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吗？为何……”谢韫曦看着虚弱的萧沐桐，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怜惜。
“但公主毕竟是个女儿，哪比得上有宠妃母亲保护的皇子金贵。”言秀撇撇嘴，嘟囔：“四皇子的名字可比太子殿下的名字还明亮呢。”
确实如此。坊间也有传闻，当今太子萧晗迟早有一天会被四皇子萧晖替代，而萧乾也确实有另立太子的意思。
见言秀说的太多，竹儿连忙拍拍她，手在嘴边做了个手势。言秀这才低下头：“奴婢多嘴。”
谢韫曦摇摇头：“无妨，我们要一同守护公主呢，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那便辛苦竹儿守着公主了，公主若是有任何不适……来找我。”谢韫曦轻叹一声，打算抽回手回房休息。
但谢韫曦刚把手抽出来，萧沐桐迷迷糊糊醒来了，哽咽着抓着谢韫曦的手不放：“母妃……母妃不要丢下茗儿，茗儿听话……”
生着病的萧沐桐没有多大力气，谢韫曦可以毫不费力地拨开她的手。
但她没有这么做。竹儿以为是谢韫曦不好意思，便打算帮她将萧沐桐的手移开。
“罢了。”谢韫曦拦下了竹儿伸来的手，看着她：“今夜我陪着公主，你们去休息吧。”
说罢，她便让言秀去将自己的枕头取来。
虽说只是在这里将就一夜，她仍不想和萧沐桐用同一个枕头，这太失礼了。
收拾好一切后，竹儿和言秀退出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言秀轻叹着看向竹儿，语气中满是埋怨：“姐，公主乱来你也不拦着点，要是剂量多一点点，可是有性命之忧的！早知道你们是这样乱用，我就不去拿了，害得我来回跑……”
竹儿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铺床：“你还不了解公主的性子吗？我们要做的，是在可行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帮助她和保护她。你也不想看到公主步了她母亲的后尘吧？”
言秀凑到竹儿身边，按住她的手：“我知道，但……这也太疯了。”
竹儿沉默片刻，看向言秀：“我们在宫中见到的疯子和疯事还少吗？”
言秀也沉默了，确实对她们来说，在这宫中不疯就活不下去。
“你今日行事漂亮，公主很高兴。”竹儿露出淡淡的笑容，拍拍言秀的手背：“别想太多了，相信公主，睡吧。”
夜深了，月亮朦胧的光穿不过厚云层。
谢韫曦在靠边的位置躺着，萧沐桐则侧过身子，缩在她怀里，抱着她的手臂。
看着怀中的萧沐桐，谢韫曦的思绪有些凌乱。言秀的话提醒她了，她早就该发现的，皇子公主们的姓名存在严格的阶级标准，作为皇帝，萧乾不会不懂姓名上的限制。
晗、晖、晴、昕，不论受宠还是不受宠，都留在他身边，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晨和晟，被派去前线，巴不得他们不要回来；沐桐，与其他名字不在同一规律内；茗，又与萧乾孙辈之名相合……
入宫前父亲说萧沐桐会被萧乾另作他用，又是什么意思？萧沐桐的母妃究竟是何人，传闻中也是“万和四绝”之一，但没理由在宫中一点消息也没有，除非是被刻意瞒下来了。还有那个离奇死亡的八公主萧晴……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谢韫曦低声喃喃，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萧沐桐的脸颊。
萧沐桐似乎是感受到被触碰，睫毛轻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娘子？”
谢韫曦连忙收回手：“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萧沐桐摇摇头，往谢韫曦怀里蹭，声音闷闷的：“我好像梦到母妃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梦到她。”
谢韫曦没有抗拒萧沐桐的靠近，犹豫着开口：“您的母妃……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萧沐桐沉默了好久。正在谢韫曦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冒犯，打算给她道歉时，萧沐桐哽咽着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母妃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母妃的声音是怎样的，不知道父皇为何不让我提起母妃，我不知道……”
又把她弄哭了。
谢韫曦在心里默默数着，认识萧沐桐后，一共哭了三次，两次都是因为自己提及她的伤心事。等查清真相后再补偿她吧，如果那时二人还能见面的话。
萧沐桐应是被中毒一事吓得不轻，抱着谢韫曦的手臂哼唧：“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讨厌我，他们不想我活着……”
“公主，别这么说，皇帝舅舅就很疼您啊。”萧沐桐的话着实让谢韫曦感到心酸。明明在旁人眼中是可以随意提无理要求的刁蛮公主，但真实的生活却是水深火热。
“才没有。七哥和九哥喜欢跟我玩，父皇就把他们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我喜欢蜜饯海棠，但父皇却很讨厌，平日里都是竹儿做给我的。还有竹儿，父皇差点连竹儿都要抓走……”萧沐桐越来越委屈，不停抹眼泪。
在谢韫曦的记忆中，踏入芷兰轩的第一刻起她就觉得奇怪：公主的贴身侍女是个哑巴，首领太监是个跛子。假设萧沐桐说的是真的，那萧乾确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在乎萧沐桐，毕竟现在无法解释名字上的玄机。
萧沐桐紧紧抱住谢韫曦的胳膊，泪汪汪看着她：“曦儿姐姐也会离开我吗？也会像其他人那样讨厌我吗？父皇也会把你带走吗？”
谢韫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合适，摸了摸她的头，用拇指擦擦她脸上的泪痕：“不会。”
萧沐桐重新露出笑容，枕在谢韫曦胳膊上：“曦儿姐姐，你可以唤我茗儿。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乳名，但若是你唤，我会喜欢。”
“公主为何不喜欢这个乳名？”
萧沐桐思索着，眼里闪着精光：“因为……因为我不要做浮沉不定的嫩茶叶片儿，我要长成能引来凤凰的参天梧桐！”
谢韫曦不是第一次听萧沐桐说些童言童语，但这次她却觉得萧沐桐有些可爱。谢韫曦露出笑容：“好啊。不过只能在私底下这样相称，规矩不能破。”
谢韫曦轻轻把萧沐桐从怀里拉出来，拍拍她的后背：“很晚了，快睡吧。”
萧沐桐乖乖平躺，然后把谢韫曦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肚子上：“竹儿平时会拍拍我的。”
谢韫曦刚对萧沐桐有了些怜爱，她就得寸进尺。她收回手，佯装起身：“那妾去叫竹儿来。”
“不要！”萧沐桐乖乖窝在被子里躺好，闭上眼睛：“我乖乖睡觉了，你不可以偷偷离开。”
谢韫曦轻笑一声，重新躺下。
这一夜，谢韫曦会时不时探探萧沐桐的温度。好在萧沐桐没有再发烧，但她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小孩子的脸上不该有愁容。谢韫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结。
大约刚到卯时，谢韫曦突然觉得呼吸不畅，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她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被子，在挣扎中猛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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