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煊也并不记得自己昏过去了,只记得那道几乎将她闪瞎的白光和震耳的雷声。所以从地上坐起来时,她有一时的恍惚,头上的晕胀和身上的湿黏令她忍不住想“我莫不是被大雨砸晕了”。
“淮宁...”周煊也下意识唤道,但回应她的却不是周淮宁的声音。
是一个带着哭腔的陌生女声——“小姐,你醒了”。
周煊也按着脑袋睁开眼,看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梳着双髻、长相娇俏可人的女孩。女孩穿着浅蓝色的交襟汉服,双髻各有一朵黄花作为装饰。
“cosplay?汉服娘?”周煊也疑惑道,头疼的同时又觉得胸闷,她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被雨淋感冒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你别吓菱儿。”蓝衣女孩说道,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周煊也这时才慢慢回过神来,她抬头朝四周看去——此时的她坐在地上的草席上,不远处是古色古香的床、桌、椅、梳妆台等等。
她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是哪儿”,很显然此处并非不久前她和周淮宁躲雨的地方。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她穿着一袭鹅黄色对襟襦裙,左脚上有一只蓝色绣花鞋,右脚只有宽松的袜子,鞋子不知所踪,浑身湿漉漉的,不像是被雨打湿反倒像是掉水里了。
她脑中冒出来的第二个问题是“我是谁”,很显然这身打扮不是她前不久穿着的正装。
见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身边这个叫“菱儿”的女孩起身往外跑去,边跑边叫唤:“大夫,我家小姐醒过来了。”
周煊也再一次环顾了一眼四周,又再一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难以置信,但得出了第一个结论——“我穿越了”。
她忍着头疼胸闷,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了梳妆台前——镜中人有着一张和她完全不一样的脸,清瘦苍白的脸、圆圆的眼睛、矮鼻梁和薄唇,容貌清秀却并不出众。
“小姐?也不算太崩的开局。”周煊也叹道,紧接着便想起了周淮宁,在此之前她是和周淮宁待在一起的,她们一起站在门底下躲雨,一起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闪电...
很快,她得出了第二个结论——“周淮宁也许和我一样也穿越了”。
“小姐。”那个叫“菱儿”的女孩带着大夫和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中年妇人也是矮鼻梁、薄唇,和镜中人有七分相似,想来便是这位“小姐”的母亲了。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菱儿疑惑道,脸上还挂着泪水。
“大夫,你给看看。”中年妇人说道,脸上没有关切与担忧,只有不悦和烦闷。
由此,周煊也得出了第三个结论——“这个小姑娘很关心小姐,小姐的母亲并不”。
由于搞不清状况,周煊也选择不吭声,乖乖配合大夫看诊。
“从脉象来看,小姐身体已经无碍,或许是磕着头部了,所以有失忆的情况。”大夫一本正经说道,“我开几副药,待小姐喝几日再看看。”
“好,有劳了。”中年妇人说道,随即陪着大夫往外走去。
“小姐,你没事就好。”菱儿说道,眼泪“唰”地又落了下来,“你是不是不记得菱儿了。”
待中年妇人和大夫走远,周煊也才拉着菱儿开了口:“现在是什么年份?我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这是哪里?我家是干嘛的?当官的还是经商的?”
菱儿被她这连珠炮般的问题问得有些懵,眨巴着眼看着她,半晌才小心翼翼开口:“如今是天齐六十年,小姐你名叫周煊也,年岁...二十有一了,这里是周府,周老爷是当官的,是咱们潞州的知州。”
想着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周煊也灵机一动赶忙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周淮宁的人?或者说咱们家有没有叫周淮宁的亲戚?”
菱儿摇摇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认识,这个名字菱儿第一次听说。”
周煊也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心想“都姓周,居然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亲戚”。
看着浑身透着古怪的小姐,菱儿泪水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快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周煊也不耐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管菱儿多难过,继续问道,“我浑身湿漉漉的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和我父母关系怎么样?”
“小姐...小姐你为了逃婚,想从假山那边的围墙翻出去,结果从假山上了摔下来,磕着头然后掉到了池塘里。”菱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答道,“小姐...你和老爷夫人的关系并不好。”
“为什么关系不好?”周煊也继续发问。
菱儿犹豫着没有开口,只是张了张嘴,看了看外面,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只管说,我失忆了,你得帮我回忆回忆。”周煊也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衣服,这身湿透了的衣服令她难受至极,她早就想换下来了,她看了一圈看到房间里有个衣柜,便想着衣服在衣柜里。
她边走边脱,脱到只剩下里衣的时候,已经走到衣柜前,她从衣柜里翻出新的衣物,将湿的衣物全都换下来,然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菱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旁若无人的脱衣服、穿衣服,一时间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关系不好?”换好衣服后,周煊也又问了一遍,好在这位小姐的衣服都是一套套归置好的,不然周煊也还不知道要如何穿这个衣服。
“老爷喜欢二少爷,夫人喜欢三小姐,所以...你们关系并不好。”菱儿小声回答道,生怕伤了周煊也的心。
“爹喜欢儿子,娘喜欢小女儿,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主。”周煊也低喃道。
此话一出,菱儿惊得瞪大了双眼,她突然觉得自家小姐失忆之后,瞬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喜欢儿子我理解,重男轻女很正常,喜欢小女儿是什么原因?”周煊也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发问。
“因为...因为三小姐貌美。”菱儿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
“原来如此。”周煊也一脸恍然大悟,“那逃婚是怎么回事?她...我爹娘要把我嫁给谁?”
“前段时间媒人上门,像让小姐你...嫁给庆国公的小儿子。”两人聊到此时,菱儿已经不再哭泣,甚至难过的心情都一扫而光,只是顺着周煊也的问题往下回答,“听说庆国公的小儿子风流浪荡,时常流连于风月场所,而且喜怒无常、胸无点墨又无法继承庆国公的封号,是个没有前途的公子哥,所以小姐你不想嫁。”
周煊也点点头:“确实,这样的人谁会想嫁。那你家小姐...我准备逃去哪里?”
说到这里,菱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小姐没有和菱儿说逃婚的事,菱儿不知道小姐要逃婚,菱儿觉着以小姐你这般性格,是不会逃婚的,没想到竟然...”
“等等,你不知道她...我要逃婚?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逃婚才掉到池塘里去的?”周煊也也面露不解。
“是三小姐说的,她说你让她帮你逃婚。”菱儿的心情已从难过担忧变成了好奇八卦,一双眼睛写满疑惑地看着周煊也。
“这还挺有意思,你家小姐...我原本是什么性格?”周煊也眯着眼问道。
“小姐你一直想得到老爷和夫人的关爱,所以很听老爷和夫人的话,从未忤逆过老爷和夫人。”说着,菱儿的小脸又垮了下来,“咱们院里上下都心疼小姐这般......”
周煊也点点头:“也能理解,这样的成长环境确实更容易形成讨好型人格。那我平时对你是不是还不错?”
说到这个,菱儿的小脸一下亮了起来:“小姐待我们这些下人极好,从不苛责打骂,小姐你自个儿的月钱都不多,却会在我们有困难的时候补贴我们。”
“嘿,还是个老好人。”周煊也评价道。
聊到这里,周煊也已经掌握了基本情况:一、她穿越到了一个和自己姓名一样但样貌、年龄、性格都不一样的人身上。二、她穿到了天齐六十年,这个年号不是历史上有的年号,无法判断所在的朝代,甚至有可能不是历史上存在过的朝代。三、原主是潞州知州的长女,爹不亲娘不爱,即将嫁个一个一事无成的公子哥。四、原主钱不多,也不知道是真的想逃婚还是被设计逃婚,总之要想逃婚得重新谋划。
菱儿见自家小姐低着头一言不发,还以为她不太舒服,又开始急得团团转,就在她思索着是否要将大夫再叫回来的时候,不久前离开的中年妇人走了回来。
菱儿吓了一跳,赶紧退到了一旁:“夫人。”
中年妇人,也就是周夫人,抬手甩了菱儿一巴掌,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叫你看顾好你家小姐,你是怎么看顾的?没用的东西。”周夫人骂道,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可以感受她怒意滔滔。
打完菱儿,她又走到了周煊也面前,怒道:“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嫁,好不容易攀上庆国公府,给你争取到这么好的婚事,你可别辜负了父母的一片好心。”
周煊也默不吭声地看着她,一双眼像是要看穿周夫人一般。习惯了自家长女唯唯诺诺的样子,第一次被女儿这么瞧着,周夫人只觉得有股令人汗毛直立的寒意朝自己袭来。
周夫人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大夫说你失忆了,你乖乖喝药,保重身体,乖乖待嫁。”
语罢,周夫人扭头离开了。
待她离开,菱儿才敢小声哭了出来。
周煊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开始琢磨逃离周府一事,可她并不是为了逃婚想要离开周府,而是为了离开周府去寻找周淮宁。她越来越坚信周淮宁和她一样都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她并不关心这些烦扰且与她无关的亲情和婚事,她只有一个想法——找到周淮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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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煊也开始计划如何逃出周府时,周淮宁这边刚理清楚状况。
她是从一张窄小、梆硬的木板床上醒来的,醒来时身边有一对中年夫妇、一个样貌出众的青年,他们看着她时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切,从三人穿着打扮来看,很像古代人。
拍戏?恶搞?穿越?——一时间诸多想法钻入周淮宁脑子里,回想不久前,她还和周煊也在古寺后的门下躲雨,接着一道闪电...
她感觉自己越想越头疼,下意识伸手往头上摸去,一摸才发现头上缠着绷带,再看身上,穿着藕色长裙,裙子下摆处全是泥泞。
“宁儿,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中年妇人问道,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她狐疑地看着对面的中年妇女,又环顾了一眼四周,思绪有些混乱。此处是一个破旧的屋子,屋子里除了她睡得这张木板床便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挂衣服的架子。虽然破旧,但收拾得很干净,桌上摆着干净的茶壶和茶碗,衣服在架子上挂得整整齐齐的。
“宁儿,你...怎么样?”首先察觉她不对劲的是那位样貌出众的青年。
由于尚未搞清楚状况,周淮宁决定先默不吭声,观察观察对方的反应再说。
“爹、娘,宁儿这个反应不太对,怕不是把脑袋磕坏了。”青年忧心忡忡道,“要不我们请大夫来看看?”
“也好也好,还是得请大夫。”中年男人说道,接着便要往外走。
“等等。”周淮宁终于开了口,她只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搞清楚情况,所以暂时不能让他们去请大夫。
斟酌片刻,周淮宁问出了影视剧失忆女主经典台词:“我是谁?这是哪儿?”
“呀!”中年妇女一脸惊诧,瞬间流出两行泪水,“宁儿这是磕坏脑袋,不记得我们了。”
“这可怎么办?我还是先去找大夫过来。”中年男人急道,随即小跑着出了门。
“宁儿,这是你爹,这是你娘,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与慌张无措的爹娘相比,这位同胞哥哥显得淡定许多。
也不等周淮宁问,他便继续往下说道:“你名叫周淮宁,我们原是汀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因被汀州知州陷害,被抄了家,落难之后才到这里来的,这里是青河县。我说这些能让你想起来一些什么吗?”
看着青年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周淮宁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并非真的失忆,只是这个记忆和他说的不一样罢了。不过听到这里,周淮宁大体上也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大约就是影视剧和小说里的桥段,她穿越了,穿越到了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今晨,你去山上采药,不慎摔倒从山上滚了下来,磕着了脑袋,这个你记得吗?”青年又问道,眼中写满了失落。
周淮宁又摇了摇头,她当然不记得,她只记得她今天约了周煊也吃晚饭,俩人还没走到餐馆便被大雨拦住了,之后便在门下躲雨,然后就到这里了。想到这里,周淮宁眼睛一亮——既然如此,那么周煊也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穿越到这里来了?
看到周淮宁表情发生变化,青年赶忙问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周煊也的?”周淮宁问道,也懒得管对方是不是会觉得自己不正常。
“宁儿,你在说什么?”中年妇人止了泪水,露出了一脸茫然。
“不认识。”青年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此人是谁?是你采药的时候遇到的吗?”
思索片刻后,周淮宁摇了摇头:“只是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名字。”
为了让周淮宁想起来一些事情,青年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他们的家事来。眼下是天齐六十年,他们所在的国家叫大渊。这个周淮宁年十八,半个月前一家人被知州陷害,家财被抄没,周父被打伤,兄长周淮安的秀才功名被撤,一家人流落到了周母的老家青河县。周家是买卖药材发家的,他们懂得识药、晾药,因为周父腿上留下了后遗症,无法攀爬,所以他们兄妹二人时常上山采药,想通过采药卖药赚些钱财。这位周淮宁的同胞哥哥名叫周淮安,不过二人长得并不相似,时常被人误会不是同胞兄妹。
从周淮安的诉说中,她感觉这位周淮宁一家子感情深厚,落了难也能不离不弃,倒是和她这个周淮宁不一样。
说话间,周父已经带着大夫走了进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大夫表示周淮宁身体无碍,只是可能碰着头了,一时失去记忆,只能看看过几日是否能想起来。
看到周父从口袋里掏出为数不多的银钱,付了诊费,周淮宁忍不住皱了皱眉——想来这周家穷困,并无多少钱财,她若是要离开这里去寻找周煊也,免不了需要些钱。
天齐六十年似乎并非历史上有的朝代,大渊更是她从未听过,要在这陌生、广阔又信息不通的地方寻找周煊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今之计她只能想办法多挣点钱,再去寻找周煊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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