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杜老师好。”
早上八点五十，兰熙童端着一杯咖啡前往答辩的房间，正打着哈欠，就看到杜蓉从她办公室出来。
“这是几点睡的，喝着咖啡还困成这样？”
“凌晨1点半睡的，早上6点醒的，还行，就是打哈欠，我自己感觉还挺精神的。”兰熙童心里默数，睡了三个完整的睡眠周期呢。
“还是你们年轻人，我是老年人觉少，晚上10点睡了，凌晨3点就醒，一大早趁着凉快去楼下晨练。”
答辩的教室就在系里，两人说这话几步路就到了。
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到了，被教务安排在隔壁教室，等待答辩。
8:58，叶淼也急匆匆走进来，然后是不急不徐的匡密，所长马力荇踩着9点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茶壶，是不是往嘴里倒两口。
“兰老师，你今天来做这个主持和控时吧？”马力荇看似询问实则也没留出拒绝的空间，兰熙童连忙称是。
“几位老师，往年本科生都是独自面对答辩老师，咱们人类学的学生也不多，您看今年我们要不临时旁听制啊？”兰熙童之前一直没见到其他几位老师，因此没来得急提，教务那边倒是说老师们都同意就可以，所以事到临头了才提起。
9:05，答辩终于要正式开始。
“先说时长问题，人类学的学生少，每个人都有15分钟的报告时间，然后由一位非指导老师负责提问，学生回应后，就是下一个，答辩时长在5分钟左右，我来控制时间。各位同学都听明白了吧？okay，没问题的话，咱们按照学号开始？”
“第一位同学：宋妍鸣，论文题目是《扑克牌游戏的阐释研究：以掼蛋为例》。”
宋妍鸣第一个开始答辩，声音发紧打颤，语速越说越快，12分钟的时候，竟然就结束汇报。
“好的，感谢宋妍鸣同学给我们节约时间，按照之前商议好的，请匡密老师提问，宋妍鸣同学作答。”
“你在题目中使用了“阐释研究”这一概念。请你具体说明，在你的研究中，‘阐释’意味着什么？你是如何运用阐释人类学的理论来理解掼蛋这类扑克牌游戏的文化意义的？”
“呃……”宋妍鸣一时之间六神无主，脑子里一会儿跳到格尔茨身上，一会儿是特纳，一会儿又是……
场面一时安静，老师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宋妍鸣。
台下坐着的其他七位同学有的低头看自己的论文，有的盯着老师看，有的看着台上的宋妍鸣，有的捏着同伴的手臂无声感叹自己的紧张。
死脑子快想！阐释、阐释，有了！
“呃……阐释学派要求人类学家要能通过‘眨眼’分析其背后的文化意义。我就仔细写了掼蛋的玩法，在这个过程中厚描了玩游戏过程中，各人的表情、肢体反应，然后将其引申到了人际关系和地缘情感上……”
“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还有四分钟，匡老师您看看还要不要继续问？”
“那我再问一个关于研究方法的问题。这一部分你写得比较简单，我想问问你在田野期间观摩了几场掼蛋游戏，是否注意到围观群众？游戏地点在哪里，是否会影响到你的研究结论呢？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说是几个问题，匡密却问了一连串，宋妍鸣反应及时，迅速翻开论文最后一页，记录下几个关键词：几场，群众，地点，参与。
“我大概观摩了有上百场掼蛋游戏，毕竟一下午他们就能打好多，有时候也参与，不过以家庭聚会的场景为主，公园、棋牌室等其他场合我就只是围观了。地点有哪些论文里有写，我觉得游戏地点是有一些影响的，毕竟玩游戏的场域是不同的。棋牌室和家庭聚会中的游戏，玩游戏者更加亲密一些，公园里都是随机的，很少形成固定牌搭子……”
“好了，时间到！匡密老师，您对于她的回应是否满意？”
“那就先到这里，论文的修改意见我回头发给叶淼，叶老师转发一下。”
“好。”
兰熙童示意宋妍鸣可以下去了。宋妍鸣欠身：“谢谢老师！”
“第二位同学：李岩！”
宋妍鸣下台，李岩上台，忍不住龇牙咧嘴，宋妍鸣无声为李岩加油：“别紧张！加油啊——”
“紧张死了吧？”学号靠后的好友张一辛一把抓住宋妍鸣的手。掌心里全是汗，手却冰凉，仔细感受，身上还打着抖。张一辛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不断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的热气，使劲搓了搓宋妍鸣的胳膊。
宋妍鸣指了指台上，示意她先听答辩，她没事儿。
“各位老师上午好，我是20xx级人类学学生李岩，今天我要报告的题目是《从田野到神话：列维-斯特劳斯思想的形成与转化》。论文主要有五个部分，首先是研究背景与问题意识，第二是他的学术生涯概述，第三是结构主义思想的形成与方法，第四是神话研究与文化结构分析，最后是对当代人类学的影响和反思。
“列维·斯特劳斯是20世纪最重要的人类学家之一，对人类学乃至哲学、语言学，甚至文学批评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我之所以选择这个题目，也是因为在按照时间顺序阅读其作品之后，我发现他的思想具有明显的转化轨迹。当然这不是我最先发现的，早有帕特里克·威尔肯写过，我希望能从中看看是否有可挖掘之处，从而对我以后的专业研究打下基础。本论文的出发点是田野经验与理论建构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列维-斯特劳斯是如何从具体的民族志观察，过渡到抽象的结构主义理论的……”
“还有两分钟。”兰熙童适时停止。
嘟嘟嘟~嘟嘟嘟~兰熙童手机上的计时器响起。
“老师，我马上收尾，再给我一分钟……”
“一分钟到了，好了，暂停吧，要尊重其他同学的时间。”
“马老师，这篇文章由您提问并作出点批评，请您开始提问。”
马力荇喝了口茶壶里的茶水，打开面前的话筒：“李岩同学的胆子不小，作为一个本科生就敢来写一位大人类学家的传记，我觉得你是挑一个我们国内的还活着的人类学家写写也不错。”
你不就想说写写您这位当代人类学家大拿嘛，兰熙童不动声色，内心里却撇了撇嘴，继续听这位所长嘴里还能说点什么出来。
“我也不难为你，既然敢写列维-斯特劳斯，那你是如何理解他所说的‘结构’的？在你看来，它与功能主义或象征人类学的‘意义’有什么不同？这个结构和社会学里谈到的‘结构’有何不同？”
李岩面前放着的碳素笔都要被他捻出火星子，看似简单的问题最是难答，他忍不住看向坐在右前方的兰熙童，希望兰熙童能给予他力量。
兰熙童微微一下，冲他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眼神。
李岩回想起最初找兰熙童，告知想写的论文标题时，兰熙童也问出了一个相似的问题，甚至还问他：“这么多人写作列维-斯特劳斯，为什么你还想写他呢？”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谢谢马老师的提问，”李岩虽然还是紧张，但有了思路，脑子也就活过来了，“我想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与其说是一种社会制度的框架，不如说是一种思维方式。他关心的是人类心智如何通过对立和分类来组织世界，比如亲属关系中的交换规则，或神话中的对偶结构……”
他边组织语言边悄然看向兰熙童，只见兰熙童悄悄给他竖拇指，李岩一下感觉受到鼓舞，回应起来越发有了底气：“与功能主义不同的是，列维-斯特劳斯不认为文化现象只是为社会维持服务的功能，我觉得这也是后期好多打着结构主义的旗号的学者走入的误区……”
李岩说了一句论文里没有的话，不过很快转向后续的回应：“……文化现象表达了人类普遍的思维结构。至于象征人类学的‘意义’关注的是象征如何在语境中被解释，比如像宋妍鸣同学使用阐释理论解读掼蛋。列氏的‘结构’则是试图找到超越语境的、普遍的逻辑模式……”
说完的那一刹那，李岩指向长舒一口气，哪怕马力荇还未点评他的答辩，而他自己都不记得刚才那一连串具体说了什么，只想望着兰老师求一个安慰。
“马老师，对于李岩同学的答辩和论文，您还有何指导意见？”
“作为一个本科论文，写的内容算是比较扎实了，稍微减少一些字，或许可以投个期刊试试。”
“啊？！”李岩没想到惊喜来得如此迅速。
马力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李岩来说却仿佛一颗炸弹。
“修改意见你回头去我办公室找我拿吧，改好了，交回给我，我去推给主编。”马力荇再次呷了一口茶水。
“谢谢马老师！”李岩兴奋地深深鞠了个躬。
这下兰熙童也不在内心里吐槽了，只余下满心欢喜和激动：我指导的学生！我盯着他把论文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码出来了！
“好了，下去再激动去吧！”匡密、叶淼等几位老师发出会心一笑，结果看到同手同脚的李岩，更是哈哈大笑，答辩现场氛围瞬间松弛了许多。
“下一个同学：王乐乐，他将答辩的题目是……”
哭了，这章写得好痛苦……本来想写男女主的拉扯，结果好像写成了青椒无聊的日常生活……最痛苦的事构思里面学生的毕业论文标题了！我毕业想个题目都得想好几个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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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答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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