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城、云飞道、西汇关,三座城池重返大婺掌控,杨赋世的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将奏折往书案一放,立马命人拟旨传太子与大将军一同回都,大设宴席为此庆功。
二皇子杨奕逢听闻皇上旨意,手上的簿册如何也看不进去。元愁知晓他如今在担忧什么,她上前将茶盏递近,“殿下何不半道设伏,斩草除根?”
杨奕逢确有这想法,他在都城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太子若带功回来,这皇位与他的缘分算是尽了。思及此,便派人捎信于萧倚奇。
二皇子对萧倚奇有救命之恩,当信上让他斩杀太子时,萧倚奇的手脚跟着发冷。若是刺杀不成,他非但人头不保,还会牵连整个萧家。
信里提到了尤归,萧倚奇抱着试探的心将二皇子交代之事传话于她。在报恩与顾及自身性命面前,萧倚奇自然选择后者,想着若尤归不去,那他顺势寻个由头也不去。
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女子眼睛都没眨一下,当即就问他,“太子何时出发,就你我二人么?可要带帮手?”
萧倚奇愣了一会,怀疑她没听清自己说什么便又重复了一遍。尤归的反应就像是他们去刺杀的不是太子,而是寻常牲畜。
尤归看他半天没回应,便又问了一句,“此事急吗?”
萧倚奇道:“旨意下来,应该是立马回都。”
尤归斟酌片刻,说道,“今夜就动身。”
“啊?”
萧倚奇还是有点忐忑的,刺杀的事情他没干过。以免突发状况,萧倚奇离开前找到赵小倘,说自己有事回都,若是三日后未回,便让她另嫁他人。
这言语一听就不对味,赵小倘看着萧倚奇的脸,不错过上面的任何情绪。
萧倚奇被她盯得不自在,偏过头去。赵小倘凑上前来,质问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没有!”萧倚奇急忙解释,“小倘,是此次任务凶险,我怕你一人孤苦无依,这才——”
赵小倘捂住了他的嘴,“既如此,你更应该活着回来见我。”
萧倚奇把后半段要说的话咽入肚中,沉默抱住赵小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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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廉抻接到从都城传来的旨意后,便跟着刘甘骁的大军返程。似乎考虑到路上恐有人设伏,刘甘骁特地让太子的马车走在大军的末尾。
萧倚奇带了一队人马,这些曾是二皇子当年戍守边关时的将士,对二皇子十分衷心。
萧倚奇与尤归埋伏在了高处,这里地势陡峭,能避开大军视线下手。
浩浩荡荡的人马从眼前飘过,这气势震得地动山摇。为首跨坐马上的是披着银甲的刘甘骁,身后跟着几排副将。
回都的将士基本都是刘甘骁的部下,那些曾上阵杀敌的将士却是被分去把守边疆城池了。尤归一时为他们感到不忿,但又无可奈何。
萧倚奇一直在找太子的身影,大军过半,都未见到。他心下一慌窃声道,“太子好像不在大军里。”
“大军还未走完,再等等。”尤归耐着性子,视线从一列列将士身上划过。
等到大军快走完时,尤归看到了那辆再熟悉不过的马车。她挥手示下,萧倚奇带人推落巨石,从高处滚落的石头引起了大军的注意。
纷纷策马避过,山石格挡了后排马车前行的道路,马头开始跟着打转。
“怎么回事?”
深鹰稳住车马晃动,朝车厢内回道,“像是有人故意为止。”
与此同时,抬头见到高处有数十个黑衣人蒙面冲来。深鹰拔剑,大喝一声,“保护太子!”
杨廉抻端坐车厢内,脸上波澜不惊,似乎对这半道杀出来的人并不感到意外。他转动手中扳指,闭目倾听外面刀剑相撞的厮杀声。
二弟当真是迫不及待想置他于死地。
就当杨廉抻想掀帘往外看时,一股劲风穿透了车厢。他猛然抬头,就见一黑衣人灵巧钻了进来。
那人身形与十载相似,一双眉眼充斥着冷意与血气。杨廉抻闪身避开,就见他匕首一转直接刺来。
深鹰在此刻赶到,长剑从后方袭入。尤归侧身躲过,车厢内局促,她以一敌二应对不暇。杨廉抻武功不在尤归之下,掌风凌厉地击向她胸口。
尤归被大力带出,整个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从车厢内飞出。她的后腰磕碰到了石头,尾骨剧烈阵痛,口里呕出了一滩血。
杨廉抻从马车上下来,信步朝瘫倒在地的黑衣人走去,他笃定般地张口,报出了尤归的代号,“十载,你让孤好找。”
尤归想爬起,深鹰将剑尖对准了她的颈项,只要她起身,那剑就会刺穿她的喉咙。
杨廉抻蹲身,一把抄起她,反手将人背靠自己。他捏住尤归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向周遭,侍卫与俯冲而来的黑衣人正在殊死搏斗。
“奉劝诸位束手就擒,否则——”杨廉抻掌心扼住了尤归的脖子,久违的窒息感卷土重来,“孤便杀了她!”
话音一落,杨廉抻压低声音贴近她的耳根又道,“你说这些人会不会弃你于不顾?”
尤归呼吸不畅,口里的黏腻让她声音低哑,“只要你死,他们弃我又如何?”
女子的话犹如利刃,狠狠刺进了杨廉抻的心胸,“你就这么恨孤,恨到立马让孤去死?”
“是!太子何不设身处地想想?”尤归用了全身的力气,她看不见杨廉抻的神态,但能感受到他手指因愠怒而剧烈的颤动,“尤氏的仇,我一刻也不会忘。你与刘甘骁一日不死,我便寝食难安。”
她的话刺耳,仿佛又在杨廉抻的伤口处踩上一脚。他怒急,手腕的力道随着他的话缓慢收紧,“想要孤命的人都死了,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例外?”
“是!”
尤归双眸充血,笑声从齿间溢出,她一字一顿说得艰难。
眼见女子面色青紫,杨廉抻还是松开了她,像是失了所有气力说道:“凭什么是他?”
“因为后来者居上。”力道一松,尤归吐掉嘴里血沫。
杨廉抻的手因听到这句话不禁握紧,“十载,尤氏之事,孤也是身不由己…”
尤归不想听他辩驳,她深知,无论犯了多大的错,皇帝都绝无可能杀太子。她赌的就是太子这份情,她要血债血偿。
萧倚奇犹豫着,他看见了尤归被太子生擒,可前后难逃一死,既如此,不如就拼了!
“这会你可看清楚了?”杨廉抻又道,“孤的好二弟比孤还要绝情,为达目的可不会罢休。你替他做事,早晚有一日会遭到反噬。”
“替你就不会么?”尤归冷眼看他。
杨廉抻一时语塞,往日待在一块也没发觉她说话这般呛人。
瞬息之间,黑衣人所剩不多,其余几人也只是负隅顽抗罢了。杨廉抻指向被侍卫包围的男子,“将此人活捉拿下,其余通通斩杀!”
萧倚奇早已耗尽了大半力气,身上中了几个刀口。他半撑着,抬眼见男子快步到他跟前,紧接着他的两只手臂反扣于背后,几个侍卫大步按住了他。
刺杀失败,是死是活,萧倚奇不作他想。
尤归被杨廉抻扣住了手腕大力塞进车厢,等他要上来时,凭空出现的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心口。
尤归瞪大双眸,急忙往那箭矢方向看去,只看到衣摆的片角,似乎是个女子。难不成是二皇子早有所料,为避免出现闪失便暗中派人相助?
有人指着山路上方喊了一声:“抓住她!”
那箭矢进入的心口位置很准,但凡偏一分,他都死不了。尤归勾唇,看着深鹰手忙脚乱地搀扶。
外面响起马蹄声,似是大将军的人折返而来。瞧见太子身负重伤,连忙命人把医官叫来,大军半道又重返营垒。
尤归与萧倚奇被栓在了马厩里,他们各站一边,说不上话。锁链套住了脖子,双手固定在了身后,脚上也拴着链子,生怕他们跑了。
马厩里很臭,空气里是尿骚混着粪便的气味。每日来给他们送吃食的士兵就跟喂狗一样,把铁盆往面前一丢,然后捂住鼻子跑开。
这气味让尤归吃不下,盆里是硬得发霉的饼,没有水。她舔着唇上死皮,不停咽着唾液,有点想喝水。
有人走到她面前停下,尤归顺着他的靴子缓缓往上看去,对上了刘甘骁的寒眸。他身上自带沙场气,正是这身气势让敌军不敢近前。
刘甘骁俯身将水端在她嘴边,尤归顿了片刻,狐疑的目光停在水上。
“没有毒。”刘甘骁道。
尤归听了,唇凑近碗沿喝了几口。
“不知你可听闻刑部曾有一酷刑名为菹醢。”刘甘骁继续道,“此刑是将人活活剁成肉酱,因刑法残暴,后来历代正刑中再不见菹醢之名,但此刑实则并未真正废除。”
尤归听得肚里泛起一阵恶寒,刘甘骁看着她的反应,接着道,“太子若有闪失,本将便命人把你以菹醢之刑处之,拿去喂野狗。”
“尤姑娘,好自为之!”
刘甘骁松手,碗摔得七棱八瓣,剩余的水流到了尤归的鞋边。
菹醢——zu (第一声)hai(第三声),也叫醢刑,古代酷刑,把人剁成肉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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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后来者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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