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舟只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许奇怪。
那种奇怪不是表面的,而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安静。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太稳了。
稳得像这一切早就被写进书里。
商宴庭垂下目光,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吃点东西,顾衡舟。人不能空着。”
语气依旧淡淡的,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节奏。
顾衡舟抿紧唇,终究还是拿起了勺子。
他小心地舀了一口,动作极慢,手指仍在颤。
温热的味道滑入喉咙的那一刻,他有点恍惚。
好像很久没有吃过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
商宴庭静静看着。
他没有再说话,只在那一刻收起了全部的锋芒。
冰川薄荷的信息素味道淡下去,空气里只剩一股干净的凉。
顾衡舟的呼吸终于稍微顺了几分。
他垂着眼,不去看人,只盯着自己的指尖。
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上,皮肤因为灼伤而泛着淡粉色。
“医生下午还要来一次。”
商宴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用害怕。”
顾衡舟几乎是立刻抬起头。
那句“害怕”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他脑子里最深的那一层。
他的呼吸顿时乱了,眼神慌乱地在空气里找什么。
——那是被无数次打断的条件反射。
只要有人说出“害怕”这个字,他的身体就会自动寻找藏身之处。
商宴庭看着他,眉头轻轻皱起。
他没有靠近,只是慢慢往后退开了一步。
“我不会伤害你。”
他声音压得极低。
"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像怕惊到一只快碎掉的鸟。
顾衡舟怔住。
他不知道为什么,喉咙突然有点酸。
他低下头,点了点头。
屋里再次恢复安静。
陆星淮这时从走廊尽头走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商先生,”他低声道,“程医生已经到了。”
商宴庭转过身,看着他。
“让他稍等。”
陆星淮点头。
当他转身的那一刻,阳光在他眼镜片上闪了一下。
光落下的瞬间,那双灰色的眼里有一丝极快的波动。
像某个系统界面的光标——一闪,就恢复平静。
没人注意到。
顾衡舟低头吃着粥,商宴庭伸手拿起桌边的文件,语气平淡:
“陆星淮,下午的会议取消。医生优先。”
“好的。”
陆星淮应声,语调依旧冷静得近乎完美。
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阳光落在他背后,影子被窗框分割成整齐的几道。
光线太亮,让人一时分不清哪一道才是他的。
餐厅门缓缓合上,光线在门缝间被切成细细一线。
屋里一瞬间只剩餐具碰瓷的极轻声响。
顾衡舟放下勺子,安静得像怕惊动空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吃,可手一停就会更害怕。
那种空白——比疼还难熬。
他低着头,余光能看见那道人影离开的方向。
陆星淮的脚步几乎听不见,连门被带起的风都干净得不真实。
商宴庭收起文件,随手翻开一页,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他安排的粥合你口味?”
顾衡舟怔了下,慢慢点头。
“我知道了。”商宴庭随口应着,没再多说。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
屋内安静得能听到楼下钟表的摆动声。
午光一点点爬上窗沿。
顾衡舟忽然觉得有些困,像被这份平静裹住。
他不记得上一次能在吃饭的地方待多久,只记得那时总要防着。
——可现在,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这一切太平静,平静得不像活着的世界。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
陆星淮的声音隔着木门传进来:“程医生准备好了。”
语气温和,字字分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商宴庭起身,顺手拿起外套。
“我陪他去。”
“好的,商先生。”
陆星淮略微侧身,为两人让开路。
阳光斜落在他身上,他微微垂眼,那神情平稳得像复制出来的一样。
顾衡舟下意识避开那道光。
这个男人总给他一种平静的危险感。
好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给他一种极端的违和感。
就好像顾家那个真少爷—顾衍之。
不,顾衍之是一只狐狸,用甜言蜜语哄骗了他身边的所有人。
这位陆助理是一只白蛇,用优雅克制来隐藏内里的算计。
顾衡舟毫不怀疑顾衍之如果对上了陆淮舟绝对没有胜算。
顾衍之好像也不配成为这位陆助理眼中的猎物。
他跟在商宴庭身后走出门,脚步极轻。
陆星淮关上门,指尖掠过门把。
那动作标准得近乎仪式。
他低声自言:“时间十二点二十七分,病患状态——稳定。”
语气仍旧平静,只是最后那个“稳定”字在空气里轻轻碎开,
又迅速消散。
——像一场根本不存在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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