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神钟的余韵在天际回荡,如同金色的涟漪,试图抚平每一寸空间的异样。可惜,这神圣的声浪触及沐阳周身弥漫的无形鬼气时,便如冰雪遇沸汤,悄然消融。他立于宾客之中,玄衣幽邃,是这流光溢彩中唯一吞噬光线的存在。
周遭那些或惊艳、或忌惮、或探究的目光,于他而言,不过是风中尘埃,不值一哂。他的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全场,将那些六界翘楚的众生相尽收眼底,心底却冷然一笑。
凤翎摇火羽,龙宫泣鲛珠。
昆仑凝冰雪,妖域媚骨酥。
仙娥舞云袖,魔将隐煞屠。
齐聚蟠桃宴,皆作画中枯。
凤族少主赤羽那玩味的金瞳,龙宫公主那怯懦的泪光,昆仑雪女寒璃那冰封下的讶异……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张张精致却空洞的皮囊,包裹着各自的**与算计,与千年前那些觊觎镇北王府权位、背后插刀的“亲朋故旧”,并无本质区别。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云端那抹月白。
菩然。
萧景兮。
心底无声地碾过这两个名字,一个带着佛门的疏离,一个烙着尘封的滚烫。那交汇的一眼,在他千年冰封的心湖中,终究是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被强行压下,余波却未散尽。他腕间的红宝石手链,似乎也因那吊坠的隐隐呼应,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
“镇北王府的小王爷,竟也来恭贺神魔联姻?真是……稀客。”
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刻意拉长的语调。
沐阳未曾转头,已知来者是仙界那位以笑面闻名的司礼仙官,玉衡子。容貌自是俊逸出尘,只是那眼底的精明算计,破坏了那份仙家气度。
“世间路万千,鬼蜮亦通九重天。”沐阳开口,声音平直,不带丝毫起伏,却比那昆仑寒冰更冷,“仙官是觉得,本王不配踏足此地?”
玉衡子面上的笑容一僵,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冻结仙元的阴冷鬼气,干笑两声:“岂敢,鬼王驾临,蓬荜生辉。”说罢,竟是寻了个由头,匆匆退开,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那幽冥气息侵蚀。
此时,场中乐声一变,更为空灵缥缈。一群身着霓裳的仙娥翩跹起舞,水袖翻飞,似要演绎一段上古神魔相恋的佳话。
然而,在这极致的曼妙舞姿中,沐阳的耳畔,却清晰地萦绕起另一首旋律,那是镌刻在他灵魂深处、来自人间故土的歌谣,伴随着阿姐温柔的哼唱声,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幽幽响起:
“月光光,照北堂,
骑竹马,过河梁。
河梁之下水茫茫,
阿姐盼弟归故乡…
归故乡,路长长,
血染征袍莫心慌,
待到彼岸花开日,
犹是人间少年郎…”
童谣稚嫩,却字字泣血。尤其是最后两句,在此情此景之下,更像是一种残酷的讽刺。
彼岸花开?他身堕鬼道,早已身处彼岸。少年郎?那个天真烂漫的小王爷,早已死在镇北王府的血泊之中。
他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蜷缩,一股更为凛冽的鬼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开来,使得离他稍近的几位花草精灵惊恐地缩了缩身子。
似乎感应到他心绪的剧烈波动,那道来自云端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与……担忧?
沐阳猛地收敛了气息,抬眸,毫不避讳地迎上菩然的视线。他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佛门要渡的众生相,这就是我选择的复仇路。”
他不再停留,迈开步伐,径直向着大殿深处,那对即将缔结婚盟的神子与魔尊所在的方向走去。所过之处,宾客皆不由自主地微微避让,仿佛畏惧他身上那源自死亡本身的寒意。
他心中默念,那是一首在鬼蜮千年,于无尽怨魂哀嚎中,他自己凝聚出的决绝诗篇:
身堕幽冥客,心焚未肯休。
血亲埋厚土,仇寇冠冕旒。
红宝石犹赤,前尘债必酬。
笑踏凌霄殿,何惧孽缠头!
这场婚宴,便是他的战场。那漫天红绸,终将被他鬼气浸染,化为祭奠亡魂的招魂幡!
而那个静坐云端的佛子……沐阳眼神微暗。萧景兮,这一次,你是袖手旁观,还是……与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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