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
进门之时,妫德正带人亲在门口迎。妫清菡自是受宠若惊,车慎行则端恭有礼。
内里席面之上,铺张异常,好些样式连妫清菡见都未见。车慎行陪话应承之余只由着身侧沛春布菜。偶看妫清菡吃的欢实,不禁回头瞧了一眼沛春。再看妫清菡之时正看其身侧妫清懿瞧着自己,车慎行点头回礼。
妫夫人才要说话,却不抵妫德正一连串的话接连而出没个间歇。
妫德正以箸指菜,看向车慎行身侧的婢女,示意多多布菜。
“佳婿,此次科考这辩题不知好答否?”
车慎行:“寻常而已。”
妫德正:“说起我也好些年未见陛下了,不知陛下康健否?”
车慎行:“慎行头次面见圣颜,天家威仪不敢多瞧。”
妫德正:“贤婿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能拨个什么官职?”
车慎行:“要看空缺何处。是否匹配。”
妫德正:“贤婿自己,就没什么想法?”
妫德正这仿若明晃晃的暗喻你家没安排?车慎行不得不抬头瞧着妫德正,笑答:“小婿自己的想法在其次。主要得看朝廷所需,为朝廷鞠躬尽瘁,那小婿自没二话,必,死而后矣。”
妫德正直置箸于桌:“自己家闲话两句而。”
妫夫人瞧着不好,才要从中调和两句。妫德正又道:“我家小儿与清菡关系最是亲近,晏儿,敬你大姐夫一杯,你也是读书的,自是以你大姐夫为榜,向状元标旗自是高谈,可日后走仕途,慎行指不定是你顶头上司呢。”
车慎行面上虽未显现,身子却本能的后仰了些许,满是抗拒之意。可却又举起杯盏与妫安晏相碰,听着妫安晏说着客套亲近之话,车慎行仍是谨慎,后只道一句:“你就是安晏。还不知有没有幸......同属一部。”
妫安晏才答一句:“是。”妫德正却忽而提高音量道:“怎的,妫清菡未提过?”
妫清菡眼神急看向车慎行,口中也道:“提过提过。”
车慎行放下杯盏也附和:“提过的。只是未说姓名,只以幼弟称呼。”
“哦?那怎的提的?何时提的?”妫德正并不待答,只接连道,“说至此,真是可惜,替亲家公可叹,错失丞相之职。否也不拘着是否干系一部了......当时便是那般势同水火不可不参?”
车慎行以为在试探,便言:“子不可越父。若是父亲终未得位,那为儿子的,日后再有出息,于官职上也不宜越过了父亲的。”
妫德正闻言更觉车慎行在说他碌碌无为,不过想让车家多帮衬着幼子,想让车慎行多帮衬着一些罢了,却只得此话。冷哼一声便站起身来,朝内堂而去。
“老爷?”妫夫人空唤一声,与车慎行赔笑道:“姑爷,吃。”
“吃什么!妫清菡滚进来。”妫德正的声音自内传出。
妫清菡脸色很是不佳,瞧了车慎行一眼便起身朝内而去。
一直看向车慎行的妫清懿见此也急忙起身随之。行至一半还不忘回头来拉妫安晏。
妫安晏仍在食餐:“作何?”
妫夫人阻止却也不好拉扯只口中道:“你扯他作何......”
车慎行本也起身,只是一时迟愣便瞧着众人都已走光,进退不得。只空乏的站在原地,一时再无人招呼他。瞧着内堂也不好直接进入,便在中堂空站了半盏茶却未等来人。只有丫鬟来回撤下餐食,转而奉茶。
内堂中,妫清菡先随妫德正回后宅,凭白受了一满盏茶置身,其后跪在地上请罪。“实在是慎行也未授官,我提了一次就.....”
“借口。他未授官,不会去找车开诚请?”妫德正道。
“女儿只新婚头日晨省见了公爹一次。诸般人都在。”妫清菡解释着。
“都在,你不会避开人去?”妫德正不依不饶。
“做儿媳的追着公爹提请公爹提携母家幼弟,难道这时不必避嫌一二?是同人也是同事。”妫清菡回。
妫德正毫不怜惜的挥手一掌。“让你嫁过去就是为此,你还羞臊上了。若事不成,妄为妫家女。”
妫夫人三人已到近前。妫夫人虚拉一把妫德正。“老爷骂两句得了,怎又打孩子。那清菡都出嫁了,夫婿就在外呢,这要是瞧见......”
妫清懿快步到妫清菡近前,蹲下身子以手中帕子碰在妫清菡脸上。面露心疼之色。
“瞧见了正好。看看这等忤逆女的下场。我就这一个儿子。日后还指着他传宗接代、光宗耀祖呢。”妫德正一甩手袖走开两步。
妫清菡转手推开妫清懿的手,眼含着泪,问:“把我下生下来,就为辅助他妫安晏的前程吗?我也是爹娘的女儿呀。爹爹就一点不念着娘亲吗?”
妫德正背对着道:“你娘亲?一个儿子都未生下,有何可念的。”
妫清懿冷笑一声。
妫安晏在旁道:“待之后我也科考去,不靠着旁人。自己搏个功名,何苦为难姐姐。”
“你博一个,你当那般好搏呢?一考一个?多少人年岁花白了还在考。”妫德正背对着身只转过头来看向妫安晏。
妫安晏挺直胸膛:“他们花白了不代表儿子也花白才中。儿子有志向。”
“谁没有志向,可要向现实低头。他车慎行家中那般如日中天,又学了多少年才一举而中,你又要学多少年?妫家耗不起了。有捷径为何不走?妫清懿你今日回去就说,明儿我就要答复。”
妫清菡抬眸看向妫德正:“答复?若我办不成呢?”
“那就别踏进我们妫家门,也别姓妫了。”妫德正道。
妫清菡站起身来大喊一句:“我早就不想姓妫了。”转身便走。
“姐姐。”妫清懿急忙追去。
“瞧瞧,这就是惜文的好女儿。”妫德正手指都在颤抖。
妫夫人瞧着妫清菡两人出门后才道:“也是老爷您的女儿。”
妫德正虚叹了口气。
妫清懿追出,拉住妫清菡。“姐姐。那你这般去,这掌印这般明显,如何言说呀?”
妫清菡抬手擦泪。“怎不好言说,正好言说缘由了。也叫他瞧瞧联姻的家长是个什么德行。”
“姐姐!你这般,姐夫会心痛的。”妫清懿顺着妫清菡的手臂转而拉起妫清菡的手。
“都没有情分,有什么可心痛的。”妫清菡半转过头。
“去我那吧。多少消下去些再回去呀。省的路上惹人笑话。”妫清懿挥手让下人去准备。
车慎行空在中堂等人回。却仿佛被晾在此一般,问也无人可询,去又进去不得。
只待黄昏时,妫清菡才打蔫的回。未待车慎行说话,妫清菡便道:“回府吧。”
车慎行注意到妫清菡似不大对,可一时又不知如何说。直打量着才发觉竟连衣裳都换了,才欲开口,妫清菡却道:“不供管饭了。让我们回去用呢。”
车慎行并不在意,此番情景哪里还有闲情吃饭。
行车路上,车慎行注意到妫清菡一侧脸稍有些红润,却也不好点明。只低侧头瞧着妫清菡眼色。未曾想妫清菡在妫家处境这般艰难。闭上眼来细想之。
妫清菡转头瞧着车慎行闭目养神,想来也不大高兴,只得替妫德正致歉。
车慎行极为大度的表示:“无碍。为婿者本就该听岳丈教诲。抱歉,都是我说错了话。惹得岳丈恼气。”
妫清菡并未再行说话,只闭上了眼睛,背靠于后。
车府中早已用过晚膳,车慎行再传餐食,还特意嘱咐多上几菜来。想让妫清菡开开胃口。却因此传到了车夫人耳中。沛春后归府,还未得车慎行嘱咐,便被车夫人私召问话。
沛春自是如是禀报。
将离院中,车慎行匆匆用了几口餐食便去往书房。一想自己不在妫清菡得了松开能多食些。二去书房盘算一下妫安晏他日能得搏个什么官职。
妫清菡在车慎行离开后也扯下餐食,匆匆去往景岚院请安。
车夫人问:“听说慎行随你回府,受了慢待?我们车家有何事做的不满?让你们如此待他?站了半日规矩,晚膳竟也不给就给打发回来了?”
妫清菡站立堂中,面上尽是愧色。
车夫人:“娘家势大的人家,就是不好结交。这嫁作人妇后,就要顾着本家,莫瞧旁家。莫得身在曹营心在汉,做那些个吃力不讨好之事。”
“是。婆母教训的是。”妫清菡直接应下。早已习惯做小伏低,在车夫人这般刚要问罪时便跪下认错。
车夫人一时未遇到这般情况,直想了好久才道:“也不是冲你,只是你们妫家未免用人时朝前。”
妫清菡点头以应,并未回话。
“都说嫁女如泼水。我们车家没有女儿,自是不懂这感受。但也不止于连姑爷都一道厌弃。妫家日后少回吧。”
直被训斥了良久,妫清菡才自景岚院出,寻去车慎行的书房。此时春风炸暖,府中各处的窗正备将糊纸撤下,书房亦是。妫清菡还未到近前就能听到内里的话。
沛春的声音:“奴婢已如实与夫人作答,虽是不想多生事端,但也不想二少爷受屈。二少夫人若知道,该不会记恨吧。秋双又恰在回门时买了避子汤药。二少爷......”沛春的声音有一丝慌乱。“若是......二少夫人给我们喂此药?请二少爷......给奴婢做主。奴婢还想日后有孩子傍身,不想在府伤了身子。”
车慎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表情:“我知道。你与沛雅且宽心。若是夫人真给你们喝,不要喝。与她说明,来寻我就好。”
沛春显是松了口气,急忙回:“多谢二少爷。”
妫清菡转身走回将离院,心中窃笑:哪里是给你房中人的,我是给自己备的!我怕因此走不脱,也怕心有累赘会不舍。可有何不舍?想着娘家、婆家诸人皆如是,唯一还可取之处,便是他车慎行的颜当真俊朗。却也是虚人假意,才回来便向上告状。这话里话外皆是本家旁家......自己到底算哪家的自己都不知。
回到将离院,瞧着秋双在房,瞧着正房四周无人,直接拿出秋双身契递还。“抱歉,在府中说为平衡车慎行的通房,要将你纳进房内,这才要来你的身契。虽是未曾这般想,却有些误了你的名声。但我现将此还给你,再给你出一书凭。你何时走都可,我放你提前归家,待之后我若有个离走,你就拿出自保。”
秋双接过身契,看向妫清菡。见妫清菡面上疲色尽显,想必是去请安也不大顺。
“小姐,回来的差事已办妥了。”
“知道。”妫清菡点头以应。
“您路上可与二少爷说一说情?奴婢方才回来时听景岚院现下也召二少爷前往了呢。若是二少爷能替您说两句话......”秋双说的小心翼翼。
“谁能替我说话呀。”
秋双低头瞧着手中攥着的薄纸,这乃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日后再不捏在旁人手中了。“小姐,你为秋双考虑,将身契还了我。那......秋双也想同您说个知心话。您这般自行出去生活,不成的。您虽是过得辛苦,可到底是大小姐的出身,不知这世间的苦......用钱的地方忒多。这世间多是艰苦度日的,您以后遇到不公,可如何依仗?”
“我只想自由自在的,活。哪怕时短,也认了。传水,我想沐浴一番。”妫清菡尽显疲惫,已不愿多说一句。
水渐凉,还不见秋双再送水来。唤:“秋双。”
脚步声过于沉稳,投在屏风上的人影过于高大。
“你......你.......快止步。我......妾在沐浴,郎君怕是不方便进内。”妫清菡说着急忙紧缩成一团,腿慌忙忙挡住胸前,压得紧平。
车慎行止步在屏风之后,缓缓说:“为夫是来致歉的,替母亲。为夫也觉今日母亲话说的太过,罚的也过重,听闻让夫人跪了有两盏茶呢。这下头人也不懂事。不知规劝更不知来寻我相护。秋双作何去了?怎没一直随着夫人呢?”
妫清菡瞧着屏风便瞥了一眼,心道:车慎行真能装腔作势。明知我让秋双去药馆配避子药,还刻意来问。不如直接说莫要给他两个心尖人喝罢了。
车慎行未等到妫清菡的话,只自己又道:“母亲为长辈,不可去还责或是说道,只得委屈夫人了。但,这般为也定是不妥。劳累了夫人被凭白叫去训话,跪了多时,也是为夫未照顾有宜。”
妫清菡听着,心下的气大抵消了。在家多年,这般的气也多少有之,还从无人这般致歉一番呢。
车慎行久未得到回应,以为妫清菡仍在气恼。又道:“夫人可是乏累了?可用为夫帮你按按肩头......”
妫清菡急忙出声阻止,语气中满是慌乱之色:“别。你别进来。”
“是,是。我不进去。夫人别急。绝无旁的之意,夫人莫要误会我是那等闯空之人。只是想着,此处说话,该是无人偷听,这便想多同夫人说两句,知心话。”
“这,这在外屋说话,难不成还有人听房?”妫清菡问。因为水已见凉,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搅了搅水。
“有那起子不成的仆妇,怕新婚夫妇难免不成......总有那么一两个多事的,待之后,都打发出去,也就顺遂了。为夫处理,夫人莫怕。再几日寻个好由头得。”
妫清菡心中盘算着,近几日在眼前晃眼的仆妇,心中想着,真有“此人”?
车慎行道:“话还未说完,只是这水已备了多时,夫人也已洗盥多时,怕这热水不进,夫人冷凉入体,做了病,更是不妥。那真是深深罪过。这般,为夫闭着眼进去,保证全不睁眼。”
妫清菡仍是不肯。“你......放屏风之侧便好,一会儿我裹了纱,自去取。”
车慎行:“那怎的成?这木桶起的高,台阶沾水生滑,多走一趟岂不是多加风险。这般,我蒙着眼,总成吧?”说罢放桶之声,随后窸窸窣窣之声更为明显。
妫清菡还未再行阻止就看屏风之侧忽而被一双嫩白如玉的手扶上。只见车慎行磕磕绊绊的便要拐过屏风。却是闭着眼,而且蒙着眼。可竟用自己的束腰带蒙眼,嫩粉一色罩在眼上倒是违和。一时不知是气还是怒。
才欲发作车慎行脚下被屏风腿一绊,整个人朝前扑去,险些摔倒。还好最后稳住了身形。左手还牢牢的抓着木桶把手。但那木桶水过满,洋洋洒洒的扑到他身上不少。
妫清菡未曾忍住,咯咯得笑出声来。为了掩饰,急忙问:“你,无事吧?”
“无事无事。多亏着多说了这会子话,这水温热的,不成气候。不碍事。”车慎行道。
车慎行以妫清菡说话之声摸索过来,端拿着木桶。
“站住。”妫清菡惊呼。“夫君,你在往前,一会那水便要泼洒到我头上了。”
车慎行急忙止步,笑容放肆。“那这般,夫人你指挥,我该如何做。”
成功汇入木桶,妫清菡感觉到水温仍是极热。想中途叫停,还是作罢。可也不禁担忧起车慎行腿上。方才被热水这般泼上不知如何了。
车慎行忍不住问道:“夫人用的这是何调香汁子,当真好闻。那晚亲近之时,那香味扑鼻也与这味道不甚大差。”
“兰香叶汁调......我娘家远戚在那头,一年年托人给我送些来。”妫清菡回。
“真好闻,清甜入肺。”车慎行说着更是深吸一气。
不知是水气还是热,妫清菡整个人都发红一色。
“您......您就是故意的,故意这般。出去。”
车慎行不知为何妫清菡语气忽而变了。不敢耽误,急忙转身准备出去。
临走时半转头来分辨一句:“夫人,我真不是登徒子。”
“出去,我不要听。”妫清菡才道完即刻道,“别动。撞上了”。
车慎行急忙停止脚步。伸手扯下眼上所罩,正见屏风在前。上搭着妫清菡欲换的寝衣与白日衣物尽数能见。车慎行心念一起,手下毫不犹豫。抬手拽上白日那衣衫所罩白纱抓拿在手。回手便甩盖在木桶上,也不知是不是步路早在心中计算,那薄纱刚好盖在妫清菡身上,独留脑袋在外。
车慎行当即回身,两步逼近,双手分拄在木桶两侧。右手轻抬,轻撩一捧水到妫清菡左肩。“这才是有意的呢,夫人。”
“你......你......”妫清菡说不出话来。分毫不敢乱动,生怕泄了春色。
车慎行转眸正落在那被水轻洒的左肩。洇湿之处有一红印,正印了出来,该是那晚深吻的痕迹仍未消。这般瞧见不禁心生荡漾,急忙转身离开。拐过屏风后才道:“水若是凉了便唤,我让秋双来给夫人添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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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沐浴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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