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那句“千年的债，该还了”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中。滔天血光与汹涌鬼气并未因他的宣言而停歇，反而愈发狂暴，无数冤魂虚影在其中嘶嚎挣扎，将辉煌天阙化作了森罗鬼域。
高座之上，望月神子清冷如玉的面容首次出现了裂痕，那是一种被冒犯神威的震怒，他周身月华清光大盛，试图驱散逼近的血色，声音冰寒：“沐阳，你放肆！”
魔尊灵均则怒极反笑，暗红色的魔焰自他体内爆燃而起，与鬼气激烈对冲，发出滋滋的侵蚀之声，他血色的瞳孔锁定沐阳：“鬼蜮魍魉，也敢扰本尊婚典？找死！”
两位今日的主角，同时释放出磅礴威压，与沐阳的鬼气分庭抗礼，整个大殿在三股恐怖力量的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司礼仙官玉衡子脸色煞白，之前的笑面早已不见，他仓惶后退，尖声叫道：“护卫！护卫何在！拿下这搅乱盛典的狂徒！” 然而，他呼唤的天兵神将刚冲入殿内，便被那无孔不入的冤魂哀嚎与实质般的鬼气冲击得东倒西歪，阵型大乱。
佛国莲台处，了尘师兄霍然起身，面露惊容，双手合十，口诵佛号，一道柔和却坚韧的佛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试图护住身后的几位小沙弥不受鬼气侵扰。他焦急地看向身旁依旧静坐的菩然：“师弟！”
菩然佛子捻珠的手指已然停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那双悲悯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
他看着血色中心那抹决绝的玄色，看着记忆中飞扬的少年与眼前复仇的修罗彻底重叠。袈裟下的吊坠滚烫如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与信仰。
“天啊！他竟真的敢……” 龙宫公主吓得花容失色，几乎要晕厥过去，被身旁的兄长紧紧扶住。
凤族少主赤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金瞳中满是兴奋与算计，他喃喃自语：“好戏，这才叫好戏！神、魔、鬼……这潭水越浑，才越有意思。”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挥了挥扇子，将靠近的几缕灰败鬼气扇开。
昆仑雪女寒璃周身寒气暴涨，凝结出无数冰晶环绕自身，她目光凝重地望着对峙的三人，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三力冲撞，此界空间恐将不稳。”
那位曾试图挑衅菩然的魔将，此刻咆哮一声，挥舞着巨斧便要冲向沐阳：“辱我尊上，拿命来！” 他魔气汹涌，斧刃撕裂空气，带着万钧之势劈落！
沐阳甚至未曾回头，只反手一挥袖袍，一股凝练到极致的黑色鬼气如龙般撞出，后发先至，狠狠撞在魔将的胸膛。
“噗——”魔将如遭雷击，庞大的身躯倒飞而出，口中喷出的魔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碎了一根玉柱，挣扎难起。
一击之威，震慑全场！
青丘那位狐女，掩着唇，美目中情绪复杂到了极点。她看着沐阳冰冷侧脸，仿佛又看到了猎场上那个会脸红羞涩的少年王爷。
她低声对身旁的同族姐妹道：“他……他当年不是这样的……”
同族姐妹亦是叹息：“千年血仇，足以改变一切。”
炎域皇子脸色铁青，方才他试探失利，此刻见魔将惨状，更是心生忌惮，不敢再妄动。
而那群草木仙子与花界精灵，早已吓得聚拢在一起，瑟瑟发抖，她们天生亲近生机，对此地弥漫的死寂与怨念最为敏感，几乎要哭出来。
天机阁少主指诀飞快掐动，周身星光乱颤，似乎在拼命推演天机，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最终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颓然道：“乱……一片混沌！因果线全都缠绕成了死结！”
置身于这混乱风暴的中心，沐阳对周遭一切反应漠不关心。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利剑，死死钉在望月神子与魔尊灵均身上。
“放肆？找死？”他重复着两位至尊的话，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比起千年前，尔等联手构陷镇北王府，纵容部属屠戮我满门老幼妇孺的罪行，本王今日所为，不过是为他们……讨回一点利息！”
他抬起手，指向那漫天血光中沉浮的冤魂虚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金裂石的力量，响彻每一个角落：
“看清楚！这些，便是你们口中‘叛逆’的亡魂！这些，便是用我沐氏一族鲜血染红你们权柄的证明！今日，要么交出当年参与此事的所有元凶，要么……”
他话语一顿，周身鬼气再次暴涨，大殿顶部竟开始凝结出黑色的冰棱，空间裂缝若隐若现。
“本王便拆了你这凌霄殿，用神魔之血，祭我族人在天之灵！”
“阿弥陀佛。”
一声清越的佛号，并不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鬼哭神嚎，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一直静坐的菩然佛子，缓缓站了起来。
月白袈裟在狂暴的能量流中猎猎作响，他一步步走下莲台，走向那血色与混乱的中心。他的目光，越过震惊的了尘师兄，越过万千宾客，最终，落在了沐阳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悲悯，也不再是挣扎的克制，而是一种……下定某种决心的平静。
“沐阳，”他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放下吧。”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这走向鬼王的佛子身上。
沐阳看着他，眼中冰霜未化，反而更添几分讥诮：“放下？菩然佛子，你是要以佛法，渡我？还是渡这满殿虚伪之神，贪婪之魔？”
菩然在他身前丈许处站定，无视周围激荡的能量乱流，轻轻摇头。
“我渡不了苍生，”他抬起手，并非结印，而是指向自己的心口，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沐阳，“亦渡不了你。”
“我只愿，陪你一同……入这炼狱。”
话音落下，他胸前袈裟微光一闪，那枚银质吊坠竟自主浮现而出，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银光，与他周身佛光交融，并不耀眼，却仿佛在血色与鬼气中，硬生生撑开了一小片净土。
这一刻，神魔失色，众生愕然。
佛子菩然，竟在六界瞩目之下，为了鬼王沐阳，公然站到了神魔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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