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我每日都会准时给虞行打电话报平安。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间我已在这座陌生的Z洲城市停留了整整一个月。这期间,我的视力从最初的模糊不清到完全失明,如今又渐渐恢复了些许光明。
"叶青,让花千安安排航班来接我回去吧。"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光影,"外公已经开始怀疑我不在海城了。花千安那边怕是瞒不了多久,若是再不回去,迟早会露馅。"
"不行!"叶青的声音陡然提高,"你的眼睛才刚有好转。现在就要回海城,你是打算永远失去光明吗?"这位尽心医治我的医生显然动了怒,他无法容忍病人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健康,"你外公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正在根据病因寻找治疗方案。你至少该等到情况稳定些再作打算。"
我明白叶青的良苦用心。但前几日花千安在电话中告知,何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药物疗效远不如预期。唯一的好消息是终于查明了病因——铀元素引发了体内细胞的加速衰老。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自记事起,外公就带着我生活在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每日不是在院中晒太阳,就是与街坊邻居打牌消遣。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铀元素,除非是在我出生之前。更蹊跷的是,每当我提议带他去海城或京城的医院检查,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起初我以为他是心疼医药费,如今看来事情远非如此简单。可关于这些,外公从未向我透露只言片语。
"还要等多久?"我望着眼前朦胧的光影问道。
"半个月。"叶青将一杯温牛奶递到我手中,语气不容置疑,"半个月后,我亲自送你回去。"
一周后的傍晚,我正坐在阳台上,微凉的海风拂过脸颊,远处传来海浪轻拍岸边的声响。突然,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片宁静。
"喂?"我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花千安急促的喘息声,背景是医院特有的忙乱脚步声和仪器提示音。
"愉乐,老爷子突然病危,现在正在抢救..."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这时叶青恰好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刚取来的检查报告。他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在听到电话内容后立即快步上前。
"别慌。"他沉稳的声音像一剂镇定剂,"我马上安排私人飞机,我们现在就动身回海城。"
我的视力虽已恢复,但仍需避免强光直射。此刻鼻梁上的墨镜不仅遮挡了刺眼的光线,也掩去了我眼中的慌乱。叶青一边快速拨打电话安排事宜,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我。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平日里的冷漠疏离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伪装,而此刻...
"愉乐,我们现在就去实验室顶楼。"他果断地挂断电话,轻轻握住我的手腕,"飞机已经在等着了。我已经让人把最先进的医疗设备都运上海城。你放心,外公福大命大,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
走廊的灯光在我们头顶快速掠过,叶青带着我快步穿过消毒水气味浓重的走廊。电梯上升时轻微的失重感让我下意识抓住了扶手,金属的冰凉触感从掌心传来。我知道,此刻每一秒的耽搁,都可能成为永远的遗憾。
一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海城医院顶楼的停机坪上。螺旋桨卷起的狂风还未完全平息,我就看见花千安来回走动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他快步迎上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急切:"老爷子一个小时前被推进急救室,现在全院最好的专家都在里面抢救。"
"具体情况我已经在飞机上和主治医生沟通过了。"叶青一边说,一边带着我们快步走向电梯。
电梯下降的短短几十秒里,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当电梯门在急救中心楼层打开时,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方家三人。方哲第一个冲到我面前,脸上写满担忧:"愉乐,你这一个多月到底去哪了?外公和我都担心坏了。"
花千安不动声色地往我身边靠了靠,形成一道保护的姿态。我注意到急救室门外的长椅上,方家其他两人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这边。头顶的电子时钟显示着抢救已持续的时间,每一秒都像钝刀般折磨着人的神经。
而此时,远在城另一端的虞行接到虞西的电话后,立即抓起外套:"马上备车,去海城医院。"他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半小时后,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虞行步履匆匆地走来,虽然依旧保持着优雅的仪态,但明显加快了步伐。当他看见我独自坐在长椅上时,立即放轻脚步,安静地在我身旁坐下。
虞西则站在他身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抢救室门前这片狭小的空间仿佛与世隔绝,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走廊外医院依旧人声嘈杂,护士站的呼叫铃此起彼伏,推车轮子与地砖摩擦发出规律的声响,却都被隔绝在这方寸之地外,形成鲜明的对比。
突然,抢救室的电动门缓缓开启,叶青穿着手术服从里面走出来。我猛地站起身,急切地迎上去。他摘下口罩,眉宇间的疲惫掩不住眼中的温和:"别担心,老爷子已经脱离危险,现在还在昏迷状态,稍后就会转回病房。"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留在海城,全程跟进后续治疗。"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惑。明明前两天花千安在电话里还说外公情况稳定,怎么突然就病危了?我转向花千安,压低声音道:"去查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花千安微微颔首,正要转身离去时,一直站在我身后的虞行突然开口:"虞西,你跟花总一起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虞西立即会意地点头,快步跟上花千安的脚步。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叶青这时将目光转向虞行,打量了片刻后说道:"虞三爷,我现在抽不开身,花千安也有事要处理,能否麻烦您先带愉乐回家?"他看了眼腕表,眉头微蹙,"他到现在还没吃晚饭,请您务必看着他吃完晚饭,再让他洗漱休息。"
我刚要开口拒绝,叶青就递来一个不容反驳的眼神。他放柔语气,却依然坚定:"老爷子今晚不会醒的,你的眼睛才恢复不久,需要好好休息。难道你想让这一个月的治疗都前功尽弃吗?"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医院这边有我守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虞行郑重地点了点头,叶青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就麻烦您了。"他又特意叮嘱道:"记得在愉乐睡前点一支他房里的安眠香,等他睡熟了您再离开。"
"好。"虞行应得干脆,将叶青的嘱咐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走廊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却掩不住他眼中认真的神色。窗外,夜色已深,医院的灯光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倒影,映照着我们各怀心事的面容。
方家夫妇站在角落里,目光复杂地望着抢救室门前的一幕幕。花千安和虞行这两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都是他们平日里难以企及的存在,此刻却都围绕在他们一直轻视的儿子身边。更令他们心惊的是那位陌生医生——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着海城医院院长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就知道此人来历不凡。
当听到叶青提到我的眼睛已经恢复时,方家夫妇脸色骤变。而站在他们身旁的大儿子方哲却神色如常,似乎早已知晓此事。这个发现让夫妇俩心头一紧,若是今晚老爷子的突发状况与他们有关,恐怕......
虞行在叶青交代完后,便带着我离开了医院。车内一片寂静,他没有追问我这一个多月的去向,也没有询问为何K集团总裁花千安会对我如此恭敬。他只是专注地开着车,平稳地驶向我的公寓。
回到家中,虞行直接带我去了他的住处。厨房里很快飘出食物的香气,他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我面前。我机械地吃着,而他始终安静地坐在对面。直到确认我吃完最后一口,他才起身收拾碗筷。
接下来的举动彻底惊醒了恍惚中的我——他竟蹲下身要为我换鞋。我慌忙后退:"不必,我自己来。"虞行站起身,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耐心地等我换好拖鞋。
随后,他牵着我的手走向卧室,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睡衣,又细心地调好浴室水温。这一连串体贴入微的举动,让原本木然的我终于找回了些许真实感。浴室的水声响起时,我听见他在门外轻声说:"慢慢洗,我就在外面。"
从浴室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珠。虞行已经准备好了吹风机,动作轻柔地为我吹干头发。温热的风拂过发丝,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其间,每一个触碰都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我,又能确保每一缕头发都被仔细吹干。
躺进柔软的被窝时,我闻到了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他连床品都换成了我常用的那款。虞行在床对面的香薰炉里点燃安眠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很快在房间里弥漫开淡淡的檀香。
"你先回去,不用等我睡着..."我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虞行在床边坐下,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没事,你先睡。"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不能言而无信。"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叶青给他创造的一个机会。他暗自感激那位细心的医生,让他能名正言顺地守在我身边。夜风轻轻掀起窗帘一角,他伸手为我掖了掖被角,指尖在不经意间擦过我的脸颊,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房间里只剩下安眠香燃烧的细微声响,和两个人轻缓的呼吸。虞行静静注视着床上渐渐放松的身影,目光柔和得像是看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知道,今晚的守护,不仅仅是为了兑现对叶青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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