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星陨
黑浊与血火侵染了本该到来的黎明,混杂的光华忽被虬结的藤枝遮蔽。
李月息第一时间感知到冥火分身的熄灭,立刻退出战场,回身朝辛弈的方向飞身而去。
人界并非鬼界,这所学院的范围内更有奇异的大阵笼罩,他界人在此其修为与术法体系皆受阵法影响,威力十不存一。
校园内除去莫里提前设下的几处地点,众人若不打破结界,甚至连最为简单基础的遁身瞬移这一常用术法都无法自如施展。
寄生辛弈的血藤暴出,强行破开了冥火的拢护,如万千赤红巨蟒狂舞,冲天而上,交结成数张遮天的藤网朝劈天的玄火长鞭罩去。
玄火长鞭与血藤相触的刹那迸溅出红金的火焰,试图将密密匝匝的藤叶烧尽,却不想被其中溢出的血水浇灭。
寄生于辛弈的嗜血丝藤在吸收过多堕仙血与仙源后暴走,参天的藤枝拔地而起,缠裹昏死堕仙的腰身,悬吊在血月之下。
堕仙细长的脖颈如折断般无力后仰,被血污染脏的蓝发如黯淡倒悬的星河,被天穹裂缝中鼓出的强风吹起。
“咳咳。”咽喉洞穿的墨瑞咳出两口血,摸了摸脖颈上的豁口,伤断处玄火翻涌。
他缓缓抬起右手,将玄火召回重凝成刀,朝辛弈斩去。
数道星辉凝就的星锥擦着锋刃掠过,生生偏转了刀锋,削断堕仙的一缕蓝发。
李月息的鬼爪撕开藤蔓缠绕的茧囊,紧随其后的锁仙链欲将辛弈从血藤中拖拽出却蓦地停滞。
楚临不知何时已然靠近辛弈身侧,染血的指尖欲要触及辛弈垂落的手腕,却又惊醒般缩回。
他最终没有勇气触碰那被血藤勒出森森白骨的右腕,而是伸手接住如雪飘落的蓝发,不动声色地藏起。
李月息话不多说,冥火凝练出的幽蓝焰刃精准地避开辛弈的心脉,斩断仍在疯长的主藤,锁鬼链卷住坠落的身影,烈火燎尽藤叶残根,抑制血藤的二次暴走。
“多谢。”一声道谢的传音响在李月息的耳侧,楚临徒手拽断垂死挣扎的血藤,任凭倒刺扎穿掌心。
李月息立携卷着辛弈撤出仙君与魔皇对峙的战场。
她留辛弈一条命,从魔皇墨瑞的手里保下他不死,不是因为她顾及仙君的颜面,或是心慈为善,更不是因为她破天荒地动了恻隐之情。
昨夜在鬼林,李月息确实对这堕仙起过杀心。
而今留他性命,不过是出于私心和目的,这场利益交换的谋划里,李月息已经计算好天平两端值得交换的砝码。
利益至上,野心为尊。
价值交换,诚心为要。
七界亘古不变谋求生机的道理,李月息一向懂得。
仙源自血洞汩汩溢出,楚临朝天挥袖,脚踏星轨直面正在看好戏的魔皇墨瑞。
天穹碎裂处垂落的星辉碎片携着金光悬浮在楚临周身,每粒飘散的星砂皆映着他额前忽明忽暗的道印。
矜昳华贵的长袍被玄火燎黑,金瞳中流转的星辉暴动不安,开裂的周天星图中群星明明灭灭。
向来悲悯垂视苍生的眼眸此时浸漫彻骨的霜色,与墨瑞遵循本性的自毁攻势不同,楚临维持着极端的冷静和理智。
偏也是陷入癫狂的前兆。
何况楚临强行跨越界域、擅闯他界,分身而来的半边仙骨本就是强弩之末。
他缓缓地呼吸着浑浊的高天气,左手指节间垂挂着半截染着星辉的锁仙链,沾染了些九幽玄火的魔息,链条尾端还缠着墨瑞咽喉洞穿处渗出的魔血。
魔皇墨瑞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杀伐术法也不遑多让。
彻底陷入癫狂的他,往往是越伤越强,愈战愈酣。
残余在墨瑞断颈处的星辉如银蛇缠喉,他的左肩连同左臂被自行轰碎,右手并指尖甲如刀,淬上玄火的刃芒划过自己咽喉处丝连的血肉。
轻微的皮肉撕裂声混着断骨再断的脆响,魔血再度如泼墨般溅满看不出原色的衣襟。断裂的颈骨和皮肉间黏连的经络被彻底斩断,坠落的头颅被完好的右手稳稳托住。
飞扬的墨发与耳坠上细长的红穗交缠,鬓边未散的九幽玄火如蝶停栖在脖颈的断截面,抑制着魔息的外释和消解。
“疯子。”
楚临心知墨瑞已陷入狂癫,若不在此将他击败,怕是日后再无宁日。
他踏着濒近崩塌的星轨周转疾退,广袖拂过处留下道道星辉,布下周天大阵。
足尖轻盈点过天穹裂隙,北斗七曜的天枢光晕在他的发梢凝结,将试图燎烧上身的九幽玄火冻结成玄金色的晶体,悬浮在楚临的掌心。
“我疯?”墨瑞似是听到了甚天大的笑话,手中的头颅双眸半睁,饮血殷红的薄唇竟翕张吐字,“为了召回一只堕仙残存的仙源,献祭半身仙骨,楚临,你应该比我更疯吧?”
太极阴阳佩蓦然离体飞旋,与太阴星自刺目的太阳星茫中升起,冷冽的银光扫过处,浓凝成云团的魔息轰然消弭,掠向墨瑞所在。
墨瑞心知楚临不吃他激将之法,暗暗嗤嘲了一番眼前这些仙界用烂的老把戏,挤出沙哑的哂笑,右手五指指尖萦绕的玄火凝作丝线传入头颅七窍,与无首身躯的断颈处相接。
灰败的瞳孔早已失了生机,嘴角翘起的恣笑却愈发张扬,眸中三道金痕骤亮,彷佛这具身躯皮囊不过是供以取乐的傀儡。
“瞧瞧你这慈悲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墨瑞硬抗着太阴的光扫,任由皮肉湮灭,碎为齑粉,踏空冲向楚临面门,尖利的魔爪穿透星图投下的屏障,五指间缠绕的玄火啃咬着挡在楚临面前的锁仙链。
墨瑞徒手抓扯锁仙链,玄魔的黑血滴在星轨上,灼冒出屡屡黑烟:“一面断他仙途和生路,一面又摆出这副甘愿赴死的虚伪姿态,假惺惺给谁看!”
楚临额前的倒映迸出星光,平寂无澜的神色难以维持。铺展开来的周天星图疯狂轮转,星辰化作光剑落下,克制自持的仙君仍是止不住乱了心弦。
剑雨铺天盖地袭来,墨瑞旋身避开贯胸而来的星剑,腰腹却被斩出道道血痕,索性不再避躲,直直迎向星剑,任凭剑雨穿透身躯。
周身腾燃的玄火却被星辉浇灭,墨瑞惊觉楚临竟不惜耗费仙源为祭,借天穹裂片为遮掩,将这片仙魔对峙的战场炼为囚魔牢笼。
暴动的玄火撞上无形的囚魔牢笼迸溅出玄金火星,映出楚临眼底猩红的杀意。焚烧仙源的炽热中,悲悯平静的假面彻底被撕毁,内里与日俱增的懊悔和疯长的执念几乎凝质成实。
竟是万年不曾现世的杀伐相。
染血的笑靥顿时僵硬,墨瑞对剑雨贯穿血肉、刺断筋骨的剧痛似是未觉,眼中的金痕霎时暗淡,周身熊熊燃烧的九幽玄火也渐趋平息。
他看到了此生不曾见的真心,缄默地自嘲笑开。
楚临并未对失去战意的墨瑞赶尽杀绝,他中止了星图投下的剑雨,将飞旋的阴阳佩召回,视若珍宝地悬饰回腰际。
他不是墨瑞,能够完全不计后果和下场,如寻死般只为求一场酣畅淋漓的死战。身为统领仙界臣民的仙君,他肩上的担子极重,又不可轻易卸下。
作为楚临,他想将面前这个伤害辛弈的玄魔虐杀至死、挫骨扬灰;身任仙君,他不可当真斩杀魔界之首的魔君,为仙界众生惹来无尽的祸患。
天穹裂隙中的浊气旋涡溃散,楚临令周天星图自行运转,缝补天穹的裂口。他朝着辛弈飞去,不顾冥火的烧灼,将昏死的堕仙小心翼翼地搂进怀中。
见状,李月息撤走闹腾着要看好戏的冥火和锁鬼链,望见开裂的天穹渐趋弥合,魔皇墨瑞怔忪飘悬于晨光初曦的天际之下,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这场大战开始的草率,结束的也莫名其妙。
幸好她提早感知到逼近的魔息,令莫里协同校长顽老头早做应对准备。
只是这座学院几近被摧毁,布下大阵的幕后之人仍旧尚未出现。
李月息暗自思索,遁入阴翳当中,纵使心中存疑,仍朝废墟下的防空洞赶去。
浊气晕开的灰斑还未散尽,楚临怀中堕仙的冰凉体温正透过糟乱破损的衣袍一点点渗入肌理乃至骨髓。
辛弈垂落的蓝发扫过他腰间颤动不已的阴阳双佩,脸侧的血渍在残存的白袍上洇晕出点点梅痕。
稳若磐石的躯身此刻止不住战栗,素来平寂清冷的嗓音似掺了砂砾摩擦般嘶哑,他攥紧辛弈心口冒出的血藤残根,星辉凝剑慎微地一根根挑断缠绕辛弈心脉的藤丝。
断裂处喷溅的腐肉和污血溅落在他眉心的道印,璀璨的星辉流光霎时染进污浊,楚临不敢分神,生怕星剑不慎,伤及辛弈脆弱的心脉。
怀中人突然呛咳,嘴角溢出的血顺下颌滑落,滴在楚临的手背,本该温热的鲜血寒凉得骇人。
楚临再次意识到一个无比残忍的事实。
若非他强求,为其续命,辛弈活不到今日此时。
他在世上唯一挂念的存在,寿元早该在万年前耗尽。
而今,怀中堕仙命不久矣,仙君却已然无计可施。
一些碎碎念[加油]:
打戏依旧好难写[爆哭][爆哭][爆哭]
封咱们魔皇·不要命哥为爱情保镖好了,直接被纯爱哥的真爱震慑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真爱[狗头](大雾);
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啊(不知道在燃些什么[奶茶])
其实,冥火和锁鬼链想看堕仙哥和仙君·纯爱哥的苦情大戏[菜狗],但是被主人强行拽走;
咱们女主·李姐人狠话不多,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但一心只有搞事业的姐决定跑路,并且对没事找事的墨某人的脑回路表示不理解[问号],实名怀疑对方脑子有问题[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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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星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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