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昏迷了……”
电话里冰冷的声音冻得悦倜浑身都颤了一下,出声询问,连声音中都带着颤:“什么毒?”
那边的回复声比悦倜的声音还要颤抖:“眼镜蛇毒。”
听到这样的回复,悦倜的眼前突然黑了一下,瞬间就被剥夺了视线,几乎要就这样晕过去。Alpha高大的身形晃了晃,强行稳住心神:“紧急处理如何?”司空禹有心脏病,眼镜蛇毒攻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处理了,一直在放血。”那边的回复也快。
“好。”悦倜握着手机的手早就颤抖得不成样子,还是强撑着接着问,“咬的哪里?”
“手臂。”那边回复也快。
“手臂……怎么是手臂……”悦倜几乎要急得团团转,手臂离心脏近,血液循环到达心脏的距离也会更快,一个不小心那混蛋就嗝屁了。
他总是给司空禹收场,但从来没想过给司空禹收尸。
沉吟片刻,悦倜唇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开口,声音微哑:“好,接着放血,一直到伤口流出的血变成红色,实在不行割动脉,不能让毒流进司空禹的心脏。”
“行。”
“在哪里?我马上就去。”悦倜颤声提问,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强撑着没有倒下。就像是身体在叫嚣着罢工,但是意识却支配着身体,强制工作。
“在临时营帐这里,队长撑不到回军区,只能……”
悦倜甚至没有等到打电话的人这句话说完,就已经向着那边走了:“等着。”原先是走的,随后开始跑,越跑越快,几乎是飞奔着向那边赶去。
军区的道路窄,只够一人通过,悦倜甚至都不能去使用什么交通工具,只能硬生生地跑。更何况,这里距离营帐最少千米,他几乎是在不要命地狂奔。
但是才刚跑出来两步就被喊住了,清亮的少年音,是零二九:“这个人开始吐血了!”
人命关天,作为医生,悦倜做不到视而不见。停下脚步来,处理吐血人的伤势,两手都在颤抖。方才拿在手里的手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在地上,“咔擦”一声,坚硬的青石板给手机磕破一个角。
“二九,你打开我的手机。”悦倜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像是身体跟意识最后的挣扎,“密码是,612921。”
悦倜眼前的东西突然晃动了起来,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活蹦乱跳,似乎眼前的东西也终于清晰了起来。先前无限接近于崩溃的情绪却在这瞬间被全部浇熄。
是意识彻底战胜了身体。
医生的手稳到不可思议,迅速处理这边病人的情况,对一旁的零二九开口:“二九,你从手机导航里面,找到临时营帐,那里我给了特殊标记,跟着导航去找司空禹,找到后把血清蛋白打给他。”
“血清在我手边的药箱里,六针,不管他挣扎不挣扎,全部打进去。”悦倜深吸一口气,随后接着说,“如果他心脏不允许,试试人工呼吸。我现在去不了……”这边也没有腾的开手的医生。
这边是千千万万的人,而那边只有一个司空禹。
“好。”零二九没有犹豫,拿起药箱扭头就跑。
……
零二九就是再笨也知道这才情况有多么紧急,几乎是一路狂奔着往那边跑。
一千米,一个学生体测时最惧怕的项目,零二九半分也没有犹豫。
初时狂奔,渐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氧气补充跟不上消耗的速度,细胞被迫启动无氧呼吸。
酸痛感开始从小腿传来,两腿仿佛坠了千斤之重。
意识似乎开始模糊。
没有停,他没有停。
到了身体的极限,呼吸越来越急促。
紧接着,身体却越来越轻,轻得像是在飞一样。
意识仿佛就此被剥离了身体,视线开始清明。
身体也越来越快。
到了。
零二九喘息着停下,断断续续地开口:“药……药……”他不会“血清蛋白”这四个字的发音,只能换一个说法。
等候良久的军中将士们也没有纠结零二九话的准确性,忙不迭打开药箱,准备操作。
血清蛋白早就已经全部加入注射器中,主要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没有时间给他去装药。
零二九“啪”地躺到地上,大口喘息,偏头看向那边的Alpha。
司空禹早就没了意识,漆黑的战斗服被扯得粉碎,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是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手臂上长长的一条伤口正在汩汩冒血。青年的精神混乱着,一手的手指微微蜷缩,似乎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第一针、第二针……一直到第五针血清,司空禹身上的黑色纹路才开始减淡,那是血清起作用了。
第六针血清刚推入一半,司空禹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他原本蜷缩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如骨,胸腔起伏得像要炸开——每一次起伏都带着肉眼可见的艰难,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连带着心脏的搏动都变得忽快忽慢,紊乱得如同失控的鼓点。
“不行了!他心脏跳得跟疯了一样!”旁边的将士伸手去探他的颈动脉,指尖刚触到皮肤就猛地缩回,声音里带着哭腔,“太快了……又弱下去了……”
方才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此刻渗出的血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像凝固的墨汁,顺着手臂的纹路往下淌,在黑色的战斗服碎片上晕开一片片诡异的暗影。
那是蛇毒与心脏衰竭双重作用的征兆,再拖下去,就算血清起效,心脏也会先一步罢工。
零二九瘫在地上还没缓过气,见这情形猛地爬起来,膝盖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也浑然不觉。
他记得悦倜的话,抖着声音喊:“人、人工呼吸……我来……”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年长的将士按住了肩膀。那将士满脸焦灼,却还是沉声道:“你知道这……”
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打断:“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今早零二九可是跟着司空禹一起过来的。
“让他来!”先前按住零二九的将士咬了咬牙,往旁边退了半步,“总不能看着队长就这么没了!”
没人再反对。
一群铁血硬汉此刻都红了眼眶,齐齐往旁边退开,给中间腾出一片狭小的空间。
零二九看着司空禹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嘴唇抿得发白,手心里全是冷汗,不敢想象等司空禹醒来,他会不会被打死。
“对、对不住了……”零二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悦倜处理伤口时那双稳得可怕的手。
他学着悦倜的样子强迫自己冷静,跪下身,先用干净的碎布擦去司空禹唇角的血沫,然后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头往后仰起。
少年的手指还在抖,触到司空禹冰凉的皮肤时,对方的身体突然瑟缩了一下,像是本能的抗拒。
零二九的心跟着揪紧,却还是狠下心,稳住呼吸,低下头去。
唇瓣相触的瞬间,零二九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再是平日里清冽如松的信息素,而是混杂着蛇毒的腥气与血腥气。
他按照急救课上学的步骤,捏住司空禹的鼻子,缓缓渡入一口气。
胸腔微微起伏的瞬间,零二九几乎要哭出来。
有用!
他紧接着做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俯身,都能感觉到司空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是沉睡的野兽在挣扎着苏醒。
“动了!他手指动了!”有人低喊。
零二九眼角的余光瞥见,司空禹蜷着的手指似乎舒展了些,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手背,带着一丝微弱的温度。
他心头一热,渡气的动作更快了些,直到自己的嘴唇都麻了,才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
司空禹猛地睁开眼。
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视线涣散,却精准地落在零二九脸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像是在唤一个名字。
零二九没听清,只见到司空禹手臂上的伤口渗出的血,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鲜红色。
“血、血是红的!”将士们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有人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蛇毒……蛇毒退了!”
零二九还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直到被人轻轻拉开才反应过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司空禹胸口的起伏已经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少年突然觉得脱力,顺着营帐的柱子滑坐在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指尖还残留着对方冰凉的温度。
他想起悦倜的密码,想起那六针血清,想起一千米狂奔时几乎要炸开的肺,突然捂住脸,肩膀轻轻抖了起来。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喊“司空禹”。零二九抬起头,看见悦倜提着药箱跑过来,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而躺着的司空禹,在听到那声呼喊时,涣散的视线似乎清晰了一瞬,他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抵不过汹涌的疲惫,缓缓闭上了眼。
悦倜奔到营帐前时,额角的青筋还在突突直跳,白大褂前襟沾着方才处理病人时溅到的血点,混杂着汗水往下淌。
他一眼就看见躺在那里正在看向他的司空禹,以及瘫坐在柱子旁、嘴唇泛白的零二九,心脏骤然缩紧,连呼吸都滞了半秒。
“让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围着的将士们立刻散开,露出中间气息微弱的司空禹。
悦倜放下药箱,膝盖在地上一磕,单膝跪地,仔细查看司空禹身上的伤势。
那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已经淡了大半,却在心脏位置留下几片顽固的青紫色。
手指探上颈动脉的刹那,悦倜的瞳孔微微收缩。
脉搏虽弱,却比预想中平稳,指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极缓的跳动,像是暴风雨后趋于平静的海面。他又翻了翻司空禹的眼睑,眼底的浑浊正在褪去,只是唇色依旧泛着青。
“血清起效了,但心脏负荷太重。”悦倜语速极快,从药箱里抽出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刚贴上司空禹的胸口,就听见一阵紊乱的“咚咚”声。
快,却带着气若游丝的虚浮,像是随时会断掉的琴弦。
他没抬头,对身后的将士道:“担架,现在就去推ICU的移动病床过来。”
说着,指尖已经捏开了司空禹的嘴,往里面塞了片速效救心丸,“含住,别咽。”
药片接触到温热的口腔,司空禹半醒着,本能地抿了抿唇。
悦倜看着他微动的喉结,紧绷的下颌线条稍稍柔和了些,随即又从药箱里拿出针管,抽了支淡黄色的药剂,毫不犹豫地扎进司空禹的静脉。
“这是强心剂,能撑到病床来。”他一边推注药剂,一边对零二九招手,“二九,过来搭把手。”
零二九刚缓过点力气,踉跄着扑过来,指尖还在发颤:“悦医生……”
“抬他的肩膀,轻一点。”悦倜的声音稳得像块石头,“他肋骨可能有轻微骨裂,别碰左胸。”
被蛇毒侵袭的身体本就脆弱,剧烈挣扎或搬运不当都可能加重内伤。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司空禹放平,悦倜趁机检查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放血留下的切口还在渗血,却是健康的鲜红色,边缘的皮肤已经泛出淡淡的粉色,显然蛇毒已被血清压制。
他从药箱里扯出无菌纱布,层层叠叠地按住伤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止血又不阻碍血液循环。
……
“悦医生,床来了!”外面传来将士的呼喊。
悦倜抬头,看见一张带轮的移动病床被推了进来。
ICU的特护床暂时调不过来,这是临时拼凑的行军床,铺着干净的白布。他没犹豫,指挥着众人:“一二三,抬!”
七八个将士齐齐上手。司空禹被移到床上时,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眉头蹙了蹙,像是在抗拒这突如其来的颠簸。
悦倜立刻俯身,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低声道:“别动,马上就好。”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原本微颤的身体竟真的平静下来。
好在,他没有迟了。
病床被推往ICU的路上,悦倜一直守在旁边,指尖始终搭在司空禹的脉搏上。
道路颠簸,他就用自己的胳膊垫在对方头下,另一只手稳稳地举着输液瓶,确保药剂能匀速滴入血管。
……
ICU的门被推开时,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早已备好各种仪器,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亮着,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悦倜指挥着众人将司空禹移到病床上,迅速连接好各种管线。
心电图的电极片贴在胸口,氧气管插进鼻腔,输液管换成长导管连接到床头的输液架上。
“心率78,血压85/50,血氧饱和度90%。”旁边的护士报着数据,声音里带着紧张。
“偏低,但稳住了。”悦倜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司空禹的既往病历,“给他上呼吸机辅助,剂量调小,他的心脏受不了强刺激。再抽一管血,查肝肾功能和蛇毒残留量。”
护士应声忙碌起来,ICU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声音。悦倜站在病床边,看着屏幕上逐渐平稳的波形,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余光瞥见门口站着的零二九。少年还提着那个空了大半的药箱,眼眶红红的,像是还没从刚才的惊险里缓过来。
“你先回去休息。”悦倜的声音终于带了点疲惫,“这里有我。”
零二九没动,只是望着病床上的司空禹,小声问:“他……会没事的吧?”
悦倜沉默了片刻,目光移到他还在微微起伏的胸口,最终点了点头:“嗯,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屏幕上的曲线猛地拔高又骤降。悦倜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步跨到床边,手指重新按上脉搏:“肾上腺素准备!快!”
ICU的门被重新关上,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在外。零二九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悦倜冷静而急促的指令声,攥紧了手里的药箱带子,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会没事的”。
而病床上的司空禹,在被注射肾上腺素的瞬间,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挣扎着,想要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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