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弩箭能否要太子的命,元愁心里也没有把握,为了甩开身后的追兵,她连着几日都是夜间赶路,白日找地歇息。
元愁晚了一日才到都城,抵达后便马不停蹄赶往二皇子府。
杨奕逢见她面色憔悴,衣衫褴褛,忙唤人拿来披风给她盖上。
“如何?”
“还算顺利。”元愁说着,眉头锁起,思量再三还是道:“只是他们二人被擒了。”
杨奕逢听了,在院内来回踱步,脸上时而沉重时而露出纠结的神情。
“殿下是怕他们二人供出您吗?”
“我自然相信他们二人的衷心,”杨奕逢停住步子,仰头看着黑不见底的深夜,悠悠长叹一声,“可人心不能赌,倘若他们二人屈打成招,传到父皇耳中,他定会觉得我为夺太子之位不惜残害兄长,丧尽天良,那我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都将毁于一旦。”
“那殿下便派人杀了他们。”元愁拢了拢衣襟,启唇道。
杨奕逢本以为她会因为尤归来劝他,原来他们是一类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大军半道而返的消息传遍了都城,百姓私下里都在议论这路上究竟出了何事?
杨赋世收到了刘甘骁的信,大军回程之时,路遇伏兵,太子身负重伤不得不回营休养。
“你怎么看?”
杜勤颔首,话说的模棱两可,“太子受伤需要静养这无可厚非,不知这伤重不重?”
杜勤是个狡猾的老狐狸,自小就跟杨赋世身边伺候。问他什么,他能拐着弯子将这问题糊弄过去。
杨赋世似乎习惯了他这样,没再问他,执笔蘸墨,让太子好生休养,等伤好了再返都城也不迟。
后半夜了,杜封如往常一样静候杜勤出来。他走在前头给杜勤打着灯笼照路,泛黄的枯叶簌簌落下,掉在了杜勤的肩头。
他轻轻拍去,说起了寝殿里皇上所问之事。
杜封耐心听着,问道,“义父如何回的?”
“咱家不过照着信上复述一遍罢了,”杜勤说到此处,掀起眼皮俯瞰杜封,翘着尾指提点了他几句,“咱家在皇帝身旁日夜伺候,如今这权是皇帝给的,若想收回也是动个嘴皮子的事。故而,无论何时何地,皇帝面前莫要提党派,你只需让他安心,让他以为你还是心腹,对那皇位没有一丝念想便好。”
杜封点头,宦官掌着部分兵权为的就是制衡刘甘骁这样的大将。不过历来也有宦官掌兵干预朝政,“义父从未想过执掌禁军大权吗?”
杜勤刚刚的眼神让杜封心神一跳,他慌忙低头。杜勤是脚踏实地求稳的人,这一生早已无所求,党派皇权于他来讲,无非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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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伤势如何,究竟有没有得救,尤归不清楚。她只能远远地看见侍从们端着一盆盆换洗的水进去,然后再是一盆盆血水出来。
萧倚奇看得心惊肉跳,他现在不想让太子死了,只求老天开眼救活他。这样或许他还能留有一命。
屋内,纱幔隔绝了外面纷扰,医官好不容易将弩箭取出,见平躺着的人没有半分动静,顿时汗如雨下。
那箭入心口一厘,应是射箭之人距离远,这才没彻底断了气。
医官伸指贴近杨廉抻鼻边,感受到薄弱的气流,心才彻底放下。
刘甘骁见医官出来,急不可耐走上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醒?”
医官擦着额间汗,不敢正眼看刘甘骁,低声道,“太子的命算保住了,只是伤口极深又失血过多,这才昏迷不醒。”
“那何时才能醒?”刘甘骁脸一黑,拽住了医官领子,“莫不是长眠不起了?”
医官身体一抖,苦着脸急忙道:“大…大将军,此事我也束手无策啊…要不多等上几日再看?”
后面的话越说越小,越说越像失了底气一般。刘甘骁一怒,拔剑就要将人首级斩下。
深鹰先一步拦住了他,“大将军切莫动怒,殿下命已保住,何不就听医官的再等等看,若未有醒转之势,再下手也不迟。”
刘甘骁听罢,松开了他,“滚!”
医官瘫软在地,衣衫里外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湿哒哒的,他连忙同手同脚爬起,狼狈离去。
那行色胆怯,步履匆忙的样子被尤归尽收眼底,看这医官能活着出来,想必太子的性命已保住。尤归心情复杂,不知该庆幸自己尚能再活一日,还是对他没死成的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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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铭原与那珦域人的话还在陶昆脑中回荡,原来能这么顺利攻下三座城池,是大将军等人早有预谋。难道当年尤慎便是看见了他们私通外敌,这才惨遭污蔑,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陶昆怒火四起,站起给自己倒上一盏茶,一口饮下,就当他把茶盏搁下时,有个士兵掀帘入内。
“陶副将,肖将军有事与你相商。”
陶昆心感不妙,问道,“肖将军可说是何事?”
那士兵抱拳回道:“肖将军只说,陶副将过去便知道了。”
陶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稍后就到。”
待那士兵离开,帐帘重新合上。陶昆急忙走至案前,执笔在纸上潦草写下那夜所闻所见。笔放下,他吹干墨迹将纸叠好,转身给向自己的亲兵,“我走后,把它交给邹大人,越快越好。”
陶昆来到主帐时,里面不止肖铭原一人,还坐着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将。地上跪着一个人,背对着他,陶昆看不见脸。
“不知将军找末将有何要事?”
肖铭原从上座起身,指着地上一直跪着的人问道,“你回头看看,可认识他?”
陶昆一头雾水,见那跪地之人转身时,他不禁瞳孔皱缩,此人不是那夜与肖铭原共谋之人吗?
“就是他!”那珦域人道,“我们能顺利进入永村,得亏他相助!”
杨仑剑一听,霎时站起,一脚将那珦域人踹趴在地,“你胡说什么!陶将军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那珦域人嘴边瞬间流血,他忍痛爬起,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进的永村?”
“你——”杨仑剑看他巧舌如簧,十分恼火,还想上前踹他,被一旁的老将按住。
肖铭原:“陶副将,你来说。”
这就是当初尤慎被冤枉的滋味,陶昆心里百感交集,肖铭原是有备而来,无论他如何辩驳,怕是都徒劳无功。
“若末将说,我不曾认识他,也从未与珦域人里应外合放他们进来,将军信吗?”
“我只信事实。”肖铭原说完,传人把东西呈进来。
在众将的注视下,与珦域人往来的书信丢在了地上。人证、物证,俱全。
陶昆心内冷笑,这是非要把通敌的帽子往他头上戴了。
肖铭原从中捡起一封信,问道:“你可还有话说?”
杨仑剑沉默,一脸不可置信看向陶昆,又蹲身将信全都撕开,其中一封里面装的正是永村地图。
“陶将军,”杨仑剑起身时险些站不稳,他扶着桌案,捏着地图的手打着颤,“这些…都是你干的?”
陶昆没有直接回答杨仑剑的话,而是视线定在了肖铭原身上,那张虚伪让人厌恶的嘴脸。
“来人!”肖铭原朝外喊了一声,“把这俩人押去营垒,等候大将军处置!”
帐外涌入了七八个士兵,几人按住了陶昆,就要拖出营帐时,只听他仰天大笑,高喊一句,“肖铭原!当年尤氏便是这般受你们污蔑!!只因看见了你……”
“还不带走!”肖铭原怒声命令。
后半句话渐渐模糊,帐内将士没有听清。杨仑剑怔住,过了半晌似乎大脑清醒过来,他忙跪下道,“将军,这里面一定有隐情。陶将军几十年来驻守边疆,哪怕腿伤难以下榻,也从未懈怠。末将愿以人头担保,陶将军绝无二心,还请将军明察!”
肖铭原回到上座,叹了一声,“陶副将多年来兢兢业业,我也看在心里。此事非同小可,杨副将还是且看大将军那边处置罢。”
“将军!”杨仑剑还有话要说。
肖铭原脸色不耐,语气低沉,“都退下,我累了。”
送信的亲兵前脚刚出营帐,后脚被五六个人拦住了去路。他后退想转身就跑,一人直接朝他膝前踢去。
亲兵仰面着地,手里紧紧攒着信纸。深鹰发觉他手里有东西,一脚踩住了他的手,唤人将他的手扒开。
亲兵抓得紧,尽管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也不撒手。深鹰多看了一眼他,“你小子,挺能抗啊!”
“把他手给我剁了!”
面对逼近的刀刃,亲兵身体抖如筛糠,可是那手还是未有松开。
“啊——”
惨叫声震耳欲聋,深鹰从断手里抽出被血染湿的信纸。当夜情形,被陶昆一字不漏写在了纸上。
“此信陶昆让你送给谁的?”
看地上人疼得死去活来,不停扭动身躯。即使断了一掌,还是不肯说话。深鹰不再逼问,将纸撕碎朝空中一洒。
“将这里处理干净,把人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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