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李烬玦把碗洗净之后,就和江挽再见了。
“明天见,你好好休息。”李烬玦又莫名其妙伸出右手作势握手礼,像是要让江挽脱敏一般,不断试探他的底线。
很快握完手收回来,江挽看他自如地取下大衣穿上,关门前又道了谢:“李烬玦,谢谢。”
男生摆摆手,让江挽回屋,从逼仄的楼梯间离开不见。
中午补觉,下午刷题,和奶奶两个人又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今早起床洗漱的时候,江挽难得照镜子照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的头发有些长,拿出剪刀修剪了一点点,不至于遮到眼睛。
把奶奶的药按三次分好放在小桌上,留下语音留言,江挽出发上学了。
走出楼道,才发觉围巾不在,大概率是落在教室;此刻冬日凛冽的晨风呼呼往江挽的脖子里钻,刀片似的划过耳郭。
真冷啊,将大衣领子立起来勉强护住脖子,风太大,发丝被吹到一边,下半张脸几乎裸露在外。
江挽单肩扶住书包肩带匆忙走着,偶尔听见路人的低语。
无法不在意那些目光,即使是善意的。
一路加速赶上地铁,手指已经被冻得通红,单词书也拿不住,只好放在口袋里回温,从始至终都垂着眼,盯着地铁门缝出神,江挽觉得早上不该剪头发的,有点太短了,又想到李烬玦的话,心里有些懊恼。
对枫城一中再一次出现了忐忑不安的心理。
第一次到枫城的时候,他被秦老师领着办手续,在校园转了一圈。
那天阳光很明媚,校内的喷泉像水晶般剔透,不同于江城三中的冷酷,这里的一切都很温暖,墙体的砖红、屋顶的鎏金、树木提拔,每一棵都有专属名字。
进入一班的那一天,秦老师答应了江挽不在全班面前做自我介绍的请求,低调地在最后一排加一套桌椅,一班的人也很正常,教学楼的卫生间也都宽敞明亮,不容有任何藏污纳垢的死角。
江挽已经接纳了枫城的生活,除了李烬玦。
想到他自来熟、两面派、霸道强势、巧言令色,江挽接受不良。
但要说起来,他的所作所为,说是江挽第一个潜在的朋友也毫不为过。
思绪万千,回神时已经进入学校。马上就要再见了,想来右手边的那个空位就是他的,如果总被盯着,会很不自在。
放慢脚步上楼,没有发现身后有人,一直到班门口,有隔壁班男生朗声冲江挽的方向走过来,道:“够早啊哥。”
一道黑影从侧后方擦过江挽走出去,含笑回应:“昨个没伤着你吧。”
“没有没有。”那男生咧嘴笑着上前。
江挽看了眼李烬玦和男生并排离开的背影,从后门上座位。
搞什么,遇到了却不打招呼跟在后面?
直到打早读铃声,刘漾和李烬玦才进班。
李烬玦今天穿了黑色白边校服裤,上面一件深色外套,拉链一直顶到喉头,头发不长不短搭在前额。
从前门进班的那刻清冽的泉水味扑面而来,同班同学没有很惊讶,但多少有些新奇。
李烬玦从前门沿过道一步步往江挽这边走,似乎眼神扫过某处,嘴角变化微妙。
停在江挽右侧,他将书包放下,一本本理好码在桌子上,又弯腰掏出桌洞里大大小小的信笺团作一团扔掉,衣服后摆擦过江挽的桌边。
江挽把听力材料准备好。
他终于坐下了。
他们像是互不相识,谈不上是同学,更何谓朋友?
这一天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李烬玦像是没来过,如果不是江挽偶尔做完题休息的时候扭头发觉对方趴在桌面上睡觉,有一次还和他刚醒来微微睁开的眼睛对视了,他都怀疑昨天发生的一切。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放学铃响,江挽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江挽,”李烬玦今天第一次和他说话,“你回家吗?”
江挽放进一本书,没抬头,回答道:“是啊。”
“坐地铁吗?”李烬玦也站起身收拾,“回家要一个小时。”
“差不多,多一点。”江挽穿上外套。
“哦,那你在家吃饭吗?”
“嗯,我做饭。”
“那我也没吃饭。”
“你当然没吃,这才下课。”江挽没装傻,拿起围巾正围着,“你要怎么?”
“我送你回家,你管我做饭,”李烬玦已经收拾好,面对着江挽等待,看他把灰色围巾一圈一圈绕起来,将脸遮了一大半,只留出鼻尖和眼睛,“怎么样?”
“这不很麻烦吗?你住在市中心,来回两个小时。”背起书包,江挽拿手机给奶奶发消息,边说边打字,低头往门外走。
李烬玦拎包跟在他身后,侧身和旁观已久的刘漾比手势:我先走了。
刘漾挠头:......
肖雪抱着大水杯:......
“不麻烦,开车呢。”
下楼收起手机,江挽对身后的人说:“没什么菜,还要去一趟果蔬店。”
“没问题。”李烬玦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当事人不知觉,有些路过的校友被这画面搞得有点兴奋。
“车在这边。”李烬玦示意。
江挽没有跟上。
“怎么?”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江挽把脸埋在围巾里,露出浓密的睫毛扑闪。
“我害你进医院,而且你做饭好吃。”男生回答道,换角度站在风口挡着。
江挽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必要,你也帮了我,结清了。”
李烬玦看了他一眼,被冻的缩脖子,语气放轻松道:“你上车我就告诉你。”
最终还是一起上车。
“什么原因?”江挽把书包放在腿上,几分钟之后开始取围巾,车里太热了。
“我说了啊。”李烬玦笑着说,有点恶劣。
“......你耍我?”江挽罕见地有些计较。
看着对方抿起的嘴唇,李烬玦想了想,坦白:“可能是你长得很像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
江挽思考片刻,迅速回忆,没有见过长得像李烬玦的小孩:“你认错了,我没见过你,而且我不是本地人。”
“他也不是本地人,不过我确实是认错了。”李烬玦再次观察对方的脸,已经和预想的那个人长大的样子相差很大了。
“好了,那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别再多想。”江挽心想原来如此。第一次见面就热心帮忙,耐心解决问题,原来是认错人了。
这样想着,将手里的围巾握得更紧了一些,好像自己上错了车。
“你不开心?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他,没多想。我们因为他而认识,不也是缘分?”李烬玦又从车后掏过零食袋,拿出几包糖放在江挽身前,还挺真诚地说,“他也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只是见过几面,我连样子都记不清了。”
“不至于不开心,只是不想有什么误会。”江挽收起糖,“谢谢。”
放入上衣口袋,适时手机屏幕亮起,江挽拿出来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阿挽,我是蒋凯。你在枫城还习惯吗?”
江挽心情霎时跌入谷底,皱眉迅速将短信删除,还没能拉黑,电话就打过来了,不巧手滑又点到了接听。
江挽下意识捂住手机,抬头看向李烬玦。
“阿挽,接的好快。”听筒里的声音并不小,十**岁男生的声音传来,熟稔的称呼让李烬玦挑眉。
江挽反应过来立马挂断了电话,手指发麻。
“怎么了?”戏谑的表情转瞬即逝,李烬玦皱眉坐直靠过来,江挽状态不对,“谁的电话?”
电话又响起来,李烬玦先一步拿过手机挂断,问江挽:“给你拉黑了?”
江挽愣愣地点头,李烬玦很快拉黑,把手机还回来,碰到了江挽手指,江挽却很大反应把手往后缩。
“你怎么了?”李烬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江挽手指冰凉,瞳孔扩大,像是惊恐症状。
见他不说话,李烬玦撕开一颗糖,上前抵在江挽唇间往里喂,江挽迅速闭上眼睛往后躲,然而这是在车里,能躲到哪去?
李烬玦更靠近一些,喊他的名字:“江挽。”
“江挽你低血糖吗?张嘴。”
江挽还是双眼紧闭,整张脸拧在一起还在极力往后躲,唇色迅速褪白。
李烬玦见状也没了平时的游刃有余,此刻乱了手脚,只想把糖喂进去,只要把糖喂进去就好了。
两个人之间越来越近,僵持不下,直到江挽脱力双唇张开,红色的水果硬糖滑入齿间,从喉间极难受地溢出叫声——“不要——”
李烬玦大口喘气,心跳快到不行,他也有点懵。
江挽开始哭泣,从咽间发出的干哑的哭泣。
李烬玦直接吓蒙了,上前很无措地将崩溃的江挽揽住,不停安慰道:“是糖,糖,江挽,你睁眼,睁眼。”
他扶着人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头发被身前的人弄得凌乱,前襟已经被泪水沾湿。
没用,还在哭,还在发抖。
“睁眼——”最后一声他忍不住低吼,太急了,控制不住。
颤抖的江挽被吓得愣住,听话地把眼睛睁开一点,光斑散开,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意识穿越隧道,被拉回现实,口腔里酸甜的草莓味告诉他,没事。
冷静十几秒后,江挽回温,他垂着头,发丝湿了黏在额头,哑着说:“对不起。”
李烬玦心里被不知名的情绪溢满,像是被针在扎,被火在烤,肢体动作全凭下意识。
他将虚弱的江挽再次扣紧,思考着。
两个人很久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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