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长五寸一分,同柳雪平日里所穿的鞋子大小的确不同。
林怀州将绣鞋以及王氏绸缎庄的事告知谢知津。
“鞋不是她的”谢知津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眼神锐利如鹰,“那为何要在她死后给她穿上?”
这点,他们都想不通。
“把那丫鬟的画像绘出来后带给玲珑阁的店家确认,随后再发海捕公文,务必要将其找到。还有派几个人去王记门口盯着,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
谢知津揉了揉太阳穴,将方才午后明荔送进来的汤药一饮而尽,“你还没用饭吧。”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艇递给林怀州,“拿着吧,去外头吃些好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林怀州起先还瞧着他的脸色犹豫,别是上司对自己的考验。
“吃饭的银子属下还是有的。”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带着手下的弟兄们一块去!”
林怀州半知半解:大人这是要拉拢下臣?
他忙应下,“属下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用午饭后,明荔也没闲着。趁着时辰还早回了宫中,找太医暑平日里信得过的医官瞧了瞧朱砂。
“你好些了吗?”明荔瞧着他面色红润,应当没什么事了,“你若是好了,就来听我说说这朱砂的事。”
在她之前,谢知津已经让莫以新去查了,只不过明荔比他快了一步。
“说说看你的要求?”
明人不说暗话,明荔有所图,谢知津也知道。
“我想进大理寺当仵作。”
“不行!”谢知津一口回绝,堂堂郡主怎么能去大理寺当仵作。
明荔也不着急,靠在方椅上偏头瞧他,“我知道你让莫以新去查了朱砂的事,不过有的东西他未必能查到,我方才闲来无事进宫给太后请安,顺路去太医署问了一嘴,你猜猜,太医令怎么说?”
若按莫以新所说,明荔想进大理寺是有所图,今日她已然提起,倒不如松手松手,让她进。
“我许你进大理寺为仵作。”谢知津坐到她对面,两个人便这样各怀心思的瞧着对方,“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明荔努努嘴,从袖口里掏出一包朱砂。
她将纸微微倾斜,让光线更好地照亮那些颗粒,“此物色泽艳而不浮,颗粒均匀,触之细腻沉手,绝非寻常画铺,药肆所售的杂色朱砂可比。此乃上等的辰砂,更确切地说,是产自辰州,需经水飞反复淘洗,沉淀所得,杂质极少,朱色纯正。”
“此等品相的辰砂,流向有限。其一,宫廷画院,用于绘制重要壁画或帝王御容,需求量大,但采办记录严格,流出宫外不易。其二,皇家敕建或香火鼎盛的大道观,如上清储祥宫、醴泉观等,用于炼制金丹,取其‘纯阳’。其三,专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的高档胭脂水粉铺,将其研磨至极细,用作口脂或胭脂,色泽持久鲜亮。其四,刊印朝廷邸报、重要文书的官办雕版坊,用于朱批圈点,但用量大,品级反而不如这般挑剔。”
“画院与雕版坊,品级与用途皆有不符,可暂放。”谢知津笑道:“胭脂铺,与女子关联更紧。”他侧头看向明荔,“胭脂水粉我不大懂,还请郡主赏光与我同去。”
明荔看穿了他的心思,‘嗤’了声,“恰好李医令同我是故交,他告诉我说京州有家铺子名为玉容斋,专门卖这种辰砂,谢大人不如去碰碰运气。”
“你就这么不想同我一道?”
明荔默了半晌,淡淡道:“全京州的人都知晓,我不日将与太子殿下成婚。玉荣斋是贵人常去的地方,若是让人瞧见我与大人同行,传到宫里去,那于大人,于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谢知津别开眼轻笑了声。
满心都是对自己的嘲弄。
氛围怪异,好在宁儿机灵,借口有事需她处理,才打断了两个人。
临出门前,明荔还特意嘱咐道,“我瞧着大人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待案子查清了便出去寻个住所吧。”
“我也正有此意。”
谢知津几乎是咬着牙把这几个字吐出来的。
诚如明荔所说,玉容斋是京州贵人才会去的场所。这家铺面并不算最大,但陈设雅致,隐隐有暗香浮动,每日客人不多,但大部分都是达官显贵。
掌柜是位五十余岁面容清癯的老者,眼神透着精明与干练。
谢知津依旧出示了那包辰砂。
那掌柜的接过,并未像前两家掌柜那样当机立断,而是走到窗边明亮处,用一根细如牛毛的银簪,沾了点口水,又轻轻蘸取少许辰砂粉末,在指甲盖上细细研磨观察,又凑到鼻尖,闭目细嗅。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砂色泽殷红如血,颗粒细腻均匀,更难得的是,隐隐带有一丝极淡的莲花蕊香气。这并非普通水飞法所能得。”
“那你这里可有?”
他看向谢知津,沾沾自喜,“这位公子,此乃小店的独家货源,采自辰州最深层的矿脉,经由祖传秘法,以特定季节收集的莲花蕊露进行‘水飞’,方可得此色泽与暗香。小店将其命名为‘金陵朱’,只用于调制最顶级的‘绛仙唇脂’和‘牡丹腮红’,产量极少,价格昂贵。”
谢知津心中一定,却不显山露水:“原来如此。不知贵店这金陵朱,都曾售予哪些府上?”
店家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个,公子见谅,小店做生意,讲究的是为客官严守私密。购买此物的,非富即贵,恕我实在不便透露。”
谢知津不再多言,直接从袖中取出大理寺的腰牌,轻轻置于柜台上。
“大理寺查案,牵扯人命。”她将腰牌塞到袖子力,又塞给那店家一锭银艇,“此物关系重大,还请掌柜行个方便。”
那掌柜看到腰牌时拿着辰砂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下。后来见了银艇,又赔笑,说话间将银艇收好:“既涉人命,小店自当配合。”随后又压低声音,“只是购买‘金陵朱’的客人,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份名单……”
“掌柜的放心,”谢知津道,“大理寺办案,只究涉案情由,不会无故牵连,亦会尽力保全贵店声誉。只需近三个月内的购买记录即可。”
说罢,谢知津便又给了掌柜一块银艇。掌柜欣然笑纳,“大人稍候,稍后。”他转身进入内室,不多时,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翻到其中一页,指给谢知津看:“大人请看,这便是近三月内订购过含有金陵朱客人记录。”
谢知津凝目看去。账册上用清秀的毛笔小楷记录着寥寥数行信息,时间、物品、数量,以及客户姓氏,各家府邸。
·四月月初十,绛仙唇脂一盒,吏部张府。
·四月十五,牡丹腮红一盒,永嘉伯爵府。
·五月初一,绛仙唇脂两盒,王记绸缎庄。
·五月初五,牡丹腮红一盒,枢密副使李府。
·五月月初五,绛仙唇脂一盒,城南赵府。
王记绸缎庄!又是此地。
五月初一,离柳雪也死亡时间也不远。
绝不能是巧合!
谢知津不再多留,带着两名衙役迅速离开玉容斋。
刚出店门,林怀州,周蔚一行人便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找到了!按照您给的样貌特征,圆脸,大眼,江南口音,我们的人在王家后门盯梢时,亲眼看到一个符合那女子特征的丫鬟出来采买。后来我们暗中向王家左近的杂役打听,确认那丫鬟名叫春杏,正是王员外夫人房里的使唤丫头。”
“看来,我们得请王员外来大理寺坐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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