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东升的旭日如常将光芒洒向大地。一缕金线穿透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床上的人影微微动了动,被褥发出窸窣轻响。
卧房外,餐桌上已摆好精致的早餐。虞行正坐在客厅沙发里处理文件,虞西则静默地守在一旁。整个空间落针可闻,直到卧室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我推门而出,看见客厅里的两人时脚步微顿:"你们怎么在这?"
"早餐在桌上。"虞行合上手中的平板,起身拿起茶几上的墨镜递来,"吃完我送你去医院。"
我接过墨镜戴上,走到餐桌前坐下。瓷盘里的煎蛋还冒着热气,虞行则在我斜对面的扶手椅落座,目光沉静地望过来。
手机震动声突然打破寂静。我刚要伸手去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抢先按住了我的手背。"先吃早餐。"虞行的掌心温热,力道不容挣脱,"消息待会儿再看。"
手腕被牢牢压在桌面上动弹不得。他另一只手已端起温热的牛奶杯,稳稳塞进我被按住的那只手里:"喝杯牛奶。"玻璃杯壁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与他指尖的温度悄然交融。晨光里,他凝视我的眼神专注得像在守护易碎的瓷器。
只得安静地吃完盘中食物,才点开手机。花千安的调查结果早已送达——外公此番病危并非意外,方家夫妇为谋私利竟寻至老爷子面前争执,致使刚有起色的老人气急攻心,病情急转直下。而方哲忙于公司事务,一时疏忽了对父母的管束,才酿成此祸。这笔账,必要他们加倍偿还。
恰在此时,叶青的消息弹出:"老爷子已醒。"
"外公醒了。"我攥紧手机看向虞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车已在楼下候着。"他温声应道,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用完早餐随时出发。"
抵达医院时,ICU外的景象如同凝固的油画。方家三人面色灰败地立在墙角,花千安抱臂倚着窗台,叶青则穿着挺括的白大褂站在监护室门前,手里厚重的病历本像块沉甸甸的铅。
"目前仍在危险期。"叶青迎上来时,消毒水气味随衣摆翻涌,"每日限一人探视半小时。"他翻开病历,纸张发出脆响,"原有治疗方案已失效,需与导师重新制定方案。"
“全院资源随你调用。”我凝视着玻璃窗内监护仪闪烁的红光,对花千安道,“若有任何需求,直接找她即可。”虽非医学专精,然久病亦能知医。先前眼疾的治疗以及长时间陪伴叶青的经历,让我对浅显的医疗知识有所掌握。外公此番,身体根基已损。
“好,你先进去看外公。其他事宜,待你出来后再处理。”立于叶青身旁的花千安应声道。
我颔首,未瞥方家众人一眼,径直步入消毒间进行消毒。
病房内唯有医疗设备规律运作的声响。病床上的人戴着氧气面罩,苏醒片刻后,此刻又沉沉睡去。若非面罩上凝结着规律的水雾,几疑床上之人已……我静坐一旁,只默默守候。
半小时流逝,病床上的人毫无苏醒迹象。我只得起身退出。“外公,我明日再来看您,您安心休息。”
步出ICU,门外众人中唯独不见叶青。方哲见我出来,下意识欲伸手相触,却被虞行迅捷拦下。“方总,”虞行语气冷峻,“有话请直言,勿要动手。”
面对眼前的虞行,以及静候在侧的虞西和花千安,方哲只得压下意图伸出的手。“愉乐,”他开口,“外公还好吗?你最近……”
“方哲,”我打断他,声音冰冷,“我早先告诫过你什么?方家一切事务,绝不可扰到外公面前。你是全然忘却了,是吗?”若非尚存一丝理智,顾及外公感受,我早已一拳挥向方哲,或将方家彻底倾覆。
“愉乐,对不起。是我未能约束好他们。”方哲深知此错在自己。若非外公此次转危为安,恐怕他连安然站在此地与愉乐对话的机会都已丧失。
“方哲,”我的目光掠过他,落在对面坐着的方家夫妇身上,“若你欲弥补,我给你一个机会。”我的语气不容置疑,“两天之内,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倘若届时你的处置未能令我满意,我会亲自出手。届时,休怪我不念及外公的情面。”
言毕,我未作停留,与一行人径直离开医院。
车内,虞行坐于身侧,目光落在我侧脸上,“你的眼睛恢复得如何?”
“尚可。”我望向车窗外,视野中只有一片模糊、灰蒙蒙的景致,“如今正缓慢康复,按时服药,应无大碍。”
“如此便好。”虞行低语。对他而言,其余诸事皆不足道,唯愿眼前之人能平安归来。
前方开车的虞西,心中不禁暗忖:自家爷的底线,这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此番怕是彻底栽进去了。看来日后宁可开罪爷,也万不能得罪这位方小公子。
抵达住所,虞行亦步亦趋随我进门,竟直接在沙发上处理起公务,全无返回自己住处的意思。我蹙起眉头,“你为何还要待在此处?”
“你视力未复,我留下能更好照应。况且昨日叶医生不是还交代……”虞行正欲详加解释。
我便径直打断了他,“虞行,那是昨日之事。如今我足以自理,况且花千安他们稍后便会过来。”
不必劳烦他人,”虞行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由我照拂你便很好。况且,我就住在隔壁,让叶医生心无旁骛地救治你外公才是正理。如此,你外公方能更快康复,不是么?”他目光扫过,又补充道,“至于花总,公司事务本就繁重,我们实无必要再叨扰一个‘外人’。”他心底那份失而复得的珍视感几乎要满溢出来——好不容易盼得思念之人重回身畔,又岂能拱手让与其他男子代为照料?
他岂会不知花千安是我的人?可这份“外人”之说,他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我心中冷笑,虞行究竟是凭何笃定花千安于我是“外人”?于我而言,花千安的份量,只怕比他虞行要重得多。
然而转念一想,也罢。叶青他们眼下确有更要紧的事务缠身,外公的病情才是重中之重。况且,自己目前的状况确实尚能应付日常。既然虞行执意留下,那便由他吧。
两日之后,花千安将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说道:“那日你将方家夫妇交给方哲处置后,他便一直待在公司,未曾归家。直至次日,他才返回方宅。听闻这两日,方家每至深夜,便有哭声传出,间或夹杂着物品被摔砸的声响。”
我将手中的文件随手丢在桌上。坐在一旁的虞行探身拿起,快速浏览了几页,随即抬眼看我,语气了然:“方哲这是想用方氏集团的股份作为补偿,以期换取你对方家夫妇的宽宥。”
“区区方氏?”花千安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冷笑,“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大厦将倾。竟还妄想以此作为补偿筹码?他倒真是开得了这个口。无非是仗着你念及方老爷子旧情,笃定你终究不会对方家夫妇赶尽杀绝罢了。”
我目光沉静,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转告方哲,他的处置结果,我不满意。若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就别管那两人。这是我给他的,唯一机会。”
花千安闻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坐在我身侧的虞行,转而对我提议:“行。只是你这几日……要不要暂时搬到我那边去住?叶青也在我那儿,相互有个照应,照顾你也方便些。”
未等我开口,虞行已将手中的文件随意掷回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迎上花千安的视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带着明确疏离感的弧度,声音平稳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力度:“花总的好意,心领了。不过,小乐留在我这里就很好。我自会妥善照顾,就不劳您这位‘外人’费心了。”
“我?外人?”花千安呼吸一滞,万万未曾料到,有朝一日,这“外人”二字竟会从虞行口中掷向自己。他与小乐相识十数载,虽无血缘羁绊,却早已将彼此视作至亲。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与荒谬感瞬间攫住了他。“虞总,”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与毫不掩饰的讥诮,“在小乐心里,究竟谁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外人,恐怕尚未可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目光如刀锋般在空中激烈交锋,周身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敌意,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仿佛下一秒便要拳脚相向。
“千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切入了这片无形的硝烟,“你专心配合叶青便是。至于我,能够照顾好自己,你无需挂怀。”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花千安深知我的脾性,明白我既出此言,便绝不会拿自身安危儿戏。他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起身准备告辞。“好,”他目光落回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若身体有何不适,务必及时告知我或叶青。”
他走向门口,手搭上冰冷的门把手,正要转动时,动作却蓦然顿住。他侧过身,视线如冰锥般直刺向沙发上的虞行,一字一句,清晰而冷硬:“虞行,听着。若你敢让小乐受半点委屈,我保证,我们定会让你付出你无法承受的代价。”言毕,他甚至不屑等待对方的回应,径直拧开门锁,身影决绝地消失在门外。
房门闭合的轻响在骤然沉寂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和虞行两人,方才的激烈对峙仿佛抽空了所有声响,唯余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谁也没有开口,沉默如同实质般蔓延开来,将方才的一切喧嚣都封存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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