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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那夜的过客带走了心中一些烦闷。转眼,旺春又至,王府几株石竹疯一样地长,夕阳下花丛如血般秾丽。书室里,李悟提起新勾的花卉图,墨迹湿润,将笔尖搁在架上。

“你要推举何人?”

堂下人长作一揖。

“禀殿下,故东宫侍读,后因言获罪,遭贬出京的公孙要。”

李悟将画纸压了,奇道:“故太子的人?细细讲来。”

公孙要的名头,他是听过的。师承当世大儒,受过尚书指点,当年是东宫班底近臣之选。后因李恒为储,不满序齿之乱,直言上疏,贬官洛阳。如今前尘往事已矣,能召回任用是捡了便宜。

用人不外乎施恩,听罢幕僚陈述,他不由眯起眼。

“这么说,昔年公孙要被贬后,李尚书悔婚,将其未过门女儿改嫁他人?”

“回殿下,正是如此。”

幕僚直起身:“未知殿下作何打算?师兄如今回京,心结唯有此事....唉,李尚书的脾气,可不好扭转。”

“悔婚么...若要再成事,倒也容易。”

李悟盯着砚台中依旧朱红如新的墨色,忽而一哂。

“好了,此事本王自有计较,你下去吧。”

他想起初春那晚,在王府后园遇见的小官媒,似乎便是管户婚一事。

转眼到了三月十九,正是道坛设法,祈福日。

玄都观山门大开,竖起经幡,长阶梯下,前来参加祈福法会的百姓大排长龙,几乎涌到崇业坊外。

唐皇崇道,不仅尊先祖李耳,历来亦贵封道教,一朝国师常出道门之中。故那晚李悟言受王府请托,小官媒便对他很是尊敬。

讲经堂前,他端坐法坛之上,戴六角莲花冠,着法衣,虚敛双目,实则已将人群尽收眼底。

他派人打探过,长安官媒三代单传,令狐喜年方十六,乃家中独子,世袭父业不久,虽有众媒之首荣誉,却因资历尚浅难以服众。

估算着从城南到玄都观的距离,他找向人流末端,终于在一行士绅官员的车马中发现了她。

车驾外缀着丝帘,应是家中女眷,她身量不过高出马背一头,御马前行却进退有度、从容不迫,待行至人群外,跃下马来,身姿潇洒,一张白嫩的少年面容却仿佛点缀桃蕊般,略显出一点嫣红。

李悟收回视线,心下莫名有些愉悦。

法会肃穆,他虽假托法师之名,也不得不用心念诵,故而待整场斋蘸完毕,她走到近前,李悟才得空与她说话。

“法师有礼。”

令狐喜一板一眼冲他行礼,两手结印,举至齐眉。来批命祈福的人并不少,但如此标准的手印,他倒是第一次在俗家身上见。

“无量天尊...公子有礼。”

他语带笑意,霎时便想打破这庄重。

“公子那晚才说要登门拜谢,如今不过半月,已认不出贫道了么?”

她一惊,抬头。

“啊——心吾道长”

她顿了一下,似是太过惊讶而不知该说什么。

白日里,近距离看她相貌,便比那日还稚嫩了些,不,与其说是稚嫩,不如说是童子气,双颊饱满,印堂明亮,纤细的身量如春日抽长的新枝。

他笑意更深,从法坛上起身朝她走去:“好了,公子贵人多忘事,贫道亦不敢怪罪于你,今日公子是来批命,解签,还是求姻缘?”

她面色一肃,散印变拱手。

“道长此言差矣,那日自王府离去,一直未忘道长引路之谊,只是多方打听,未曾得见道长玄踪。”

“今...”

“诶——”

他听得头疼,见这小大人似的官媒还要再说,连忙将她搀起。

“公子年岁尚浅,性情天真,那日竹园中妙语连连,我甚是欢喜,今日不过换一场合,又何须严肃至此?”

“怪罪一事,我不过玩笑罢了...实则,我来此挂单做法会,却也是记挂公子你啊。”

他笑眯眯扶住她,却感到人有些慌张,轻颤了一下,霎时便从他掌中抽离。

李悟有些惊讶,望着她连连眨动的眼睫,不动声色收回了手。

观内,桃林茶室。

应付完善众的李悟脱下繁琐法衣,一身常服,在案后煎茶。

水沸,取饼,令狐喜看看桌面,又看看他不时皱起而陷入深思的眉头,无奈伸手接过:“道长放下罢,我来即可。”

他面色如常,轻咳一声。

“这...多年未侍奉师父身边,茶艺倒是有些生疏。”

并非胡言,他自幼侍奉广宁真人座下,虽有粗使仆役,也需做些弟子之礼,因而学会了不少料理之事。

也许真是由俭入奢易...反之,则有些为难。

当下,看令狐喜端过茶具,敛容静坐,正身抬臂,十指行云流水的炙,碾,罗,他不由赞叹:“公子六艺臻善,我很是佩服。”

她泰然一笑,显是受夸习惯了。

正值春好,玄都观桃林盛放,暖风吹入竹帘,捎带几片花瓣落在窗前。檐下铜制风铃轻轻摇动,帘外传来低低铃音,一片闲适中,李悟端详着眼前这个小他四岁的少年人。

他那时并未怀疑起男女之分,只觉得对方心性温善,毫无骄矜,也许是为招揽座下幕僚、故而要用到官媒权责而接近她,但在这份利用背后,因欣赏之情延伸出的亲近,却容不得他否认。

下一刻,她抬眸,他露出浅笑:“绿意徐徐,满室生香,我倒要尝尝公子手艺了。”

“请。”

借雾中遮掩,李悟余光看她专注地收整碗盖,将用过的竹夹搁置一旁,之后便束手而坐,眼神期待。

分明带着满心算计而来,但在春日和煦的阳光里,他却有了刹那恍惚。

素日伪饰惯了,下意识收敛神色,令狐喜便只能看见他呷了一口茶,陷入沉默。她似乎察觉到他不愉,却不知是哪里出错,莫非是有所疏漏,茶味滞涩?

“道长、道长。”

茶水入喉,李悟忽然为这份生疏感到不适。他略过方才的沉默不提,颔首肯定。

“清冽回甘,公子于茶一道可见用心。”

令狐喜这才弯起眼睛,腼腆地垂手置于身侧,又听李悟放下茶杯,状似不经意般提了一句:“你我投缘,便不必道长来、道长去了,我既痴长你几岁,唤我一声兄长,如何?”

“这,当然好,未知道、兄长俗家名姓?”

迎着她惊讶的目光,他心间念头转了几转,出口便成: “入玄门后,俗家名姓已抛,我以道号为名,意别红尘。”

于是由得这面皮薄的少年低低唤“心吾兄”,李悟欣然点头,自觉也该聊表亲近,便随她家中人一般。

“那..阿喜,来日可还有空闲?”

春光正盛,融融的日头映入桌前,李悟分明看到,她睁圆的眼睛下,那莹脂润玉般的面庞倏忽红了。

作别玄都观,令狐喜回到家中已是日暮。膳房的炊烟与蒸米香一同升起,显是正要晚食,门房下了闸,她正朝东厢走去,便被母亲身边的春桃叫住。

“四公子,可算等到你了,今晚夫人说在后园摆膳,不要走错啦。”

令狐府规矩并不严,她笑笑应声,春桃兴冲冲去了。

众人入座,祈福求得上上签,大夫人慧娘心情正好,眼见幺儿换了便服朝后园走来,关心道:“今日怎么不和家里一道?是与哪位道长论经去了?”

三位姐姐并姐夫跟着看过来,令狐喜只得回答。

“是一位通晓茶经的道长,一起在茶室...”

下首的二夫人见缝插针:“那有没有找道长问看,什么时候有姻缘”

“娘亲”,“二妹”

被一前一后打断,二夫人愣住,慧娘与令狐喜暗中对视了一眼,又各自不着痕迹地挪开。眼见气氛不对,其余人讪讪不敢插话。

令狐喜随即入席,安抚道:“娘亲,我才十六呢,眼下求还太早。”

“都不早了,你也继承了家业,金铺贾老板家儿子十六岁就定亲,十八岁成婚刚刚好...” 二夫人还要唠叨,一碗甜汤递到面前,话头喜滋滋停住,“诶呀还是我们阿喜知道心疼我”,捧着碗喝起来。

慧娘松一口气,提筷也为二夫人夹了些菜,众人也跟着动筷。一场风波悄无声息地过去。

饭毕,慧娘叫了令狐喜私下在书房里,细细叮嘱:“你切记,能拖则拖,之后我再想办法,若...”

“拖不下去就躲,孩儿知道。”

尚且年少的令狐喜在这时平静又淡然:“大娘不必假意为我相看,我会与娘亲说明,及冠之前不议亲。”

自扮作男儿承袭家业以来,她每日裹身,不敢有一丝懈怠。如今低眉答话,春衫软薄,露出一寸细白脖颈,未长成的女子身量弱质纤纤,在一层夹袄的掩饰下,终有些挺拔意味,代价则是卸下轻袄,常需擦药的热痛痱子。

此刻无人,她便没有掩饰,慧娘望着衣襟下透出的红痕,双眸含泪,只避过一旁不愿叫她见到。

书房里霎时静下来,只有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好了,大娘知道了”,慧娘到底是过来人,伤心一会儿便罢,双手握着令狐喜肩头,话题转道:“今日那位道长,可是你上次提过的王府高修?”

见令狐喜默然点头,没有多说,她也不多问,只道:“你这个年纪,是该多交些友人,大娘到底见识有限,讲的道理你也都懂,他若能开解你一二,也是好的。”

令狐喜任由慧娘的手落在肩上,轻拍背脊,心神却恍然回到正午,日光下澈,那声熟悉又陌生的“阿喜”。

其实,长到十六岁,除却家人,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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