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一片银装素裹，冬夜寒风簌簌，成髻的白花压得树尖弯下了腰，窗户玻璃挂上了一层模糊的水雾，屋内两个人影紧挨在一起，时不时传来打闹嬉笑声，以及——尖叫。
“啊！鬼啊！”
电视里正播放新南台的《丁点真相》，这是一档悬疑探秘、推理侦破的专题纪实片，在调查员小丁的讲述下，扣人心弦的离奇惊悚故事徐徐展开，最终都以科学手段揭开背后不可思议的谜底。
沙发上，苏策人菜瘾大，被电视画面吓得躲在萧立言的背后，还时不时睁眼去偷瞄。萧立言抱着苏策，摸着她头安抚着这只受惊的小白兔。
“你刚刚还说你想当法医，这点小胆早就被吓没了，电视里的都是假的，那鬼火只是人死腐烂后体内形成磷化氢物质，在常温下与空气接触燃烧发出蓝光。”
苏策不好意思：“我知道，只是我见着这画面，还是有点害怕。”
影视作品为了放大效果，恐怖的画面加上诡异的水琴配音，总能让观众沉浸其中，不禁汗毛竖立。
萧立言和苏策都是侦探迷，从小就喜欢看各种悬疑推理小说和影视剧，做各种推理谜题。两人还一起加入了新南省的高中生推理社，在推理社侦探天梯排行上一直名列前茅。萧立言的父亲萧琢是生物学家，母亲杨景星是神经领域的医学家，萧立言受父母影响，一直以科学的态度去看待世间的惊奇秘事，相信再离奇的诡计与表象都有漏洞，世上本无鬼，人心生恶魔。
苏策则是因为看了TVB的《法证先锋》，对法医和法证有了兴趣和向往，梦想成为和电视里的香港精英一样，帅气又迷人，走路还带风。
多年后，苏策才意识到，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
刑侦一队的人相谈甚欢，萧立言和苏策都不喜喝酒，静静地听着陈子康他们侃侃而谈。没过多久，桌上的人一个个都醉了，准备收拾回家。
梅姨特意送他们一行人来到酒吧门口，替他们叫代驾。苏策没有喝酒，主动提出来可以顺路带几人。陈子康一听，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坐苏**医的顺风车，随即就拉着萧立言和徐浩上了车。
苏策见副驾驶上的快递盒占了空间，便拿走放到后备箱。
“后面有点挤，萧队你坐前面吧。”
萧立言双眸微颤，内心一处软软地塌陷下去，嘴角浮现一抹不自觉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坐进副驾驶室。
后座陈子康和徐浩都喝醉了，面色泛红的两人靠在一起，嘴里还嘟囔着碎语，然后静悄悄地睡着了。
没人说话，苏策最终还是开口：“你现在住哪？”
“你先送他们回去吧，知道他们住哪吗？”萧立言问。
“知道，我以前送过。”
“是吗？”
苏策怕她误会自己，忙解释：“必要的同事聚会还是有的，我不怎么喝酒，代驾工具人而已。”
“嗯，知道了，你不必慌张。”
“我，我没有…算了，先送他们回去吧。”
说完，苏策发动了车子，路上苏策时不时撇了撇右边的萧立言，萧立言静静地眯着眼睛。
等苏策将陈子康和徐浩送回家后，忍耐了很久的萧立言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策策，好久不见。”
苏策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颤，看着前方没有回应。
深夜路上没有多少车辆与人影，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略过，车速渐渐慢了下来。萧立言转头看着苏策，只见苏策的泪水滴落下来，萧立言心口一痛，伸手去擦拭。
“别碰我！”
苏策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苏策一个人小声地抽泣，她将头埋在方向盘上。
“萧立言，你可真能忍，我以前不知道，你原来如此无情。”
“苏策，我其实…”
“我知道，你有许多秘密，你有自己的想法，当初我也不是没放手让你去美国。但是你为何要不辞而别，我特意去找过你，你知道我这八年怎么过来的嘛？我设想了无数个最坏的结果，可我又抱有你安然无事的期望。曾经许多事情你都愿意和我说，现在我却从别人口中获知你去了越南缅甸”，苏策抬头，泪如雨下，双眼泛红愤怒又心疼地望着萧立言，“缉/毒？这可是刀尖上舔血的活，你知道...”
苏策哭得有些抽搐起来，萧立言八年以来遇到的危险都不及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痛哭让自己惊慌失措，她终究还是轻视了苏策的感情。对啊，她还是以前那个直率执拗的小姑娘，可自己并不是当年那个不计后果的小女生了，脑海中浮现父母的身影，不禁头又开始抽痛起来。
“……”
苏策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骄傲的她感到别扭，无法忍受自己的脆弱展现在“负心女”面前，立马抽了几张纸擦干眼泪，故作无事发生。
“你TM到底家住哪？车都快没油了！”
萧立言被吼了一声，收回了各种心思，弱弱地告诉苏策地址。
“策策，我住的地方是真的顺路。”
“好，我知道了。”
萧立言现在就像犯错的小孩，安静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苏策将萧立言送到小区门口。
“策策，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一切，但目前还不能。”
“萧立言，八年时间，足以一座城市换新貌，何况人呢？你我都改变了许多，一时间回到以前也不可能，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好好以同事的身份相处吧”，苏策非常认真地说，“你有自己的考量，我心眼就那么大，也装不下太多东西。”
萧立言心里还是非常开心的，才回来第一天，苏策并没有完全排斥她，一如既往地光明磊落，反而是自己......畏畏缩缩。
“好，明天见，晚安。”
嗯，来日方长。
—————
2022年3月5日凌晨，夜幕笼罩着潭州市，人们经过一天的忙碌终于陷入沉睡，路上只有寥寥可数的车辆与行人。
暖黄的灯光映射在湿漉漉的地上，出租车穿过隧道，来到高架桥下的匝道，车里的交通广播传出女声：
“带一分小心上路，携一团温馨回家。”
“砰——”
一声巨响，划破夜空，出租车撞上了匝道旁的石墩。
......
桃湖区南门桥街道家居城对面的高架桥下，警戒线将一辆蓝色出租车围了起来。一位身着灰色条纹衬衫与黑色休闲裤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驾驶室座位上前倾卧倒在方向盘上，浑身是血。
“死者叫霍齐元，36岁，是华通出租车公司的一名出租车司机。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经过的一名私家车司机发现这辆车停在高架桥下的匝道出口处，走近一看发现他已经死在了驾驶室内。”说话的民警正指着出租车对刑侦一队的人介绍情况。
“萧队，你看这是车祸吗？”陈子康问。
萧立言在出租车周围环视了一圈，这里是高架桥快速车道下桥的匝道出口，车辆左前轮紧贴在左侧匝道护栏下的石墩上，石墩上有一条车辆擦蹭造成的明显划痕，大约五、六十米。
随后她又走近驾驶室观察：“不像，车辆贴着石墩挤压滑行了几十米，撞到石墩上的冲击力并不大，驾驶室的安全气囊也没有打开。死者的口袋有明显翻动的痕迹，也许是劫杀。”
苏策和韩平他们穿着警服和鞋套走入了中心现场，打开勘查箱，带上了手套。苏策经过萧立言身边，两人相视点了下头，都默契地都没提起昨天的事，一大早起来就赶往了现场全心投入工作，仿若无事发生过。
萧立言对陈子康他们说：“我们还是先看看苏法医的检测结果吧。你们先去调取这附近的监控，重点排查死者搭载过的乘客，顺便看看司机是否有网约车记录，现在大部分出租车都开通了线上叫车，更容易锁定乘客身份。”
众人应声答道：“是。”
苏策进到驾驶室内，首先闻了闻气味，司机身上没有酒味，暂时排除醉驾。
尸体前倾卧倒在座椅上，脸和身上都是鲜血，座椅和地面上也有着大量鲜血。人已经死亡，部分关节已经出现尸僵，尸体温度与车内温度相当，臀部与足有出现尸斑，按压可褪色。现在时间是早上六点，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0点至1点。
韩平检查死者尸体，疑惑：“苏姐，这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不见伤口？全身既没刀伤也没破口。”
苏策皱眉，检查一番后确实没发现体表有任何创口，但是整个驾驶室都是血迹。
萧立言在后座观察，蓝色的座位套已经陈旧，散发着各种味道，有头油味、脂粉香水味、烟味。形形色色的人带来他们的痕迹与气味坐上出租车，他们短暂的行程不过是稍瞬即逝，随机的陌生人与司机交汇在同一时空，他们之间也许沉默无言，也许相谈甚欢，也有可能祸从天降。
“嗯？”萧立言突然瞥见车门外的地上有个痕迹。
蹲下一看，果然——是带血的鞋印。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已经死去，这枚后座右侧车门下的血鞋印应该就是凶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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