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条什么路?
一路上,颠颠簸簸,快把我胃里的酒颠出来了。我被颠得难受,昏昏沉沉中怒不可遏道:“晃晃晃晃你……”还没骂出口,酒醒了大半。
四处看,小小的红帐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帐子内铺着貂毛地毯,锦绸罗缎,熏香飘飘,叫人昏昏欲睡。这马车的主人是个有生活的。
我试探性地叫道:“东方前辈?”
无人应答。
“师兄?”
依旧无人应答。
小心翼翼地撩开帘子,吓了一大跳。一柄长枪就悬在离我眼睛不到一寸的地方,我大叫:“老天爷!拿开拿开!你拿稳!”
退后些,撩起帘子去看,只见苍茫的夜色中,马车旁有人一直骑着马看守,那人收回长枪,冷冷地说:“老实点,大人吩咐,只要你听话就不会动你分毫。”
我冷笑,把帘子别在一边,抱臂翘起二郎腿:“你们大人是谁?阿艳?容声?”
那人不语,目视前方。
暖帐冷香,昏黄寝房。我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被踉踉跄跄推着带进了一栋阁楼。进去后就被红布蒙了眼睛,一直到踏进这间房间才把红布解开来。
瞧着那卧榻上支着下巴闭目侧躺的人,眉目如墨染,真真是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果真不错,容声,容子画。
押我的那些人都不肯迈进房中半步,仿佛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退避三舍。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直接走上前去:“容子画,我跟你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容子画悠悠转醒,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你来了啊,坐。”
我没有动。
就那么看着他起身,穿好衣裳,暗紫色的外衣覆盖下来,雪白的里衣被掩住。视线一路从下而上,游离到他耳垂上的红玛瑙坠子,再到他的侧脸。
他站起身,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无表情,美得妖异。我说:“姓容的,东方副家主就在我身旁,你是怎么敢绑我的。”
容子画轻轻一笑,忽然,钳住我的下巴,逼近,鼻尖几乎要抵着我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容婴,是么。我是爱开些玩笑,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杀你?我教你一个道理,遇到比自己厉害的人,说话语气放尊重些。”
浅色的琥珀瞳,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没有什么感情。
片刻,松开我,又是那个花花公子作态的容子画:“好了,坐,都见过两次面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东西拿出来,对谁都好。”
他慢悠悠地从一旁的小桌上拿了块糕点送入口中:“阿艳想要的东西。”
我惊愕:“你们为什么都觉得东西在我手里?我连师父给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比武大会,我就是来打酱油,你们难道不该另寻其人?”
容声扑哧一声笑了,似乎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你说百花杀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别人?”他抬眼看我,“你是他最宝贝的徒弟了,除了你他还会给谁?他谁都信不过。”
“哥们,你讲道理好不好?”我快崩溃了:“我连那个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你可能不知道,一把闻名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剑,名叫奈何。剑的主人已经死了,而那把剑也已经化作齑粉,只有剑身上的一枚海棠花状的红玉髓没有碎,铸这把剑的人放言,只要能找到那块玉石,他就能将当年的‘奈何’原样铸出来。”
见我一脸呆滞,容子画又说:“你知道剑的主人是谁吗?”
“我师父。”
只见容子画轻轻摇了摇头:“从前是你师父,后来是你师父的养女。而他们二人之所以能在江湖上成为一个神话,全凭奈何剑和一本秘籍。现在知道那奈何剑有多重要了吗?多少人为了它争个头破血流、性命全失、妻离子散。”
“你们都想要的那东西,就是奈何剑的那块红玉髓?”
容子画叹气:“是啊,眼下百花杀在莲山闭关,谁都打扰不得,早早放话说那红玉髓就在他的三个徒弟手里,但他断言,天下没有一个人会找到。”
天杀的花不昧,居然敢放出这种话,一时之间我们三个全都沦为一块肥得流油的五花肉,天下无人不觊觎,毕竟谁不想成为神话呢?但这不是要我们死吗?我陷入深深的怀疑:花不昧是不是真的想要我们去死?
我真诚地说:“不管你信不信,东西确实不在我手上,唯一知情的是我大师兄,你要是有信心,那么就去找他吧。”
“拿你做人质与他交换怎么样?”容子画又笑,“你猜他会交出红玉髓,还是会看着你死在这里?”
我哑口无言,容子画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就是眼前一昏。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
“那宁无双年纪小,胆子却是大,身上藏着所有门派都想要的东西,还敢孤身一人赴会?这次的比武大会,不过是一场鸿门宴罢了!”
“他不是一个人,他是和他师弟师妹三人同行来的,不过除了宁无双没一个能打的啦!”
“哦?百花杀的三个徒弟只有他一个厉害?我还当全都像他一般……”
“那还了得?宁无双那样的天才,百年内能出一个吗?”
“他师父百花杀不就是吗?欸,话说这百花杀到底多大了?传言他得了长生不老药,是真是假?”
………………
…………
杯盏碰撞声。欢笑声。奏乐声。
胭脂香粉气。铜臭气。熏香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挣扎着醒过来,傻眼,屋内一个人也没有,赤脚跳下床,太阳已经悬得老高,容子画不见踪影。窗外,一擂台,擂台上一青衣少年,丰神俊朗,神采飞扬。手中一剑,银白。
那把剑我是见过的,名叫逸霜。那把剑的主人就站在台上,刚才与他比武的对手躺在他脚边,他却是非常得体地一拱手,笑:“谁赢了我,这红玉髓便赠与谁。红玉髓在谁手里,谁就是比武大会的第一,当之无愧。”
宁怀熙,宁无双。刚才门外耳边那么多人全在议论他。
我慌慌张张闯出门,连鞋都没有穿,随便逮了一人便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诧异,道:“五月五,这里是妓|院。”
又是妓|院!
容子画为什么那么喜欢妓|院?
五月五,立夏。比武大会的第一天。上次睁眼时是五月二,我竟昏迷了三天。宁怀熙一定会担心……谢以珩不如他,打不了,那么多豺狼虎豹盯着他,他是不是会害怕?
该死,我为什么担心起宁怀熙来?
人,在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状态时,是没有理智的。身体比脑子更快,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去找宁怀熙问个清楚。忽略所有人看外星人的眼神,我只自顾自往外冲,嘴里不住念叨“借过借过”。一路跑到街上。
人群是潮水,人在上游,擂台在下游,宁怀熙在漩涡中间,从容地被潮水淹没。我在人群中涌来涌去,找到谢以珩,他看见我,表情很惊讶,我脱口而出第一句话:“宁怀熙怎么样?”
他表情立即淡下去:“他没事。”又问:“容子画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受伤了吗?”
我飞快地摇头:“你们怎么知道容子画带走的我?”
谢以珩不回答,看向擂台上的那个人,我立刻知道了。果不其然,下一秒谢以珩道:“宁怀熙告诉我的,至于他是怎么得知的,我也不知道。”
视线跟着他的目光看向擂台,那个人,依旧是站得笔直,依旧是宽大斗笠、青衣薄衫,依旧是那一把逸霜,也依旧从来不会输。
他几乎是三招之内解决一个人,而且几乎不用剑。每次走上一人,台下就会是这样的声音:
“来来来赌宁无双用不用剑!”
“我赌五十文!不用!”
“一百文!”
……诸如此类。
打赌的那几个少年看上去十三四上下,打扮得很气派,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去敲诈。
我凑过去:“我也要赌。”
那几人齐齐扭头看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我才想起此刻我大概是蓬头垢面样,又没有穿鞋,连忙叫道:“我不是乞丐,我赌一两银子,接下来三个人他都不会用剑。”
几人皆惊:“接下来三个还没上来!”
我呵呵一笑:“我相信宁怀熙。”
为首的少年扑哧一笑:“我知道了,你跟雪儿她们一样是喜欢宁无双吧?”
身后谢以珩脸色一变:“你们不要乱说!”比我更急,仿佛说的是他。
我无所谓道:“开开玩笑而已,八戒你不要这么凶啊。”
那几个少年闹哄哄地笑开了,为首少年正笑着,脑后飞来一草鞋,他来不及躲,捂着后脑勺回头怒道:“靠啊,姬雪儿你干什么?”
一女孩儿站在不远处,叉着腰,粉雕玉琢的小脸气得通红:“殷仓你又在乱讲!”
我充当和事佬:“好啦好啦,不要打架,雪儿你要赌吗?赌宁怀熙用不用剑!”
姬雪儿,积雪儿,哈哈哈,我又在脑子里玩谐音梗。
姬雪儿瞪了殷仓一眼,被我一嗓子叫得看向我来:“你是谁啊?哪里来的乞丐?谁让你喊我雪儿了?”
我怒不可遏:“靠,谁告诉你们我是乞丐?我可是……”
话说到一半,人群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我们齐齐去看,只见擂台上宁怀熙手握在剑柄上,神色总算严肃起来。
“宁无双、连着赢了一天的宁无双,居然第一次受伤了???!”
“他对面是谁啊?”
“绣春阁容声,容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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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曾许人间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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