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小姑娘眼巴巴目送五人离开，满眼遗憾。
而方荀一行人，推开玻璃门，喧嚣与热浪席卷而来。
夜色迷离，车流喧嚣。
咖啡店距大学十分钟的车程，明仪坐副驾，周迟开车，后座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说实话有点拥挤，好在方荀身形清瘦倒也不算难受。
只是左边大腿紧贴燕长留结实紧绷的大腿，方荀浑身不自在，他想挪动身体又觉得那样太刻意，拢着双腿绷着腰身坐了一会儿肌肉发酸。
如坐针毡。
方荀心道：快了快了，最后五分钟，方荀再坚持一下。
耳边是燕长留磁性的嗓音：“你很紧张？”
啊？方荀猝然转头，漆黑眼珠一瞬不眨：“什么？”
燕长留轻描淡写，深邃的眸子藏在阴影里：“你在紧张。”
方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紧张？没有啊，我不紧张，我紧张什么？”他悄悄放松肌肉。
等红灯间隙，周迟从后视镜打量二人，明仪轻微转头，若有所思。
燕长留不语，注视车外陷入沉思，逆光喉结轮廓分明引人注目。
方寸之间，灵犀香若有若无，方荀双脚踩上地面那一刻，呼出口热气。
体育馆常年开放，最多可容纳五千余人，宽敞空旷且无人打扰，不必担心被人偷听，适合交谈。
几人陆续走进去。
方荀找了个座位：“叶凝杀岑寂是因为对方传播**，那另外两个人怎么回事？”冷白光线散在他眸子里，似洒落一池星河。
明仪咬着下唇，双手手指绞紧，坐在第一排椅子上组织语言：“凝凝不在了，我说出来会不会不太好？如果她知道，会生气的吧？”
周迟说：“你们不是朋友吗？你这是在帮她，她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你气。”
纪垣双膝微微敞开，腰背挺直，手里拿着小本子打算记录：“你今天所说的话会成为最锋利的武器，刺穿每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法律与警徽是你的后盾，明仪同学，让罪恶结束吧，你是叶凝最好的朋友，她会理解的。”
场面安静，呼吸轻缓，谁的心跳声泄漏。
“这件事…… ”
方荀突然打断：“等一下，如果你不好开口，那我们让当事人来说怎么样？”这也是他提议来这里而不是直接去警局的原因。
明仪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什么？她……凝凝……”
方荀说：“虽然她人不在了，但她的魂魄还在，她从没忘记自己受过的苦难，所以等会儿她出来你不要害怕。”
不明所以的明仪迟疑点头。
先给在场众人打了预防针，方荀二人对视一眼，燕长留浓密的眼睫遮住浅褐色瞳孔，垂眸盯着手里的无尽瓶。
陶瓷白的无尽瓶，握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里如同玩具，千万不要小看这宝贝，无尽，无尽，顾名思义，没有尽头，装个亿万万冤魂不费吹灰之力。
方荀低声问：“叶凝出来会攻击我们吗？”
燕长留眼珠转动，四目相对，淡淡道：“无碍，她如今被束缚，无法攻击任何人。”
准备做记录的纪垣疑惑，问周迟：“本人？本人不是…… ？她本人怎么说？招魂啊？”
周迟站起身，跺跺脚，掌握了不得了的秘密一般：“差不多吧，学长，明仪小姐姐，答应我，等会儿见到什么离谱的情景都不要惊讶，好吗？”
这话说的俩人更加莫名其妙。
既然提前打过招呼了，燕长留不再犹豫，瓶口启开一股黑烟冒出来，叶凝实体凝结，眸光狠戾想也不想扑向燕长留。
“你坏我…… ”
“啊！叶凝！…… ”明仪唰地起身，脸色惨白，失声尖叫，余音回旋，“凝…… 凝凝，是你吗？”
在座各位看得出来她很恐惧，其中又夹杂着思念，情绪杂糅在一起促使她惊呼出声。
叶凝尖锐的指甲停顿在半空，她身影凝滞，垂着头背对明仪，好半天才缓缓转身，长发恢复柔顺光泽，猩红的双唇变成淡淡的粉色，平板脸慢慢浮现五官。
柳叶弯眉，秀气的鼻梁，一张精致小巧的鹅蛋脸，标准的东方美人。
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仅仅站在那里就干净又美好，让人一瞬间梦回纯真的学生时代。
眼泪潸然而下，明仪忍不住痛哭失声，试探上前，泪眼婆娑：“凝凝，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叶凝手指蜷缩，身体颤抖，眼睛里不由自主淌出血泪：“明，明仪，明明，你…… 你不怕我吗？我现在一定很丑吧。”
“说什么傻话，你可是我最好的闺蜜，我怎么会害怕你？你哪里丑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 真傻……”
明仪上去拥抱她，拉着她的手擦掉女孩的眼泪，两人旁若无人叙旧，回忆逝去的时光，述说如今的生活，一个笑着分享，一个哭着微笑，她们好像从未分开过，她们一直拥有彼此，并将永远铭记这一刻。
“这…… ，这是怎么回事？！”纪垣手中的笔记本啪嗒掉在脚边，心中惊涛骇浪，瞳孔地震，结结巴巴，“她她她……她是……叶凝？”
周迟帮他拾起笔记本和圆珠笔：“学长，还好吗？吓到了？你比我强多了你不知道我当时都恨不得自己晕过去，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纪垣眼神发直：“好、好、好，她…… 我…… ”
周迟同他科普有神论。
今天过后，纪垣的世界观重塑，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神神叨叨的人。
震惊、恐慌、重逢的喜悦在半小时后平息。
叶凝收起一身戾气，温顺乖巧，握着明仪的手相互依偎。
方荀站在斜对面：“叶凝，可以说说为什么杀江则凌余吗？”
被询问的女孩低下头，有十多分钟没有讲话，血泪蜿蜒而下。
惊悚的场面却让人无端心疼。
“别怕，凝凝，我在这里，警察和天师也在这里，你实话实说就好，他们可以替你报仇，那些伤害你的人逍遥快活这么久，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明仪帮她将又黑又长的发丝撩到耳后，掏出纸巾拭去她的血泪，温柔耐心，满眼心疼。
方荀四人背靠栏杆，面向两个女孩子，静默无言。
待情绪稳定，叶凝缓缓开口。
那些让她感到羞耻，愤怒，委屈，惊恐，不安的过往，终于揭开它的真面目。
叶凝与岑寂相识于一场假面联谊舞会。
由学生会组织，四个大学共同参与，有意向参加的学生皆可报名，当然名额有限，先到先到。
当时叶凝收到两张邀请卡，好奇之下，她带着明仪一同去了，当晚叶凝穿着一身粉色露肩鱼尾裙，明仪则是白色连衣裙共同踏进舞会现场。
音乐激昂，灯光暧昧。
佩戴假面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得来的当场加个联系方式，聊不来大家和平散场，寻找下一个目标。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型相亲现场，不看脸的那种。
叶凝拉着明仪穿梭在人群里，狐狸面具也遮不住她嘴角的笑容，那时的叶凝性格活泼张扬热烈。
“走快点，明明。”叶凝挽着她的手臂，“哎你看那边有人在跳街舞，好热闹啊，我们过去看看。”
“亲爱的，你身高腿长当然走得快，但你考虑过矮子的感受吗？”一米六三的明仪拖拖拉拉，凑近她，“你看我俩像不像妈妈带着女儿逛夜场？”
性感红裙与青春靓丽的小白裙，一个张扬，一个灵动。
“哪里像？”一米七二的叶凝低头，“你一点儿也不矮，身高刚好，不像我穿了高跟鞋所有男人都矮我一头，找个顺眼的男人可太难了。”
明仪东张西望，新奇无比：“果然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这高跟鞋一穿妥妥的御姐啊，太飒了好吗！你……啊！ ”
迎面一男生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打滑，手里的酒全洒在明仪裙摆和鞋子里。
红色酒液在裙摆上晕染，仿佛开出一朵艳丽的玫瑰。
男生爬起来，捏着空酒杯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姐，你没事吧？太黑了，我没注意脚下，实在抱歉，你的衣服多少钱，我可以原价赔你。”
明仪提着湿哒哒的裙摆，摆手：“没事，一条裙子不值钱，我去趟卫生间处理下就好了，凝凝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男生看她走远，也转身离开。
叶凝一个人不想到处跑，找了张沙发坐着等明仪。
迎面走来一个头戴猪八戒面具的男生，身型微胖：“小姐姐我注意你好久了，加个联系方式呗。”
搭讪方式十分老套，叶凝眼神欠奉，抿了口果汁转过头，不想搭理他的意思是个人都明白，识相的早走开了。
男生看不见似的，自顾自坐到她旁边：“你一个人来的吗？穿这么漂亮干嘛坐这里，我们去那边跳个舞怎么样？”
聒噪，油腻，叶凝不快，起身打算换个地方。
“别走啊，小姐姐。”男生一把拽住她手腕，“加个联系方式呗，以后有空一起玩啊。”
“放开我！”
“美女，给个联系方式我就让你走。”
叶凝最讨厌这种死缠烂打的男人，当即要甩对方一巴掌。
“人家都拒绝你了，再纠缠下去就没意思了。”突然插入的清冽男声让叶凝愣了一下。
烂大街的狗血偶像剧桥段居然照进现实，英雄救美的童话俗不可耐，叶凝内心微妙。
出手阻止的男生戴着孙悟空面具，黑色夹克，工装裤，目测身高接近一米九，头上还打了发胶。
虽然看不见长相，但叶凝觉得对方很帅。
周围的声音渐行渐远，模糊不清，仿佛这世界只剩下她和他。
微胖男生见男生比自己高出一大截，悻悻松手离开。
“小姐姐，他没有怎么着你吧？”男生的嗓音阳光悠扬如大提琴。
叶凝恍然回神，周围嘈杂一瞬间钻进耳朵，她说：“我没事，谢谢。”她皮肤白，稍微抓一下就会留下红印，她拿包挡住右手腕，勉强笑了一下。
男生见她确实不像有事点点头走了。叶凝目光转动直到男生的身影融入人群。
明仪从背后拍她肩膀：“嘿，看什么呢？”
叶凝回身，摇头：“待得挺久了，好无聊我们回去吧。”
“别啊，我饿死了，吃点东西再走？”明仪把她按到沙发上，“你先坐着，我去拿点吃的。”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明仪放下果汁：“你尝尝这个小蛋糕，味道不错。”
其实经过刚才的插曲，叶凝早失去胃口：“我不饿，去个洗手间，回来我们就走。”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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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洛城大学（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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