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过了快三分钟，王胖子被堵在凉亭结界外，结界中尽是黑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偶尔传出两三声打斗，十有**里边激战正酣。
王胖子忍不住捏一把汗，妈耶，人跟厉鬼斗。
两分半后，浓雾骤然散尽，王胖子眼前一亮，踉踉跄跄地扑上去。
刚才黑雾爆.炸，他被撂倒在地，脑袋磕到石头上，撞出血了，王胖子捂着脑袋大喊：“乐子，仙儿！老张！”
黑雾散去时，连带着鬼雾也消散，凉亭中间不大的一块地，躺了两个人，秦跃和张一尺都受了伤，嘴里吐血。
王胖子瞪大眼睛，冲了进去，结界消失了。
沈烟单手掐住鬼童的脖子，狠狠将它按在亭柱上，回头瞥一眼满头大汗的王小胖，淡淡道：“照看他俩。”
“是，是。”王胖子无法想象刚才那两分钟发生了什么，但必然是一场恶战，而在两个凡人不敌的情况下，身为神族的沈烟才打破规矩，出手收拾了小鬼。
王胖子把秦跃和张一尺扶起来，手忙脚乱翻出背包里的纱布包扎，顺便处理了自己的伤。
见他处理妥当，沈烟便将视线移回浑身焦黑的小鬼身上，这东西肚子涨大得像个皮球，满脸是黑血，盯着沈烟裂开嘴巴，桀桀怪笑，丝毫没有先前那般对于神族的敬畏。
童鬼没有牙齿，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沈烟，然而沈烟的那只手比捆仙绳还牢固，它用尽浑身力气都没能挣脱。
“你不能杀我。”童鬼张开的嘴里发出清澈稚嫩的童声，很难说他不是故意伪装成无害的儿童。
在鬼雾里徘徊了两千年，猪都变聪明了，更何况它这样的厉鬼，小鬼抱住沈烟的手腕，五官拧动，一会双眼在上，一会嘴巴在上，比马赛克还马赛克。
王胖子真是一眼都不敢看，心中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
与它那狰狞可怖的外表不同，它的声音脆生生，和两三岁孩童一模一样，它甚至会乖乖地称呼：“哥哥，你不能杀我，妈妈说过，神族最守规矩，神不会插手鬼的事情。”
“倒也不是…”沈烟盯着鬼童，陷入沉思。
它这句反驳，硬生生把小鬼吓住了，它浑身哆嗦，不停重复：“妈妈说过、妈妈说过、妈妈说过——”
“……”沈烟垂眸，箍着他的手松动，那小鬼趁机逃出去。
过于机灵，以至于谁看了都要夸一句“鬼灵精”。
“陈芳呢？”说起它妈，王胖子左顾右盼：“你们刚才不是说，看见那小鬼它娘了吗？”
所以他们仨才跑得那么急，上赶着跑进一股子邪气的山腰歇脚亭。
秦跃缓过来，呼吸逐渐平复，他啐骂：“呸，别提了，晦气！”
张一尺心有余悸，直到沈烟出手，他才感觉自己这条命捡回来了，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什么叫死里逃生。
他心口的黄符已经碎了，彻底丧失作用，这黄符刚才替他挡掉致命一击。
“陈芳？”张一尺有气无力摆摆手：“在小鬼肚子里。”
“啥玩意儿？”王胖子扭头，打量那肚皮胀大的小鬼头：“这小鬼把它娘吃了？！”
秦跃叹气，点了点头。
说起刚才那幕，当真诡异又凶险。
他们仨满以为母子相认，陈芳总得帮他们找到进始皇陵的地道，没想到那小鬼前脚扑进它娘怀里，后脚就裂开嘴巴，以不可思议的张大程度，一口把陈芳脖子撅断，生嚼了她的骨头。
嚼生骨肉的动静叫人毛骨悚然，只听得嘎吱嘎吱。
张一尺把桃木剑交给秦跃护身，自己则拿起黄符去打那小鬼。
人靠阳气，而妖魔鬼怪吸收阴气增补，那小鬼吞了陈芳，自然是功力大增，都是在鬼雾里修炼了两千年的恶鬼，简直是凶上加凶、煞上抬煞。
当时张一尺头顶就飘来两个大字儿：完蛋。
秦跃是青铜选手，果然不会使用桃木剑，连剑半成功力都发挥不出来，那驱邪避煞的东西在他手里，就是个摆把式的花架子，他毫无章法乱挥一气。
就是那千钧一发的档口，这时候教秦跃口诀显然来不及了，张一尺没工夫磨蹭，右手掐诀左手捻符，高呼道家“天蓬神咒”，将符咒引燃抛向小鬼。
说来也是奇，那轻飘飘的纸符受到催化般，如同利箭嗖地射向小鬼。
然而不幸的是，小鬼吸收了陈芳，从两千年修为，一下越级到四千年修为，主打一个芝麻开花节节高，反手打人嗷嗷叫。
而陈芳完全没有挣扎，只是面露哀伤，任由小鬼将她吞噬入腹。
伴随着陈芳的消失，小鬼一边咀嚼母亲的骨肉，发出嘎吱嘎吱声，一边赤手握住张一尺打来的道家符咒，反手就给他撕了。
张一尺活这么大，头一回见这种生撕符咒的厉鬼，而天蓬神咒是道门里效力最强的一道驱邪咒，加持着黄符打在小鬼身上，就想给它挠痒痒。
符咒接触小鬼的掌心，只将它手掌烧焦，其余的就看不出有什么用了。
张一尺毛骨悚然，当年龙虎山下，师门齐聚镇恶鬼，三张天师符，十二道天蓬神咒，就把打伤了牛头马面、修为堪比神族的厉鬼打到魂飞魄散。
难道…是他修行还不够？张一尺有点绝望：“真他吗离谱。”
沈烟抱剑，袖手旁观。
人鬼之抖，是凡人的事，若非上古凶兽出没，按照规矩，他不能轻易施加援手，更何况这小鬼…沈烟微蹙眉心，伫立不语。
小鬼甚至还有心思对沈烟说：“神，你看，人就这点本事。”
“妈的，”张一尺跳起来，“士可杀不可辱，爷能忍婶不能忍，乐子，咱们跟它拼了！”
秦跃这个愣头青，完全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再加上沈烟保护，对他来说世界上最危险的人物也就是个谢允，一个会叫叔叔的小鬼能有多大危险呢？
于是秦跃抄起桃木剑，朝那小鬼刺去。
小鬼抓住桃木剑，反被烫伤。
晦暗的剑身上亮起经咒，秦跃信心大增，他剑术还行，挽了个剑花又横地里刺出去，那一剑速度很快，有沈烟三分风范。
然而与四千年恶鬼比起来，那点花架子简直不够看，秦跃眼前一花，小鬼不见了。
背后一阵阴风拂来，激起浑身鸡皮疙瘩，秦跃猛地回头。
小鬼八爪鱼一样扒在张一尺头顶，两只白骨爪按住了他的太阳穴。
“老张！”秦跃大喊一声冲上去，小鬼张大嘴，黑洞洞的喉咙里，喷出一股黑雾。
迎面扑来，秦跃如遭重击，头晕目眩，当场跌坐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张一尺被小鬼钳制住，小鬼杀他们比杀鸡还轻松，按住张一尺的脑袋，极缓慢地拧他脖子，那架势分明是要虐杀他们，欣赏他们临死前挣扎不得的痛苦！
千钧一发之际，张一尺心知命不久矣，他只能拼命将眼珠转向沈烟。
对神祈愿就要还愿，向神求助需奉香火，所有对神明发出的诚挚恳求，都要付出相应的、不可或缺的代价。
或许是香烛、黄纸、瓜果、三牲五畜等有形之物，或许是寿命、福报、精血等无形代价。
但这时候，性命攸关的时候，凡人压根没有选择。
一如千万年前，第一个呱呱坠地的凡人，只能依托神族的庇护成长，在天灾和祸患里，弱小的族群艰难求生，向神祈愿以获得种族的苟延残喘。
“祈求您，子西神，救救我们。”张一尺点燃三根线香。
因为小鬼阻拦，他的咒语念得断断续续，终于在脖子被拧断的前一秒，那香点燃了。
从来没有凡人供奉的刑神，满身杀孽，只能依托神魂转世来存续神格，自落地后三千年来，第一次受到凡人的香火供奉，还是道士自损修为的供奉。
沈烟有些恍惚，轻轻叹气：“行，接单。”
话音未落，半空中如有无形巨手降下，抓住小鬼的脖子，一把扯开。
小鬼惨烈的嚎叫划破浓雾，差点穿透张一尺和秦跃的耳膜。
沈烟抱臂上前，那把剑一分为六，散发金辉，悬在他周遭，跟神光一样刺眼，秦跃合理怀疑他这些花架子都是漫画里学来的。
沈烟在身前立剑指，头发丝无风自动，衣摆随之扇动。
小鬼被六把剑团团包围，左冲右撞做困兽之斗。
沈烟也没急着拿它，就像它欣赏张一尺被拧住脖子，脸色由青到紫，还要拼尽最后一口气念出沈烟的真名，他也欣赏着小鬼在剑尖撞出浑身黑血。
“神，神！”小鬼疯狂嚎叫。
沈烟反手，剑指朝它，六把剑受他驱使，一齐刺穿它的身体。
小鬼扑通栽倒，沈烟收剑，伸手，一把掐住小鬼的喉咙，将它抵在柱子上，认真地歪头思量：要是小鬼也祈祷的话，他该听谁的？
王胖子听秦跃讲完，心里直打退堂鼓，连张一尺这个王者选手都收拾不了小鬼，更别提他和秦跃两个青铜菜鸡，而沈烟不受召唤不出手，像bug一样卡住了他们的最强战力。
这趟秦陵地宫之行，恐怕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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