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那哭声太凄惨,小鬼周身的怨气齐跟着流淌出来,给昏迷不醒的张一尺都吓清醒了,陡然掀开眼皮,浑身一激灵:“卧槽什么动静。”
见他醒来,王胖子和秦跃放开他,张一尺一抬头,就瞅见小鬼如同棉絮趴在沈烟手上,血泪纵横,狰狞可怖。
说它像棉絮可真没错,张一尺简直难以形容,干了大半辈子的驱邪行当,从来没见过这么一言难尽的,只能说,神族的道道果然不一样。
那小鬼七零八落,身体化为无数碎块,快要崩散一般,在半空中虚弱地悬浮着,肉块与肉块之间还有筋络牵扯,藕断丝连,腥臭的血水汨汨淌下。
沈烟及时收手,那血没留到他身上。
“这、这什么情况?”王胖子目瞪口呆。
沈烟轻描淡写:“死因。”
“啊?”秦跃震惊愣住:“这算个什么死法,大卸八块?!”
这一下可就提醒了他自己,毕竟干警察的,刚入门就在刑侦队待着,大案要案也不是没干过,秦跃皱紧眉头,绕着崩裂的小鬼巡了一转。
小鬼切口整齐,骨头都斩断了,唯有脑袋还完整,不过这好景不长,没一会儿,小鬼的脑袋像被什么重物硬生生捣碎,红血白浆迸溅。
王胖子立刻拉着秦跃后退,张一尺被溅了一脸,人都吓麻了。
沈烟微微垂眸,食指拂去面上脑浆,若有所思。
张一尺不愧是特安局二处处长,虽然当场吓得尿了一地,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毕竟吃的盐比这帮年轻人多,经验更丰富,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沈烟的意思:“仙儿,你想通过死因找到它父母的线索?”
“不,”沈烟眼角余光掠过他,幽幽道:“确认。”
秦跃倒抽凉气:“师父,要不您给个提示,别显这神通了。”
每次秦跃喊师父,沈烟都会顺着他,这次也不例外,干脆利落收了神通。
小鬼恢复厉鬼模样,忙慌不迭爬回秦跃背后,很畏惧沈烟。
这谁能不害怕啊,秦跃咽口唾沫,干巴巴地笑了笑。
有了刚才那副模样作对比,现在小鬼这怪样子,都没那么吓人了。
得亏他当警察时也见过碎肉碾压型死法,有个男的为了杀死老婆,开着卡车碾她,最后那血肉肠子糊进马路里,铲都铲不起来,比这死法有过之无不及。
啧,人类真可怕。
秦跃问:“师父,你想确认什么?”
“陈芳。”沈烟说:“是吗?”
小鬼从秦跃背后冒头,又不敢直视沈烟,耷拉大脑袋,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三个人都很惊讶,只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先遇见娘,再遇见儿,看来陈芳必定是厉鬼无疑了。
秦跃琢磨:“可陈芳是带着儿子进来找老公的,也就是说,母子俩在鬼雾里遭遇不测,这个…阿福,被人用利刃劈砍,切得整整齐齐。”
说完,秦跃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不是,”沈烟摇头否认,“进林子前就死了,他在盒子里。”
对,小鬼一直念叨,盒子里好黑,好黑。
秦跃说:“鬼魂的执念往往停留在死前那一刻,尤其这种冤死的厉鬼,对死时的情景尤为记忆深刻,所以小鬼不停地重复盒子里好黑。”
“不是死前。”张一尺忽地想通了,打断秦跃道:“是魂魄被禁锢的地方。鬼有头七,回魂见过家人就能去投胎了,而这小鬼根本没投胎,但对没有保护它的父母也没有怨恨,就说明它只是被禁锢,不能轮回,所以生出戾气。”
“禁锢在哪?”
“盒子。”
王胖子挠头:“盒子,什么盒子?谁有盒子?”
三人面面相觑,沈烟开始怀疑人类的智商,幽幽提醒:“陈芳。”
他这一提醒,秦跃醍醐灌顶:“对啊!”
“什么对?”王胖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还记得陈芳手里那个食盒吗?”秦跃说:“陈芳不让人碰的那个,我说帮她,她立刻紧张起来,还躲着我们,明显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王胖子耸动鼻尖:“说起来也是,我闻到那盒子里一股怪味。”
这联想也太可怕了,张一尺都不敢想:“陈芳把它儿子剁碎了装在盒子里带去见老公?!”
此言一出,几人全沉默了。
因为太过荒唐,所以应该是真的。
“图啥啊?”王胖子毛骨悚然地问。
沈烟说:“先找陈芳。”
小鬼说陈芳知道地道所在。
张一尺叹气:“母子连心,即便魂魄之间亦有感应,我做个法,顺着指引就能找到它娘。”
沈烟袖手,示意他赶紧。
王胖子摩拳擦掌:“要我帮忙不?”
张一尺说:“背包里找点东西,罗盘,线香,引魂符。”
王胖子把东西给他找出来,张一尺打坐,让秦跃抱着小鬼坐下来,现在小鬼相当于认了它当爹,只有在秦跃身上,小鬼才会安分。
这个说法让秦跃汗毛倒竖:“我婚都没结,就喜当爹了?”
王胖子打趣:“还是给小鬼当爹。”
秦跃叹气,无言以对。
张一尺念咒,以黄符引燃三根线香,左手捏着,香在小鬼头顶左绕三圈、右绕三圈,那香头燃出的烟慢慢涌进小鬼鼻子里,然后小鬼受到指引般,缓缓张开嘴,吐出一股青雾。
张一尺连忙举起罗盘,那口青烟恰好吐在罗盘上。
这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罗盘指针原地打转,从疯狂的直升机起飞状态,变成指针左右乱窜,张一尺凝眉等待,其他人也不由得屏住呼吸。
小鬼怯懦地问:“可以给我吗。”
秦跃问:“你要什么?”
小鬼说:“香火。”
凡间妖魔鬼怪,和天上的神仙一样,皆由香火打发或供奉,对小鬼来说,它死后就没有香火纸钱了,所以闻到香火之气,内心非常喜欢。
秦跃望向张一尺:“咋办?”
张一尺想了想,干脆交给秦跃:“既然小鬼跟了你,你就拿着吧,正好打发它,省得它对你发难。”
这里边的弯弯绕,秦跃也不明白,反正沈烟没说不行,他就按照张一尺的说法接下来了。
就这样,一路捧着香,跟随罗盘指引,四人穿越难以名状的鬼雾,向密林深处行进。
骊山不高,山坡也不陡峭,一路走来还算平稳。
小鬼也默不作声,只一个劲儿地闻那线香。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烟不说,王胖子忌惮那小鬼,也没开口,张一尺一心一意盯着罗盘,一时间安静极了,这莫名其妙的安静才叫人心生不安。
秦跃忍不住问小鬼:“阿福,你妈妈为什么要把你装进盒子带到骊山?”
小鬼死的时候年纪太小,又一直被困在骊山鬼雾,无法转世,让他说,他也表达不明白,就回答:“饿,妈妈和奶奶,饿。”
饿跟装进盒子有什么关系?
王胖子冷不丁回头:“陈芳提的那个盒子,是保温盒吧?”
“装吃的?”秦跃回忆道:“的确,她说是去给丈夫送吃食。”
“吃食,盒子,切块……”王胖子一激灵,陡然驻足。
前边沈烟举着火把,张一尺打着电筒,山路尽头隐隐绰绰露出个歇脚的凉亭,浓雾深处,一人的身形轮廓若隐若现。
张一尺跟着沈烟:“仙儿,看来是靠近了。”
沈烟凝望那人影:“应该就是她。”
小鬼不知何时,从秦跃背后,爬到了张一尺身后,焦急又急切地喊叫:“妈妈,妈妈!”
秦跃追上来:“找着了吗?”
“胖子呢?”张一尺顺嘴问,秦跃答:“在后边发呆。”
“这地方可不兴发呆。”张一尺嘟囔着。
沈烟已经率先去了凉亭,秦跃和张一尺紧随其后,秦跃回头催促:“胖子,快来!”
王小胖跌跌撞撞地追上来,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意识到不对劲处,他手里不知何时捡了根木棍,随手攥紧,三步并作两步追赶上来。
“乐子,老张,不对头!”王胖子说。
那声音没来得及传入凉亭。
仿佛跨入无形的结界中,其他一切都阻隔在凉亭外。
阿福见到了陈芳,大喊:“妈妈!”
陈芳斜倚凉亭,形容哀伤地坐着,听到小鬼呼唤,她背影微僵,极缓慢地将脖子拧过来。
那模样简直难以言喻,陈芳整个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向,而她的身子却完全不动,导致她身体朝前,面朝后,可谓惊悚至极。
秦跃吓得心脏狂跳,张一尺死命捏着心口的黄符,默默念了一遍三清祖师爷尊号。
沈烟倒是不为所动,他上前,靠近陈芳。
半空中,一道黑影掠过。
那小鬼不知从哪来的悍劲,如弹射起跳的炮弹,嗖地一下扑到陈芳身上,黑雾骤然炸开。
王胖子尚未靠近,就被那怨气深重的黑雾击退,跟爆.炸冲击波似的,逼得他连退三步,再冲上去,沈烟、秦跃连着张一尺都给笼入黑雾中了。
“不对啊!”王胖子火急火燎地冲结界吼:“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就是那女的把儿子剁了带去给他老公当肉吃!”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老婆带儿子去找爸爸的温馨家庭剧。
从一开始,阿福就被陈芳杀了,煮成肉,当吃的送给他老公。
传说修筑秦陵时,官兵自寻常百姓家抓丁,一家子人没了男丁,失去讨生活的倚仗,又逢冰雹大旱,收成欠奉,自然灾害与人为祸患之下,民不聊生。
故,易子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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