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进来的人,是雀扇。
平芜并不意外,这一切都是淑妃的计谋。
“姜嫔,你扭头看看,可认得这人。”淑妃胜券在握,转身面向齐聿。
“方才太后昏倒,慈宁宫大乱,臣妾的人看到这宫女鬼鬼祟祟,正欲逃跑,便立刻把她扣下来。”
“审问过后,臣妾方知事情的严重性。”
“这宫女叫雀扇,是北靖的陆氏的死士,听命于姜嫔。她在茶水中下毒,是受姜嫔指使。”
齐聿眉尾轻挑,靠着椅背,轻按眉心。
“看来淑妃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语调懒散,像在看一出好戏。
只是,他这轻佻的态度令人费解。方才看望太后时,他分明眉头紧锁,压抑着怒意……淑妃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她看向齐聿身边一直沉默着的高公公,却见他也缩着脖子不说话。
“嫔妾从未见过这位叫雀扇的宫女,更别说指使她给太后下毒这样的事。”
平芜转头扫了雀扇一眼,“何况,嫔妾要是真的有这种想法,必然不会做得如此,愚蠢。”
听见这话,齐聿终于把眼神从茶杯上移开,落在平芜身上。
是他的错觉吗,他隐约记得,朔月没有这么有脑子。
“公主,公主不能为了保全自己,不管奴婢的死活啊!”
“陛下!淑妃娘娘!奴婢是被逼的!”
雀扇突然奋起,身边人眼疾手快地把她摁住。
“奴婢是北靖死士,但在南齐生活多年,在太后宫中伺候,早就不想再过刀尖舔血的生活,是公主威逼奴婢,奴婢不得已才做下这种蠢事!”
“陛下恕罪!淑妃娘娘恕罪啊!”
“还有前几日寿康宫大火,也是公主指使奴婢所做,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
公主早就想要太后的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这一番长篇大论的控诉,真是惊掉了平芜的下巴。
淑妃也真算得上是费尽心思。外人看来,现如今就是她这个北靖公主和自己的死士狗咬狗。
好,那自己就配合一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什么?淑妃错愕,还以为平芜会继续辩解。紧接着,她反应过来,有些窃喜,终于到这一步了。
“陛下,臣妾恳请搜查毓秀宫。”
事情到此,已经显而易见。
齐聿不是傻子,他手指轻叩扶手,半晌才回了句:“查吧。”
淑妃彻底满意了。
不料平芜再次开口,提出新的要求。
“既然要搜查毓秀宫,嫔妾恳请陛下同样搜查衍仪宫。
嫔妾来慈宁宫前,淑妃娘娘同太后独处许久,我怀疑这一切都是淑妃自导自演,诬陷于我。”
“好啊……”没等淑妃辩解,齐聿挥挥手,两波禁卫前去搜宫。
“陛下不信臣妾?”淑妃恍惚地看着齐聿。
齐聿没理会她,高公公也眼神回避。齐聿看着平芜,面带困惑。
她冷静、沉稳、不卑不亢,一点都不像朔月公主骄纵、蛮横、霸道跋扈。
他内心忽起波澜,却不敢相信。
若是,她没死,或是被人抓走呢……
齐聿惊异于自己的臆想,久久不能平静,只觉双耳鼓胀,脑中似有嗡声作响。
好像某些地方变得合理,比如熟练的包扎手法、眼熟至极的梅花络……
一个个画面浮现眼前。
忽然不敢想,却抑制不住去想。
齐聿想起自己大业已成,策马潜入北靖歇山村,满心欢喜地去寻阿芜时,那一片荒芜破败,以及一具具尸骨……
他失魂落魄,将尸骨同记忆中的友人和村民一一对应,最终,还是找到那两具,青姨和……阿芜。
附近的猎户告诉他,这一村人死于山匪的屠刀之下。
世道乱了,没人管。
他来晚了,来得太晚了。
前去毓秀宫的禁卫率先归来,打断了齐聿的回忆。
淑妃看见那禁卫手中捧着眼熟的白瓷瓶,心中的石头落地。
“陛下,这是自毓秀宫中搜得。”
高公公上前接过瓷瓶,打开细细观察,又闻了几下。
“如何?”齐聿问。
“陛下,这、这明明是胭脂啊……”
平芜弯了唇角,齐聿敏捷地捕捉到。
“不可能!”淑妃失声尖叫。
紧接着,自衍仪宫而来的禁卫也递上一个广口瓷瓶。
淑妃瞪大双眼,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
高公公接过后,小心地打开后,神情凝重。
“陛下,此瓶中为剧毒砒霜!”
高公公是宫中的老人,自然懂些辨认毒物的方法。
“不可能!定是姜嫔污蔑臣妾!”淑妃这下彻底慌乱起来,双腿无力软倒在地,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高公公手中那瓶子。
她压根没见过那瓶子,怎么可能从她宫中搜出来。
如今这局面,平芜也微微诧异,她提出搜衍仪宫,不过就是碰运气,没想到歪打正着,把真毒药搜出来了?
她抬头看向齐聿,齐聿也望向她这边,二人目光一触即分。
“淑妃,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齐聿居高临下地睨向淑妃,眼中含着浓郁的厌恶与不耐。
“是你!”
淑妃好似反应过来,“齐聿!是你做的!?”
齐聿不再同她废话,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
如今他身居帝位,后宫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皮子。
淑妃的动作他早就有所察觉,当时放任不管,只不过想看看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在乎的便是太后。淑妃拿太后下手,真是触了他的逆鳞。
今日太后根本没有中毒,只不过是一场戏,演给淑妃看罢了。
“叶氏心存不轨,毒害太后,诬陷妃嫔,褫夺封号,禁足衍仪宫,宫中宫女太监斩立决。”
“雀扇,北靖死士,斩立决。”
“齐聿!你竟敢禁足我!你狼心狗肺,你莫忘了是如何坐上这帝位的!”
“你这般对我,我阿爹不会善罢甘休!——”
嘈杂刺耳,高公公使了个眼色,禁卫立刻把叫嚷的叶氏拖走。
随着无关人等被撤走,大殿中就只剩下平芜和齐聿。
看了这么久,平芜也回过味来。
她不傻,甚至十分敏锐,今日之事,看似是淑妃同自己针锋相对,实则二人都在齐聿的棋局之中。
那,她应该不会有事吧……
齐聿走下高台,一步一步靠近平芜。
此刻,他迫不及待去验证,却不可避免的有些惧怕。
莫名的,每一步都无比艰难,每一步都蕴藏着希冀。
不怕认错,却怕错过。
看着他越来越近,平芜轻微抬眼,注视着身形高大的齐聿,却看不懂他脸上悲凄的神情。
齐聿的双肩略微塌下来,他弯下腰,屈膝半跪在她身前。
平芜微微睁大眼睛。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平芜的手,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手腕翻转,齐聿看着她的手心。
细腻柔软,光滑红润。
然而,手心的茧子是不能骗人的。
朔月娇生惯养,没干过重活,手上自然不会有茧子。
而他的阿芜,最是体贴听话,会常常给青姨帮忙,无论轻重,所以手上会留存一些茧……
他没有认错。
视线上移,齐聿瞥见那道一寸长的伤疤。
心里猛地一揪,奔腾的巨浪将他淹没。
“疼吗?”齐聿嗓音沙哑。
成为朔月,你该受多少委屈,多少痛苦,该有多疼?
“什么?”平芜听清了,却不敢相信。他为什么这样问?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委屈……
“疼不疼?”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平芜手心,她微微颤抖,手心不自觉回缩,又被齐聿轻柔地拽住。
他的……泪水?
平芜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是被眼前的场面惊到,垂着头不说话。
齐聿半跪着,玄色外袍紧挨着自己的嫣红衣裙,缠成一团,带着难以抗拒的侵略性。
她觉得,熟悉。
好像二人的距离应该一直这么近。
平芜被自己的荒唐想法惊到,不由得浑身一颤。
察觉到她在发抖,齐聿顿了一下。
“你竟会怕我?”
“我……”
饶是齐聿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出不对劲。
阿芜好像,把他给忘了……
回想这几日两人仅有的几次见面,平芜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她若是记得自己,早会在第一次见面就坦白一切。
心底的失落悄然蔓延至四肢百骸,齐聿无奈地苦笑起来。
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阿芜还活着便好。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认出阿芜,让她白白多受了这么多委屈……
平芜疑惑地看着齐聿的神色,方才落泪,现在又莫名苦笑。
她不禁感慨,帝王心思果然难猜啊。
失而复得的……友人,却忘记自己。
齐聿看着她那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心里不可抑制的软下来。
他伸手把她拥入怀中,好像回到了在歇山村的日子。
南齐帝!齐聿!竟揽着平芜的肩膀,把她紧紧扣在怀里。
此刻,平芜的内心是真的不能平静了。
怎么回事!
照理说,朔月跟齐聿,不应该是死敌吗?
哪有死敌会互相拥抱?!
她觉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东西!
朔月跟齐聿之间,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不止死敌这么简单!
头脑发涨,朔月对自己这个替死鬼到底瞒了多少消息,还能不能好好替嫁了……
[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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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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