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杀手，禅院甚尔的工作是杀人。
他并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份工作，但相比于其他，这种能抒发他体内杀戮野性的职业已经算是少有，而高昂的报酬也确实是他所需要的。
只不过，人杀多了会腻，钱赚多了要花。
在又一次从马场里出来，输光了身上所有钱后，禅院甚尔环顾一下四周街景，难得升起了几分倦怠。
没有去联系中介商，他随意辨别了一下方位，准备往自己熟悉的牛郎店走去。
天与咒缚所给予的肉/体，能发挥的也就是这两种效用了：杀人、以及求偶。
前者在与那样的咒灵会面并一战后，后面接连来的那些任务目标都未免让人有些提不起兴致；此时，后者在牛郎或风俗业店里能发挥出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禅院甚尔扭扭脖子，虽然没什么兴致，但反正也只是工具，在哪儿、怎么混饭吃都无所谓吧。他脸上带起了随意的懒散笑容，正准备从后门进去见见牛郎店的负责人，就在附近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那个咒灵。
他回身，脸上笑意忽而加深，竟隐约有了几分真意。
并且是孤身一人。
那家伙与禅院甚尔初次见到时的模样更为接近，没了待在小鬼头们身边时掩饰出的平和，压低的眉眼里透着几乎能化作实质的危险。
仿佛对他的视线有所感知，人形的野兽停下步子，回首望来。金属色泽的眸子里折射出街道内霓虹色的灯光，模糊原本的锐利，反倒更添了难辨喜怒的压迫力。
“哟。”禅院甚尔上前两步，与尊停留在同一盏灯光下。他没有更进一步上前，只是站在安全距离外看他，脸上依稀带着戏谑笑意，“没再玩保父那套了啊。”
尊没有回答，甚至在判断禅院甚尔没有动手意图后连目光也收了回去。他双手插在兜里，垂眸径自与禅院甚尔擦肩而过，继续往目的地走去。仿佛所面对的不是活人，只是普通的空气。
禅院甚尔的笑意倏而收起。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鬼地方。当他揍垮了那群来找茬的蠢货后，剩下并未参与这起斗争的人，就是这样的。
平淡、默然。
端着副克制与礼貌的姿态。
目光不曾真正停留。
毫不相干、泛泛而已。
切。
打心底叫人不爽。
七彩灯光迷离打下，夜色中升起暧昧氛围，姿态各异的男女们调笑着穿梭在人群中，战争仿佛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乐曲声随距离消减，落到耳边，只留下意义不明的杂音。禅院甚尔忽而回忆起了上回见面时的场景。
孩子、医院、身份证明。
哈。
“喂。”他再次开口叫住咒灵，脸上带了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想要的东西，这地方可拿不到。”
尊的目光又一次落回了禅院甚尔的身上，此时，他略显烦躁地皱起眉来，“所以？”
嗓音压得很低，颇有种蓄势待发的架势。
禅院甚尔笑了一下，扯动嘴角的伤疤，“我可没打算和你再打一次。”
“不过……”
他下意识封印住心底里升起的另一种感情，只自顾自想到：当厌倦了无趣的任务对象、又厌倦了虚假的甜言蜜语的话，找个不用管就能给他干活打款的家伙似乎也不错？
要做小白脸，对象也不必挑剔男女嘛。
禅院甚尔眉头微挑，忽而上前几步靠近尊，眼角微勾，比起笑容，倒更像是挑衅，“这地方拿不到的，我可以给你。”
周围那些似有若无的束缚似乎在禅院甚尔的话下实质化了瞬间，尊眸光微暗，表情则没有分毫松动。
力量的无限制使用只会使失控加深。尊重新迈开腿大步向后走去，嘴里只是随意接着，“或许吧。”
“钱、身份证明、还有孩子……”禅院甚尔故意停顿一下，满意看见尊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毫不掩饰的那份尖锐，几乎能直刺入人心。他慢悠悠接上后文，“……的任何需求。”
咒灵的软肋就是他带在身边的孩子。
这是无需求证即可确定的事。
任何人，只要见到咒灵与那小鬼之间的相处，见到时刻被其笼罩于自己领域之内，浑身上下打满了“触之即死”一样标记的小鬼，以及咒灵望向她的视线。
都能不加思考就得出这结论。
周围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下。
常人所不能观测到的火焰燃烧在禅院甚尔周围，在普通人“你有没有感觉到气温突然升高了”的疑问中，他笑着对上咒灵目光。
摊开手，“别担心，没人出钱，我可不打算做亏本的事。”
尊也笑了笑，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禅院甚尔靠近。
“真可惜，我可没你这么多规矩。”
他说。
闪身躲过咒灵突如其来的火焰，禅院甚尔在腾转间还有兴致与咒灵对话，“哦？虽然这样也不错，但做人还是讲点规矩比较好。”
尊的脸上是饶有兴趣的笑意，他立于火焰环绕中，问：“比如？什么规矩？”
禅院甚尔的脸上也带满了笑，“这可有的说了啊，”他死死盯着咒灵，反手从身后抽出残损了的三节棍，“比如不要对雇主下手，或者乖乖听人把话说完。”
被咒灵溶解了的棍身在禅院甚尔手中重新研磨，变成一段尖刺。禅院甚尔拿着这节尖刺向咒灵腹部捅去，尚未到位就叫咒灵挥手弹开。
落地时发出沉闷响声，直至这时，沉溺于灯光酒色中的男女们才终于发现了这里。
“啊——”尖叫划破夜空，粉饰出的平静就此破碎。
尊站在慌乱的人群之外，背光处的脸庞掩埋在黑暗中，只有那双兽瞳仍闪烁着野性的光。
“这样脆弱的规矩，有什么遵守的意义吗？”
“啊，说的是。”禅院甚尔单手支地站起，附和一声，“确实没什么遵守的意义。
“不过，要想你带着的那个小鬼好好活下去的话，遵守规矩就很有必要了。”
他用了“必要”，而不是“意义”。
尊呵笑一声，没有多言。
禅院甚尔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刻意恶意，“毕竟，你很清楚，她与你终究是不同的。”
不论力量还是本质，都完全不同。
咒灵决定了要在那小鬼所处的世界生活下去，那么，属于这个世界的社会、规则以及价值观，就必然会加诸在他身上。
只是为了一个人，就将自己拉入这种爬不出去的无底深渊，真是傻的可笑。
禅院甚尔在自己的内心里大声嗤笑着尊的选择，近乎愉悦地预备观赏他也落入这般境地。
“现在，你的想法是？”
尊张开口，“可笑。”
他忽而感到某种空洞的倦怠，“规矩，是谁制定的？不同，又是谁判定的？我好像不记得自己有去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
被强行拴上的项圈只会令野兽感到厌弃，渴望毁灭这一切，这是哪怕安娜也无法消除的影响。
野兽所追逐的只是从心所欲，在无边际的旷野上自由生存。
尊想要抚育安娜，于是为安娜而化身为人，然而他的本质终究是那头不受拘束的野兽。
所有能为他施加影响的，只有他自己所愿意的。
“是吗？我很期待那一天。”禅院甚尔仍旧笑着看向尊，眼神里带着讥讽与嘲弄。但他没有再继续这话题，只是转而道，“我会给你你需要的东西，代价的话，就替我干活吧。当然，工作内容和在这里的差不了多少。”
孔时雨手里头有不少类型的任务，黑白通吃政商通拿，高额报酬的很多，只不过禅院甚尔向来只接他想干的活。现在有尊，他完全能做个二道贩子，成为被尊间接包养的小白脸。
尊无所谓究竟是谁雇佣自己。与安娜离远后，和禅院甚尔稍微动手两下他的力量便有些不受控制地暴动起来，于是此刻也没了再找其他人的兴致，只对禅院甚尔说：“我只接收保护费，然后出力干活的。”
也就是安娜说他以前干的事情。
保护？禅院甚尔点点头，“我知道了，保镖，是吧。”
说出这个词禅院甚尔甚至又忍不住发笑一声。
即便眼前的咒灵再如何强调，他不早已落入其中了吗？
身为咒灵，保护一个人类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要为了那个人类再去保护其他人。
何其可笑，何其好笑。
等到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到底能有多有趣呢？
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预备与禅院甚尔再度擦身而过。
“对了，”禅院甚尔忽然补充说，“你和那个小鬼的身份证明，下回碰面的时候给你。”
尊停顿一下，“再加个人。”
主动黏上来的白毛猫猫因为监护问题，断断续续已经闹了大半个白天了。尊对此感到烦躁，只想让他静静。
禅院甚尔同样也想起了上回见到咒灵时跟在他身边的孩子有两个。
其一是他分外在乎的那个小鬼，其二是……
禅院甚尔勾唇，在尊走后，放弃了给孔时雨打电话的想法，转而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甚尔。”电话对面的老者似乎没想到会有这通电话，接起来时略有些惊异。
“老头，”禅院甚尔开门直入，“给我办三套身份证明文件，大的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和五条家的六眼差不多年纪。”
禅院直毘人不疑有他。自从甚尔离家出走后，虽然和禅院家还有着些许必要的联系，但大多数时刻都只是陌路人，此刻他也只当是甚尔自己有事要用到，来找他要个方便。
禅院家作为掌控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即便咒术界整体的方向都是不去主动靠拢政界，也自然会有无数知晓内情的高官议员们想要来搭上关系。身份证明文件包括这个身份背后的过往履历，只要禅院直毘人想要，他们就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他答应后，并没有直接挂断电话，只是接着说：“甚尔，五条家的六眼离家出走了，我接到暗报，他现在在东京。”
“啊。”禅院甚尔嗓音压低，懒洋洋道，“我知道的。”
——这就是禅院甚尔与禅院家之间，那些必要的联系。
综合考虑了一下身体情况、经历以及码字质量的问题，本文暂定为隔日更，更新时间是早上六点，有榜单的话就随榜走，如果有变动会在文案更改，大家以文案上的时间为准就好。
前面几章为了能尽量日更都赶赶的感觉水水的自己都看不下去orz
以及，甚尔和禅院家的关系是私设，感觉按甚尔和直毘人联系把惠卖回去，当时两者的表现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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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禅院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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