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空。
随后林茉缓缓睁开双眼,很奇怪,人居然还能被寂静唤醒。
睡得不算很好,被雷声吵醒后,一直在断断续续做梦。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苗寨特有的、混合着草木和炊烟的湿润气息。
身边的空的,江砚已经起床了,无论休假还是工作,从未见他睡过懒觉,好像早上总是有事要忙。
外面已经晴了,晨光将房间照得清透明亮,心情也跟着上扬,她记得阿朵说过,今天有节日活动。
“江——”林茉懒洋洋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坐了起来。
因为房间里突然出现了陌生人——一个约莫**岁的男孩。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深色衬衫和长裤,衣袖和裤脚挽起,正倚着窗框看着她,但刘海和暗影遮住了他的眼神,清晨微光从背后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轮廓。
警惕如同冬天的潮水,带着寒意。
“你是谁?”林茉目光锐利地钉在那个陌生的小小身影上。
男孩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似乎在思考、权衡和犹豫。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是清透的少年音,带着变声期前特有的干净,却又努力想压出一点沉稳,结果听起来反而显得有些别扭:
“——姐姐。”
这?——
这神态、这语气,尤其是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成年江砚的沉静。
林茉看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江——砚?”林茉的声音充满着难以置信,目光死死锁住那张稚嫩却熟悉的脸,“真的是你?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少年江砚撇开视线,显然他不喜欢这个状态,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少年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柔软的黑发——这是成年江砚绝对不会做的动作。“不知道。”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不爽和困惑。
如同一头被迫关进幼崽身体里的、骄傲又暴躁的小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和“我很烦别惹我”的低气压。
林茉看着他这副明明别扭得要命却强装镇定的模样,警惕和震惊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该怎么形容呢?男朋友突然退回到了臭脸小学生时代。
同时内心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软,或许这就是江砚曾经的样子。
林茉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仔细打量。
一张属于孩童的脸庞映入眼帘。
皮肤白皙,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感,眉眼轮廓却已初具锋芒,尤其那双眼睛,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正带着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尴尬、别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眉眼和成年江砚相似又不完全等同,林茉的心跳漏了一拍,还真是从小就好看啊。
少年江砚被她看得更加不自在,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但他强撑着没继续躲开,只是眼神飘忽地看向旁边,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别担心,”少年江砚镇定地说,“我——我应该会恢复的。”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林茉没有立刻回答。
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精致的眉眼——那眉眼越看越熟悉,鼻梁高挺,双唇紧抿时显得格外倔强,他褪去了成年后的深沉和偶尔流露的锐利,显露出纯净、和一点幼兽特有的防备感。
奇异的反差感。
林茉忽然忍不住,唇角上弯,轻声调侃道:“没想到啊,江总,小小年纪就这么帅。这眉眼,长大了还得了?”她伸出手,似乎想捏捏他绷紧的小脸,但指尖在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江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一愣,随即脸上那点薄红迅速蔓延开来,他看了她一眼,眼神羞恼交加,配上稚气未脱的脸,非但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种奶凶奶凶的感觉。
更可爱了。
江砚小时候一定很讨人喜欢吧,又酷又可爱的小孩。
林茉轻笑出声,但很快又敛去,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她直起身,环顾了一下这间充满自然气息、洒满阳光的房间,阴霾却再次聚拢心头。
“这不对劲,江砚。”她压低声音,像是一个人突然潜入深海,“系统的影响方式越来越诡异了。”回想这几次进入系统,越想越觉得不对,“你记得吗?一开始还有预告,后来是睡觉时毫无征兆地被拖进去。现在呢?”她指了指房间,“我们甚至可能根本没被‘拉进去’,而是它直接在现实世界里,改变了你?”
但系统再神通广大,也不至于能让一个人真正地时光倒流。
林茉走近一步,声音带着凝重:“如果我们真的还在现实的苗寨,那它的力量,是不是已经超出了我们最初的想象?”
少年江砚脸上的别扭和羞恼瞬间褪去,目光低垂,一种与他外表年龄极不相符的凝重散溢出来。
甚至让人有些心疼,因为即使知道这只是变幻了外表的江砚,是可以成功经营一家公司的成年人,但还是觉得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于一位十岁左右的孩童身上。
少年江砚眉头紧锁,深邃眼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显得更加漆黑,或许少年形态还是有所影响,因为林茉明显感觉得到他的不安、警惕、思索,还有一丝极力压制的情绪——面对失控局面时的焦躁。
她希望十岁的江砚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江砚放在窗框上的小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林茉的问题,而是将手搭在林茉手臂上,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逐渐有了重量,传递出一种决心,与他小小的身躯形成了强烈反差,一种超越年龄的坚不可摧的掌控感。
“姐姐——”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凝重的气氛。
“林小姐?江先生?你们醒了吗?早饭准备好啦!”门外传来阿朵清脆又热情的声音。
林茉和少年江砚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茉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应道:“来了!”
她走过去打开门,离开前,少年江砚迅速握了握她的手。
“哇——”开门后,林茉眼前一亮。
门外的阿朵身穿苗族盛装,深蓝色的衣裙印着繁复精美的纹样,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上那顶巨大的、闪闪发光的银冠,银片层层叠叠、银花和银铃组成华丽的冠冕,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林茉在书上、屏幕上见过很多次苗族银饰,已经见怪不怪,但没有想到亲眼所见居然如此震撼。
阿朵脖子上挂着银项圈,银牌和银链动作间叮当作响,如同一只活泼的小鸟。
“林小姐早,江先——”阿朵的笑容在看到林茉身后的小小身影时,瞬间僵在脸上。她瞪大了眼睛,看看少年江砚,又看看林茉,再探头朝房间里张望了一下,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这位小阿弟是?”
她的目光在少年江砚那张与成年版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稚嫩许多的脸上来回逡巡,满是困惑与好奇。
林茉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江砚帅气的小脸瞬间又绷紧了,显然他不喜欢被当成小阿弟。他依旧站立在窗边,这样看过去,显得他又更加单薄了一些。
不要一个人站着了。
不是一个人了。
林茉走过去,拉起江砚的小手将他带到门口,双手搭在他肩头:“哦,这是江现实的弟弟,江先生这两天临时有事。”她想让气氛轻松一些,于是故意笑着问阿朵:“我们弟弟是不是和哥哥一样帅?”
阿朵笑着回应。
少年江砚对调侃有所不满,那双漂亮的眼睛无声看了林茉一眼,小手悄悄移动,报复性地、带着点孩子气的力道,在林茉侧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林茉“嘶”地轻吸一口气,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暗自反击:幼稚!
“走吧,吃饭去。”
下楼时,阿朵第一个转身走在前面,就在林茉准备跟上时,江砚在身旁轻轻拉了她一下,然后飞快地、无声地对她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木楼梯发出吱呀的轻响。
林茉走在前面,少年江砚跟在身后。林茉回想着那个无声口型,前方阿朵头上的银饰欢快摇曳,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一些。因为无论身处何种诡异境地,至少,他们在一起。
这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突然读懂那个口型,江砚说的是: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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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是苗家的特色米粉,骨汤浓郁,搭配小碟新鲜的野菜和腊肉。
不管怎样,还是先吃饭。
少年江砚坐在高高的木凳上,小脸依旧绷着,努力维持着“我很成熟”的气场,看得林茉忍俊不禁,又莫名有点心疼。
她给江砚夹了一块腊肉,意有所指地对他说:“小朋友只需要想小朋友的事。”
阿朵热情地提议:“林小姐,小阿弟,待会儿跳花节开始前,要不要去银匠爷爷那里看看?可以选一套我们的盛装穿着去参加,特别是林小姐,你穿我们的衣服一定很好看!”
林茉看着阿朵身上那沉甸甸、叮当作响的银饰,想象了一下自己戴上的感觉,果断想要拒绝:“谢谢阿朵,不过我不习惯——”
“好。”身旁少年干脆又坚定地打断了她。
晚上好[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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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千山叩铃(苗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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