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半开,肖屹便见一位老者立在门口,他银须如雪,发髻高束,青褐色的常服袖口绣着金色云纹,腰间美玉色泽温润,穿戴简约而不失尊贵。
见到肖屹,老者躬身说道:“老奴见过公子。”
肖屹大吃一惊,低声问道:“您怎么来了?”
老者答道:“老奴奉老爷之命,前来接小姐回府。”
“老爷子已经知道了?”肖屹脸色骤变。
老者垂首应是。
肖屹稳了稳,说道:“您且进屋稍等,我这就带着凝儿随您一同回去。”
“公子不必麻烦,”老者按住肖屹的手腕,“老爷有话,世安诸事还需公子处置,只小姐一人回去即可。”
说罢,朝着身后的两个小厮吩咐道:“你们两个,进去把小姐抱下来,记得手脚轻一些。”
肖屹让到一旁,怔愣地看着肖凝被放进铺着貂裘的马车内,直到听见老者说道“老奴这就回去了”,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小心地问道:“这消息是如何传到老爷子耳朵里的?”
老者四下瞧了瞧,无奈又心疼地看着肖屹,小声说道:“公子还不明白吗,这世上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老爷,您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再让老爷生疑!”
马车渐渐离去,肖屹似被抽去了筋骨一般,一下子瘫靠在门框上。
城郊二十里处,一片茂密的竹林肆意生长。翠竹修长挺拔,枝叶层叠交错,织就了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片盎然的绿意中,一座低矮却雅致的庭院时隐时现,庭院的大门紧闭,门楣的匾额上却空无一字,无人会想到,这就是慎王萧寒屹的府邸。
书房内,萧寒屹静静地立在书案前,眼神空洞而茫然。
去年春日,他被父皇萧峦封为慎王,封地世安。封王封地本是喜事一件,可他却从那一声声的恭喜中看出了虚伪和嘲讽,他明白,萧峦未赐予他一兵一卒,他不过是个连亲兵都没有的光杆王爷。
彼时的萧寒屹风头正盛,他笃定不出半年,萧峦便会下旨让自己回去了。毕竟自己替萧峦除掉了昌家和十七军这两个心头大患,他怎会舍得将他这个得力的人手长久地放逐在世安?更何况还有他视如掌上明珠的寒凝公主与自己如影随形。
他带着萧寒凝安然来到世安,化名肖屹成了朗月茶楼的掌柜。
然而事情并非他料想的那般简单。
不知不觉中,他在世安虚度了一年的时光。这一年,萧峦对他不闻不问,他就好似被遗忘了一般。他骤然明白,是自己的锋芒毕露引起了萧峦的提防之心,他把他支到了世安,就是怕他拥兵自重,逼宫谋反,而封王封地其实都是萧峦过河拆桥的手段。
依大梁祖制,王爷就藩后无诏不得回京,可这祖制压得他彻夜难眠,他不能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呆在世安,当那日,那只玉镯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把目光投向了萧寒凝。
北辽独有的毒鼠在瓦罐里窸窣作响,茶山的地形图也被他摩挲出了毛边,就连南风和小五也作为幌子被他设计到了这场阴谋当中。那日晨光正好,他眼看着萧寒凝的身影融合在漫山的茶树丛中,嘴角不禁高高扬起。
公主身中奇毒,世安却无人能解,他便可以护送公主回京医治为由顺理成章地回到盛安。
这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可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在最后一环失败了,他唯一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萧寒屹百思不得其解。
凌尘默默地立在萧寒屹的身边。
萧寒屹一脸颓然,问道:“凌尘,我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凌尘惭愧道:“都怪我,若是我不劝您吃五姑娘做的饭,恐怕咱们早就已经出城了,更不会撞见高公公。”
“父皇不想让我回去,就算走到盛安城的城门,他也会把我拦下的。”萧寒屹窝在椅子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凌尘抬起头,埋怨道:“这高公公也是,年纪不小了腿脚可倒勤快,昨日午时我才将公主中毒的密函发回盛安,他竟今日一早就到了。这老头,也不怕颠散了他那把身子骨。”
萧寒屹恍惚了一阵,突然挺直了腰背,沉吟道:“盛安到世安,这一去一回少说也得三日,可凝儿出事也才不过两日,只能说,凝儿出事当日便有人把消息传回了宫中。”
凌尘先是迷惑,稍加思索便大惊失色:“王爷,您的意思是,咱们身边不干净啊!”
萧寒屹道:“若我没有猜错,去年我们来到世安城时他就已经出现了。不然为何父皇会对我们不闻不问,他难道就这样放心把我留在世安吗?只能说,他在咱们身边安插了眼线,对咱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了。”
凌尘只觉得脑后一阵森寒,心有余悸道:“多亏王爷行事一向谨慎,不然现在恐怕都身首异处了!”
萧寒屹咬了咬牙根,说道:“这个人必须尽快铲除!”
“可茫茫人海,我们去哪找到这个人啊!”
萧寒屹问道:“凌尘,若你是他,你会用什么方式往盛安传递消息?”
凌尘想了想,答道:“此人奉皇命监视王爷,传递的定是密函,寻常途径不安全,八百里加急又太过兴师动众,如果是我就会用飞鸽传书。”
萧寒屹勾了勾嘴角,邪魅一笑:“那便去访一访,看这世安城谁家的鸽子最肥,本王要买上几只给我的救命恩人炖鸽子汤。”
凌尘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查办!”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王爷,这几日光忙活公主的事情了,刺客一事您不打算追查了吗?”
想起那日的惊心动魄,萧寒屹的心中还有几分惶恐,他沉声说道:“那刺客知道我的身份。”
凌尘又是一惊:“在这世安,除了我和公主再无人知道王爷的身份了,那刺客怎么会知道?”
“那日我与他近在咫尺,分明听见他喊了我的名字,我自回到盛安,想要取我性命的人也不少,除了丞相崔元辅一党,恐怕还有十七军的余孽和盛安昌家的旁支。想要追查,与大海捞针无异,咱们精力有限,日后多加小心便是了。”
凌尘忧心忡忡地“嗯”了一句,心里发誓定不会让萧寒屹再陷入这样的险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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