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里,僵死的怪物躺在地上,深色木质的书柜占满一整面墙,同色的桌椅上落满灰尘,惨白的窗帘垂至地面,将窗外景色一起掩盖。
李京安搜寻着怪物身上的线索,连翘和唐欣分享信息。
唐欣是在四楼的一间病房里醒来,邻床躺着一位皮肉腐烂的病友。她吓了一跳,和病友在房间里你追我赶,才勉强把怪物制服。
唐欣在高三教室熬了大半年,身体素质一般,不敢和怪物正面冲突,一路上像只猫儿一样和怪物们躲躲藏藏,蹑手蹑脚地搜寻过了大半病房,偶尔遇上的怪物也靠着一股拼命的狠劲儿夺得胜利,有惊无险地来到这间院长办公室。
“我搜了一遍,他的抽屉里面藏着一这些,”唐欣把一沓报纸递给连翘,“喏,就是这个,是一个医生在医院天台跳了楼。这个医生负责药品评测,和另一个勾结牟利,被院长发现之后,用钱收买了他。”
“那他好端端的怎么跳了楼?”
报纸按照时间排序,右下角有一道深褐色的痕迹。连翘把报纸简单翻阅一遍,理清了大概。
第一份报纸是医生坠楼,报道是医生不堪忍受一次次面对患者去世的折磨,罹患抑郁症,于天台和人间诀别。
下面各种豆腐块短评不乏唏嘘,也有不少针对医生心理健康的建议提出。
后面仁慈医院多发生医疗事故,各种医闹层出不穷。直至最后一篇报道,将所有的一切血淋淋地撕开。
这家媒体的撰稿人也有家属在仁慈医院接受治疗,病情时好时坏,原本这位撰稿人尽力放平心态,也鼓励着妻子积极面对。
直到他一次探病时,见妻子的主治医生季琳神色匆匆,出于新闻人的直觉,他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然后就从未关紧的门缝中听到了发生在院长办公室的一起争吵。
季琳请院长审查这批药的质量,再进一批可靠的药物,替代以往开出的药品。
字字恳切声声泣血,撰稿人听到这种极其恶劣的事故先是怒火攻心,而后即将发表大新闻的喜悦高涨,他更加小心认真地听了下去。
四楼病房中病人不算多,也过了医生查房的时间,整条走廊空旷且静,在冥冥天定之下,撰稿人听完了全程。
一页版面放了他讲述的事情经过与心理历程,他在里面这样写:
“门内的J姓女士听见老院长发出一声挣扎羞惭的叹息,不知她心情如何,门外的我却于瞬间如坠冰窟。
J女士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老师你?’
老院长不停地道歉,苍老的声音哽咽,说自己鬼迷心窍。我却浑身发冷,怒火中烧,攥着录音笔听完了全程。
这是一个关于良心、利益和职业道德的恐怖故事。”
连翘看完全部,吐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那边李京安叫了她们俩一声:“你们俩过来看,这个医生在异化之前,就已经死了,手术刀捅穿了他的心脏……他的白大褂衣领内侧,有一道深褐色的血迹。”
“深褐色?”
连翘皱眉,把报纸递过去:“这个上面也是?”
李京安看了眼,点头。
唐欣道:“事情爆出,院长不可能还有心思手收集报纸,看里面说,他也不是那种丧心病狂还得留纪念的人……”
她伸出手比了比:“是个小孩子的手印。”
“小孩子?那可能是那个徐宁,我在这里只见过这一个小孩……”连翘把徐宁的事跟唐欣简单讲过,又说道,“报纸可能是冯宁送过来的,那医生衣领上的痕迹是什么?死亡标记?”
李京安闻言笑笑:“这个医生,你们看看,和报纸上那个同伙医生是不是一个人?如果是的话,可能就是报复了。”
唐欣翻开报纸,仔细对比一看:“真的是他!”
“两个医生,一个跳楼,一个被杀,作案工具还是手术刀,那应该是季琳吧……还剩一个院长……”
“我们去哪儿找院长?”唐欣抬头问连翘。
连翘看了看她,又去看李京安:“我们再找一遍吧,要是实在没有院长的线索,我们得另寻他法。”
院长办公室的陈设大气古朴,书架上除了医学专著论述,还有不少古文名著。连翘将每本书都仔细翻查一遍,又仔细搜过书架上的夹角缝隙,一无所获。
那边李京安和唐欣搜过,冲她摇摇头。
只剩一个院长……
一片沉思中,李京安兀的出声:“不是还剩徐宁和季琳吗?徐宁已经死了,季琳的结局我们还不知道。”
忽然,白色窗帘无风自动,屋内的白炽灯忽闪几下,三人六目相对,谨慎地凑到一起。
地上的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哑尖啸,僵硬的身躯在黑暗中不断扭动,每一寸骨骼都吱吱作响。
窗外传来一阵凄幽的呜咽。
现在是凌晨三点,正是一夜最黑最寂静的时候,灯泡刺啦几下彻底陷入黑暗,连翘紧紧抓着唐欣的手,李京安伸手护着她们俩,三人死死盯着窗户。
窗外的哭声尖细又缥缈,低低的呜咽就这样缠绕在三个人的耳边。
地上的怪物还在挣扎死后,两道声音就这样此起彼伏,直到窗外那道声音陡然提高,凄厉的尖叫令连翘唐欣痛苦地捂住耳朵,李京安只是微微皱眉。
“小宁……我的小宁……你们怎么能这样……老师……你们怎么能这样……”
窗帘被两只无形的手拉开,一道几乎透明的身影就这样飘在玻璃窗外。她的模样不再如照片上那样年轻,皱纹和疲惫爬满了那张脸,长发掺着银丝,她那样急切地抓着窗棂,空洞的眼眶努力瞪大,殷切地往里看。
“你们不要和他待在一起,他很坏,快过来……”
与此用时,紧闭着的房门忽然被什么东西剧烈撞动着,炸开轰隆声响。唐欣吓得惊喘一声,紧紧抱着连翘的手。
窗外的女鬼,地上的僵尸,还有门外疯狂撞门的怪物,三人陷入三面夹击的僵局。
李京安低声道:“我们仨直接冲出去,我护着你们俩,你们只管低头跑。”
他手中的手术刀沾着污血,刀锋仍有凌冽的寒光。
“去哪?”唐欣急急地低声问,慌得六神无主。
“我翻到过徐宁的病例,病房在六楼的616,那里应该有线索。”李京安慢慢带着她们靠近门。
连翘后背贴着门板,被外面的动静震得心脏狂跳。她抓住唐欣的手,和李京安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拧动把手,门缝稍大,李京安手中的刀已然飞出,噗呲一声没入门口怪物的胸膛。
怪物嘶吼一声扑上来,唐欣弯腰撞上它的腰腹,将怪物撞出几步地。不等她抬头,便被连翘猛地一拽,踉跄着跑了出去。
连翘余光一扫,见只有四个,放下心来,拉着唐欣冲向楼梯。
整个医院都是一片黑色,连翘和唐欣贴着墙往上走,将动静压到最轻,以防引来怪物。
楼梯转角开的窗户透进皎洁的月光,连翘抬眼看见六楼的标识,呼出一口气,和唐欣在这里等着李京安。
果不其然,没多久,李京安便赶了上来。
借着月色,连翘唐欣看清了他身上的脏污,李京安浑不在意地把手术刀上的污血也抹在了白大褂上,冲她们点头示意:“616,走。”
下面五层怪物不少,六楼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按照小说的一般套路而言,这种情况后面必然藏着更大的秘密,或者有一只更为凶悍的怪物镇守。
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了。
三人将呼吸放低,脚步轻缓,小心翼翼地向616摸去。
极端的寂静中,连翘能听清身边人的呼吸声,胸腔中心跳的震动直至耳膜,几乎令她一阵耳鸣。
一步、两步、三步……
到了616前,连翘和李京安对视一眼,双双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开那扇门。后面的唐欣捂住嘴巴,屏住呼吸。
一瞬间,灯光大亮,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连翘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眼球微微刺痛,耳边却响起一道轻柔低缓的读书声:
“小兔子对妈妈说,妈妈妈妈,我好痛。大灰狼在啃我的心脏,巫师的药腐蚀了我的骨头……妈妈妈妈……”
“小白兔喊着妈妈,可妈妈一直在哭,没有听见她的话……”
连翘睁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姑娘坐在病床上,转头看过来的眼睛是熟悉的漆黑,看见她嘴角弯起热烈的弧度:“姐姐!你来啦!”
旁边的塑料椅子上坐着一位穿着简单黑T恤的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眼下一片青黑,像是熬了一夜被什么吸了精气一样。
小姑娘依然穿着白裙子,笑眯眯地招手:“这个哥哥再给我讲故事,小宁就不哭啦。”
连翘想起徐宁哭起来那电梯摇晃的场景,顿时微笑着点头:“不哭好啊,不哭的小孩最棒了。”
那男生看着他们三人,死气沉沉的眼中迸出两道极其醒目的光亮:“快来!”
“我已经读了好几个小时了!”
唐欣看了看玉雪可爱的徐宁,想起她的年龄死因,不免心软几分,试探着接过男生手中的故事书,轻声问:“我来读好吗?”
徐宁实在是个乖孩子,外头看了看眼前的姐姐,脖颈诡异地拉长,表皮扯裂,里面的肌理血管泛着黑色。
她弯起眼睛,眸子是极浓重的黑,轻轻一笑:“好啊。”
唐欣看着眼前的场景,面色惨白,深呼吸好几下,拿着书读了下去。
男生顿时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跑到连翘李京安身边,声泪俱下:“我可算见着活人了!”
冯赢是个大学生,刚上大二,刚完成一份大作业,和亲友约好了晚上开副本,等更新打个盹的功夫,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
下面听到广播后的种种迷茫震惊不提,他在病房里翻箱倒柜找线索,谁知一转头,一个小姑娘蹲在他身后,见他回头,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
小姑娘说想听故事,妈妈会讲故事哄他睡觉。冯赢哪敢不从,含泪忍痛当了男妈妈,兢兢业业读故事,小姑娘听得不开心就要哭,一哭就地动山摇,冯赢只能越发小心敬业,一个磕绊都不敢打。
冯赢捧着李京安的手,活像穷苦农民见到解放军,感激涕零:
“大哥大姐,我真的……呜呜呜呜,活人啊!活人就是好啊!”
连翘十分感慨地拍拍他的肩头,心有余悸:“我知道,她哭起来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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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废墟医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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