广场上众人把膝而跪,高呼:“吾皇万岁,清河公主千岁!”

声浪还未完全消散,大太监神色骤凝,急急退下去,换了道诏书,趋前扬声道:“陛下有第二诏,众臣跪听!”

萧徽柔注视着地面,眼神游离不定。

卫忠翊道:“朕膺箓受图,君临宇内,日省月修,惟念邦国之盛、生民之安。朕诸子皆长,各有所长。朕详加考校,遍察其德操、才略、志量。”

嗖!

一支利箭射透空气,噗的一声,贯穿素帛诏书,笔直指向大太监的额心。

大太监瞳孔震缩,手一松,诏书飘落在地,整个人连滚带爬地往一旁逃窜,不见踪影。

变故陡生,萧徽柔忙起身,冠太重,压得她身形摇晃,重心不稳,张望四周,看不见,找不到放箭之人,只有东西两侧抱头鼠窜的人。

“父皇!母后!”

她的呼喊犹胜杜鹃啼血,煞是凄厉,裙摆飞扬,朝着梁帝和梁后的方向奔去,应了乱场中的景。

龚韧抽出佩剑,剑身泛着黄灿灿的光,撕声呼喝,三四列侍兵像瞬移的门扇围拢在大殿前,砌起一垒白墙,将他们三人躺在后方。

对面中华门下闯进一群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兵,他们衣上未箸标识,步伐整齐,气势汹汹,刹步而立,半晌,前排士兵一层一层地往边退,让出了谢峙和谢勰。

谢勰望着太极殿前的梁帝道:“陛下,你输了。”

天蒙了一层浮云,萧宏和萧禅从黑麻麻的兵仗中现身,萧徽柔左看右看,才惊觉被围困的只有他们三人。

梁帝立时绷紧身子,声音都变了:“谢勰!萧卓已经到了冶城!”

谢勰拧着脸干笑道:“陛下,您孤立无援。”

“段家军和五皇子早已被拦在蜀中,他是赶不到的!”

这话如同重锤,砸烂梁帝的心头,他的脸色秒变得苍白,才信得自己早已陷入一个坑坑洼洼的圈套。

“陛下——!”

谢勰继续发难道:“你太多疑,太自私了!你信不过段家军,所以当初放权给地方,把他们放逐到西陲,连他唯一的儿子也容不得,扔去那等蛮荒之地,不留其在建康谋个一官半职。甚想用五皇子接盘段家军,好事后拿捏兵权,你最信不过的,往往是最忠诚的。你最信的呢,你信的卫忠翊,他在这吗?还不是弃你而去!”

“排挤掉段家,忌惮的目光又放到谢家,臣处处退让,将两个儿子远离朝堂,陛下既信了,就应一信到底。”

“陛下,你不该抱侥幸心理,不该动世家根基,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已犯众怒。若不是你这等短视之举,现在还能安稳地坐在太极殿的龙椅上,苟延残喘!”

梁帝眼中放着红光,哮咆道:“朕乃天命所归,膺箓受图,承继大统!乾坤万里,尽在朕之股掌,四海九州,皆为朕之臣民!凭何屈于尔等之下,狼子野心,自不量力,城中禁卫如云皆为朕之虎贲锐旅,尔等鼠辈,不过是乌合之众,纠集些叛逆党羽,便想螳臂当车,简直是痴心妄想!”他不屑嗤之,“杀!今日,朕定要将你们这些逆贼挫骨扬灰,以正国法!让天下人都知道,犯皇权者,虽远必诛,虽众必诛!”

杀——

一声令下,混乱中,双方短兵相接,一道又一道暗红的血在红毯上迸洒。

萧徽柔惊恐地睁圆双眼,恰在此时,暗中又是一箭飞来,刺中帝王的臂膀。梁帝闷哼一声,捂住伤口,斜斜退了一步。

禁宫乱如潮,不知从何处射来数只火箭,精准地落在大殿上,倾刻风助火蛇瞬千里,刹那焦原映天起。

宫墙耸,宫门闭,尘雾起,梁帝、梁后带着萧徽柔从一旁遁走。

他们绕到太极殿后,赤焰卷腾如兽,热浪扑面而来。又是一箭两箭射中梁帝的心、肺。

他瞪大双眼,似乎还不敢相信这一切,膀大的身子晃了晃,山峰崩塌。

“父皇!”

“父皇!”

萧徽柔上下左右,扫视一圈,也不知箭是从何处射出。

梁后紧紧抓住萧徽柔的手,浓烟滚滚,令人窒息。霍然,又是数支火箭,梁后猛地一推萧徽柔,喊道:“跑!跑出去!”

整座太极殿烧了起来。

梁后毫不犹豫地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扎进自己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她直直倒下。

“母后——”萧徽柔发出绝望的哭叫,泪水模糊了双眼。

炽热的火焰无情阻挡她迈向梁后的脚步,她看着梁后,伸长手,抓不到,怎么也抓不到!她哭到喘不过气,撑着腰子,不舍地看着梁后,决然扭过头,在两道红色的宫墙间夺命奔逃。

身上的华服,头戴的珠钗,火海,刀光,像与她前世走的夹道重叠。

她跑呀跑,望着不远处的中华西门,缓缓住步,着紫鎏金的萧晖玉推着一裹白袍的萧敬从红墙内走出,挡在门中央。

萧徽柔杵着不动。

只见轮椅上温润如玉的男人手中叠拿着刚才那破了洞的诏书,萧敬抬眸深深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展开诏书,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的笑容愈发用力,趋于平淡,毫无预兆地,嘶啦一声,诏书裂成两半。

萧徽柔像想起种种,串成一条线,她悟觉皇城禁军已无一人是为梁帝效命,他们都被换了血。

因为眼前的二人。

“为什么啊皇兄?”萧徽柔颤声道,“他也是你的父皇啊。”

“为什么?”萧敬突然大笑起来,窝了十几年的火道,“在你母后还未入宫前,我的母后,她可是堂堂太子府的王妃!本应是我,我才是嫡长子!”他猛地挥向轮椅扶手,“可结果呢?我失去了一切!彻彻底底沦为一个废人!那本就该属于我的太子之位,竟被一个冒牌货稳稳占据!”他像往常一样看着她,勉强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剜着萧徽柔的肉,“我被人遗忘,被所有人而弃!你!柔柔,你不带我出去,我都不知道外面原来他们过得这么好!”

萧敬抿下口气,放轻松地闭上眼。失去的权,消逝的情,长年病痛的折磨像浓酸般侵蚀着他,让他逐渐迷失了自己的人性。

“过了今日,谁也不会知道立的储君究竟是谁。只有禁军前来平叛,我等拼死护驾,只可惜乱箭不长眼。帝王驾崩,三位皇子皆因夺嫡谋反毙命,而我,将被世人重新记起。”

萧敬眉梢一挑,暗通面上之人,道:“玖朝王,作为陛下的亲弟弟,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萧徽柔摇头苦笑。她笑自己的无知,自己的愚蠢,自以为是的善举。自作多情,自作聪明,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错。

都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

她害了所有人。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才会流血流泪。

萧敬眼神一冷,恶狠狠地吐出一句:“你也得死。”

萧徽柔木然看向对面,僚安走出,架起弓箭。她无感的睁着眼,似乎面临的不是死亡,而是解脱。

风声嘶鸣,她吃了一箭,原来是这般滋味。

萧徽柔身轻堕,恰如残花逐水流,水流过,露出银鳞摇细浪,阿难不知何时站在的她身后。

他目光落在萧徽柔毫无生气的躯体上,一寸一寸往上挪,萧敬冰冷的薄唇翕动。

“把她带走吧,再也别回来。”话音刚响,萧晖玉推着萧敬的轮椅,一点点转动,僚安默默放下了弓箭。

烈日当空,似乎将建康皇城灼烧殆尽,红墙对面栽的绿树中闪烁着的星芒,像是一层悲悯的纱,落在伫立原地的阿难和躺在地上的萧徽柔身上,犹在泣世炎凉。

至此,大梁的结局已有定数,大魏的开头拉开篇章——“一千八百年,心上灯花落,幽梦叹蹉跎。”

非常感谢读到此处的朋友。感恩陪伴。因为我三次的繁忙,导致不可以迅速写完这个故事。不过我绝不会弃坑,虽迟但到。

故事是没有系统大纲的,只有情节点,发展顺其自然。本文的灵感来源两个,一个是第一世的一剪梅,另一个就是本章心上灯花落。下一章起,为西羌篇,男主返场,并且占比会加大,整个文的中心点,进入到后半程。大一统。结局不一定是大家所想的那样,就像刚才所讲的,顺其自然。

女主也不会弱化,这个弱是在她这个人设上的形容。

西羌的设定可以说完全架空。一个虚拟王国。

——

及笄仪式。

大家看个乐子。

与正史不太同,主要在换服装上,这里就不重新引用了,如有感兴趣或怕误解的可以自行去寻资料。

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土冠辞》

②“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土冠辞》

③“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土冠辞》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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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灯花结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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