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名唤霍承煜,乃当今监察院提督,是已故的大将军霍昇之子,这里是军营,此次圣上派你前来监军,你奋勇杀敌、死守城池,终于坚持到援军抵达。但你身受重伤,胸口被刀刃刺入,将将苏醒过来,”叶蓁蓁望向他双眸,一字一句认真道,暗想他服下此药或许只是短暂失忆,便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我,名唤叶蓁蓁,你的妻子,曾是尚衣局典衣,你我婚事乃太后亲赐。”
霍承煜苍白憔悴的面容上,失神的双眸里尽是迷惘,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这女子神色真切,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不像是说谎,可他就是对她所言全无印象,好似聆听着旁人的故事一般。
见他神色怔愣,久久不言,她确定,他是真的失忆了,他不仅忘了她,似乎连自己是谁都忘却了。“煜哥儿,你此番伤了肺,又失血过多,眼下身子太虚弱,你服下汤药,再好好睡一觉吧。”她柔声道,知眼下不能逼他去想、去回忆,最要紧的是治疗、养伤。
说罢,便去查看灶上的汤药是否熬好,准备待他服下些许,再给他身上的伤口换药。
霍承煜揉了揉疲惫双眸,四下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耳闻帐外兵士操练的声音,似与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十分相似,的确是军营。只脑海当中情境仍在闪现,人却半点记不得了。
正此时,慕长风便入了营帐,给霍承煜把脉、查探伤势,“霍提督已苏醒过来,脉象虽依旧微弱,却比此前平稳许多。只眼下虽无性命之虞,却不可大意,外敷、内服之药不可断,亦不可受半点刺激。”慕长风缓声叮嘱道。
霍承煜不知眼前这青年是谁,但见他面目俊雅,宽袍大袖,仙风道骨,竟是个……大夫?他疑惑,却只能任由此人摆布。
“敢问慕大夫,他是否还能恢复记忆?”叶蓁蓁询问道,除却他伤势,眼下这便是她最关心之事了。
“这个说不准,因人、因情势而异,”慕长风思忖着,“可能很快便能恢复,也可能,至死都记不起来了。只不可为了恢复记忆,强行刺激于他,霍提督这身子,如今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是,多谢慕大夫!”叶蓁蓁向他连声致谢,感激他救命之恩。可心间酸楚,只有她自己知晓。
这两年以来,相知相爱,哭过,笑过,每每争吵过后,又再次相拥而眠。他们心意相通,肌肤相亲,又几番经历生死,患难与共。可他终是忘了她,忘得干净彻底,在她爱他最深之时。
晶莹泪滴滑落下来,此情此景落入他眼底。“哭什么?”他低声呢喃,这女人,瞧上去似乎很是关切他。她说自己是他结发之妻,可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她所言真伪,他根本无从考证。
慕长风出营帐前,还特意嘱咐叶蓁蓁,霍承煜如今伤到了肺,日后万万不可感染风寒,否则神仙难救。
待他出去后,守在帐外的崔家父子和贺崇毅便终于掀开帐子进来了,“承煜,你终于醒了!”崔定方不禁喜出望外,便行至他身侧,“你英勇抗敌,拼死守城,方有今日之大胜,你父亲在天有灵,会以你为荣!”他止不住夸赞道。
“你是……谁?”眼前是个一身铠甲的中年汉子,长方脸蛋,颌下密布着长须,瞧上去应是上了些年纪,只面容身段仍十分硬朗。“此人又是谁?”他根本不知此人所言何意,恐惧之下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下意识想避开,身上重伤却让他动弹不得。
“承煜,我是你崔伯伯啊!你不记得我了么?我与你父亲是八拜之交……”崔定方眼见霍承煜迷惘神色间,望向他的双眸里只有陌生和恐惧,心下不禁失落。
“什么崔伯伯?我不认识你……”霍承煜惊恐之下转过头去,不再瞧他,他眼下也只有脖颈稍有力气能动一动了。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各位将军晚些再来吧。”叶蓁蓁知他如今身子急需静养,既什么都记不得了,旁人频繁前来同他说话,于他而言无疑又是一大刺激,对养伤十分不利。
此情此景,贺崇毅不禁鼻腔酸涩,“承煜,我知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可叶氏蓁娘的确是你之妻,她所言皆是真的!”这段时日,他夫妻二人情深意笃,患难与共,他都瞧在眼里,这世间最悲伤之事,莫过于忘却了眼前、身边最重要之人。
贺崇毅本想再同他说两句话,却还是退出了营帐。霍承煜只迷惘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唯有沉默以对。
待药熬好了,叶蓁蓁便盛了一碗,他胸口被刺伤,眼下吞咽仍很困难,她只顾着按照慕长风的吩咐给他服药,一时间便忘了他眼下失忆的事实,便如此前一般含了一口汤药入嘴,试图吻上他的唇喂给他。
“你要……做什么?”霍承煜见眼前女子含了一口汤药,又轻扶着自己起身,而后逼近自己,这是要做什么?惊恐之下便铆足浑身力气,试图挣脱。
叶蓁蓁适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失忆之下这般似乎不妥,不禁轻声叹息,“你可以自己喝药吗?”这便在他身后垫了靠垫,让他半撑起身子。
稍稍挪动,周身剧烈的疼痛便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胸口、腰腹、小腿……哪里都疼,没有一处舒坦,胸口撕扯着,他觉着自己就要窒息了。
眼见他神色痛苦,额间渗出细密冷汗,胸口纱布上又染上一片鲜红,便暗骂自己真是大意蠢笨,他眼下怎么可能自己喝药?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这一动又要裂开了。
“别动,我来!”这便将药碗放到一边,换下他胸口染血的纱布,而后擦干血迹、换药、止血,又覆上干净纱布。顾不上他下意识的抗拒,动作却是一气呵成。
他此刻仍喘不上气,周身疼痛使他视线又模糊起来,见此情形,叶蓁蓁不禁鼻腔酸涩,“这药务必要服下,只有服药了你身子才能好。”
这便一手扶住他上半身,微微托起,嘴里含着汤药,再顾不得任何,吻上他的唇,迫使他吞服进去。
“这女人……是要做什么?”下意识的羞耻感涌遍全身,他抗拒,却全无力气,只能配合着她的动作,将汤药咽下、吞入腹中。实则每吞咽一次,胸口都撕扯着,叫他疼出一身冷汗。
亟待终于喝下大半碗汤药,叶蓁蓁知他胸口疼痛,便停下了动作。疼痛之下他汗水已染遍全身,双眸紧闭着,俨然一副宁死不从的烈女姿态。
“你我是夫妻,成婚已两载,你什么地方我没瞧过、碰过啊?你只是眼下记不得了。”叶蓁蓁见他这般模样,心痛之下却又笑起来。苦中作乐。
他英俊面容已然毫无血色,闻言羞窘之下便染上一抹淡淡红晕。却还是从前模样。“这女人……真的好生不正经……”他暗想着,可或许,自己该相信她么?
正此时,下身一片湿热涌出,宛若洪水决堤一般。叶蓁蓁忽地意识到,自他重伤被抬回帐内至现下,她只担忧他能不能醒、何时会醒,却忘了他已然几日几夜不曾方便过了。重伤初醒,身体极度虚弱之下,失去控制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这便取水来,在灶上烧至温热,又将四下帘帐严严实实地拉上,吩咐番子候在帐外不允任何人入内。便轻轻掀开搭在他身上的被褥,他亵裤显然已经湿透,甚至染湿了上半身的亵衣……
再顾不得任何,伸手至他腰腹处,就要将他亵裤退下来。
这下他终于按捺不住了,“住手!你要做什么……”他根本没了言语的力气,激动之下,胸口又是一阵撕裂。
“你重伤昏迷,已趟了好几日,衣裳该换了。”她严肃道。
“……你这女人真是不成体统!”霍承煜神色激动,恨不得撑起身子逃走,强自挣扎,险些栽倒下榻,“男女……授受不亲……”
“哟,霍提督既什么都记不得了,却又是不成体统,又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可真是好文采!”叶蓁蓁此刻哭笑不得,便意识到他忘却的或许只有过往人和事,所学用语却都还镌刻在脑子里,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你……”霍承煜苍白面容胀得通红,却无半分抵抗之力。
不知怎的,一阵酸涩自心头蔓延上鼻腔,如浓墨般在水里层层晕染开来……从前她每每唤他“霍提督”,便都是他惹她生气之时,他虽委屈,却总立刻认错、求她原谅,全无半分迟疑。
既是夫妻,他不愿她如此生分地称呼他,他喜欢她唤他“煜哥儿”,如此,他素来冷峻沉凝的面容便染上了笑意,恰如秋日暖阳般灿烂。
可眼下,无论哪种称呼,他能回应她的,只剩下陌生、恐惧和抗拒。
“你如今伤重,动弹不得,除了由我照顾你,给你擦身、换药、更衣,还有旁的法子么?”叶蓁蓁嗔怒道,知他已有数日未能更衣,便再等不得了。
他死死咬住下唇,仍在抵触她的动作。
“不如,我去唤外头的人进来吧?”她无奈,又道。
“不……不……你来吧。”他紧闭双眸,终于不再抵抗。
叶蓁蓁便动作麻利地将他亵裤褪下,又用温水打湿布巾,给他细细擦洗。实则连日应战,他本就疏于护理,眼下腰腹和那处旧伤,隐隐有些泛红。
轻轻触碰上去,他身子便一阵颤栗。如今胸口重创,每呼吸一次,便撕扯欲裂,触碰之下他才意识到这里亦不舒坦,羞耻感就要将他吞噬了,可眼下除了任由她摆布,别无他法。脑海里蓦地浮现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两行清泪自他眼角缓缓淌下来。而叶蓁蓁只埋首给他擦洗,顾不上其他,她须给他彻底清洗干净,再给伤口上药。
待给他处理完毕,涂上药膏,她适才见他泪水已然濡湿了枕巾,唇都要咬破了。
“你若实在抗拒我的照顾,这几日就先好生配合,乖乖服药,待你身子恢复些许,便自己来吧。”叶蓁蓁淡淡道,言罢,长叹一声,心下却在淌血。这便出门取水,实则是想寻个隐蔽无人处大哭一场。
身上疼痛仍在袭来,待叶蓁蓁重新给他盖上被子。霍承煜藏在被子里的手吃力地活动着,终于伸向那处……触摸上去,好似和认知里有些不同。
“怎么回事?”一阵更深的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应该是个男人吧?可为何触摸上去……是这样的感觉?他想支撑起身子瞧瞧,却以失败告终。
承煜失去了记忆,忘却所有,忘了蓁蓁,也忘了自己。眼下被她照顾,只余下恐惧和抗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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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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