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阿咪长得飞快,短短几个月,个头已经快赶上小太子了。两个小家伙形影不离,吃饭要挤在一张案几上,睡觉要滚进一个被窝里,连小太子读书时,阿咪都要趴在旁边,尾巴一甩一甩地替他翻书页。
可兽终究是兽,再通人性也难免爪子没轻没重。小太子白嫩嫩的手臂上、膝盖上,时不时就多几道红痕。花霄柏和汝嫣姬看在眼里,心疼得紧,可每次想开口,就见儿子骑在阿咪背上,笑得比御花园的牡丹还灿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日,花霄柏正剥着葡萄,一颗颗喂进皇后嘴里,见她额角沁出细汗,立刻夺过宫女手里的团扇,亲自给她扇风。
“夫人,咱们家小妤再这么和阿咪疯下去,怕是要从‘掌上明珠’变成‘山野小猴’了。”他叹气,又往汝嫣姬唇边递了颗葡萄,“你瞧瞧,昨日又蹭了一身泥回来,活像在御花园里打了滚。”
汝嫣姬慢悠悠地嚼着葡萄,眼尾一挑:“怎么,陛下当年追我的时候,不也翻墙爬树,比阿咪还野?”
花霄柏被噎住,悻悻道:“那能一样吗?我皮糙肉厚的,咱们小妤多娇贵……”
“娇贵?”皇后轻笑一声,指尖戳了戳他的额头,“他昨日还学你当年,骑在阿咪背上说要‘征战沙场’呢,我看这胆量,可比你小时候强多了。”
花霄柏无奈,只得换个策略:“可宫里地方小,阿咪迟早要长大,总不能一直拘着它。”
汝嫣姬沉吟片刻,点头道:“也是,不如送去城外的南阳茶山?那儿地方宽敞,又有专人照料,小妤想它了,随时能去看。”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小太子花妤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撒欢的阿咪。
“父王!母后!我和阿咪今天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他脸蛋红扑扑的,眼里盛满兴奋,丝毫没察觉父母的神情。
阿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像往常那样活蹦乱跳,而是乖乖趴在小太子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汝嫣姬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妤儿,阿咪长大了,宫里怕是容不下它了。”
小太子一愣,随即紧紧抱住阿咪的脖子:“不要!阿咪是我的朋友,我要它一直陪着我!”
花霄柏也蹲下来,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傻孩子,阿咪是猛兽,又不是小猫小狗,它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那……那我还能去看它吗?”小太子眼眶红红的,声音闷闷的。
汝嫣姬笑了,伸出小拇指:“君子一言。”
小太子立刻勾住她的手指:“驷马难追!”
阿咪被送走的头几天,小太子蔫得像霜打的茄子,连最爱的糖糕都提不起兴趣。
花霄柏见状,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朝他招手:“小妤,过来陪父王下盘棋,赢了就带你去看阿咪。”
小太子眼睛一亮,立刻扑过去:“真的?”
花霄柏伸出小拇指:“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然而,棋局结束,小太子输得一塌糊涂。他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父王:“儿臣输了……还能去见阿咪吗?”
花霄柏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抱起来,刮了刮他的鼻尖:“父王只说让你陪我下棋,又没说要赢。”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改日有空,咱们就去。”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改日”还没等到,就先等来了皇叔的逼宫之变。
那一夜,宫墙染血,箭雨如蝗。
而小太子,再也没能等到那个带他去看阿咪的承诺。
腐血凝成的雾气在齿间漫开,铁锈味黏在舌根久久不化。慕家军的旌旗在火中卷曲,发出皮肉焦灼的噼啪声。刀剑相击的颤音里。他忽然听见一声婴啼——原是某个士兵的肠子从腹腔滑出,拖在焦火上发出湿漉漉的声响。
一身白衣的他站在尸山血海间,像一尊被血雨淋透的玉雕。飞溅的猩红爬上他衣袂,开出一串串恶艳的米砂梅。他机械地擦拭袖口,指腹碾过之处却绽开更多血痕,渐渐将半幅广袖泡成半透明的胭脂色。
“真脏啊..”他轻笑,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十指插入粘稠的血浆,在碎肉与骨渣中翻找。当指尖触到那块冰凉时,头骨突然发出活物般的尖啸一—天旋地转。
血沼没至腿根时,他听见衣袍吸水的声音,像千百张吮吸乳汁的嘴。无数青白手臂从血沫中浮起,指甲缝里还嵌着熟悉的金线——父王惯用的缠枝纹,母后最爱的牡丹绣,影卫们腕间磨旧的皮绳。那些浮肿的于指抠进他腿肉,每一道抓痕都渗出细小的血珠。
“你的心...是铁祷的吗?“母后的头颅漂过来,发间簪着的金步摇正扎在她太阳穴。
花苏妤痴痴地笑,任由血蛆从耳洞爬进颅腔。他捧着那颗尖叫的头骨,像捧着一盏人皮灯笼。
花苏妤垂眸看着手中那颗狰狞的头骨,忽地低低笑出声来。笑声轻缓,却像是淬了毒的刀锋,一寸寸刮过血海里的每一张脸。
“痛?”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头骨的裂痕,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你们会痛吗?”
血水里的鬼影骤然尖啸,无数双手疯狂撕扯他的衣袍,像是要将他拖入深渊。他却只是微微蹙眉,似是被扰了兴致,指尖一用力——
“咔嚓。”
头骨在他掌心裂开一道细纹,黑血蜿蜒而下,滴在他雪白的袖口,晕开一朵妖异的花。
“你们……”他轻笑一声,眼底却满是死寂,他猛地收紧五指,头骨应声而碎,“算什么东西?敢扮成他们的模样!”
梦境轰然崩塌,血海倒卷,鬼影哀嚎着化作灰烬。他站在万千碎裂的幻象中央,白衣猎猎,如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却又冷得彻骨。
“区区幻境,也配困我?”他抬脚碾过地上残余的骨灰,唇边笑意森然,“下次若再敢用他们的脸来恶心我——”
“我便让你们连鬼都做不成。”
睁开眼,仍是那方旧地。阳光滚烫地烙在手背上,触感真实得刺人。
“终于醒了。”他指节抵着眉心,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梦魇,嗓音里淬着三分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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