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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过日子

刘丹清一推门就看见两个小鬼头在房门口往后跑来,听见开门声,又停下来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姐姐”

“西路,这两个月让他躺你屋里头,你再去把爹的屋子收拾收拾,你搬哪里去住。”

“啊?哦。”刘西路不太情愿但也听姐姐的话。

家里只有爹的屋子空着,可刘丹清不想让一个逃兵弄脏爹的床。

傍晚,刘丹清趁着日落前在纺线,万芳做完晚饭喊了好几次,可她非等屋子昏暗了才去吃饭。

“西路呢?”她看见万芳一个人坐在饭桌上吃饭。

“在他房间里。”

刘丹清看向他房间里亮着一盏灯,窗户上投射的是李常棣躺靠在床上的影子。她一进门就看见弟弟蹲在床前,手里拿着碗,边吃边盯着李常棣的手。

她走近发现矮凳子上摆着一个棋盘,上头密密麻麻摆着交错复杂的黑白棋子。

“刘姑娘!”她一来李常棣便垂首问候。她点头向他示意,她那好弟弟还在低头将碗摆在地上,手在棋盘上空划来划去,摇摆不定。

“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刘丹清发出来震颤灵魂的一问。

刘西路手指一抖,棋子掉下去,差点毁了整盘棋。刘西路急忙整理,恢复棋子的位置。

“我马上就去”

“去爹的房间,别打扰别人养伤。”刘丹清冷冷地看着他。

“这就挺好,我还能随时查书,爹的房间没桌子”

“好,那我看着你写。”听了这话,刘西路欲哭无泪,小心地将棋盘端起,压低声音对床上的人说:“那我们先封盘啊!”

“其实我除了下棋,倒也读过些书,在这屋说不准还能和西路探讨探讨。”嘶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哟?您该不会还参加过科举考试吧,一会经商,一会读书的。”刘丹清阴阳怪气道。

李常棣讪讪陪笑,脸都要笑僵了。他自然是不用参加科举,但做过同考官和读卷官。

“姐,其实常棣哥懂得还挺多的。”刘西路在姐姐冰冷的视线中微微欲张开的嘴巴喝了点风又闭上了,拿起烛台默默坐到桌子旁。

刘丹清真在一旁坐下,借着烛光又开始做针绣活。不一会,刘万芳拿进来一堆细细的篾子,手就在两三条篾子间穿梭,很快篾子撑开呈现出灯的形状。马上接近年关了,万芳想多做几个灯笼挂上添添年味,灯除夕守岁的时候挂满一排。

纸张翻起一张一张覆下,微弱的烛光下灯花滴落,蜡油静静地流淌。

李常棣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而轻松地躺在床上了。他侧身看见墙上的光,由近及远,是黑暗里张开的了一个裂缝,开天辟地的一个裂缝,他鬼使神差伸出手,裂缝了长出一只手。伸出另一只手,裂缝长出了另一只手。两只手来回交差变幻,兔子,小鸟,老狼什么都从裂缝里出来了。李常棣唇角勾起,眼眸了闪烁着如水的柔情。从记忆深处走来一个人,他蹲下身子拉住李常棣的手,带他面向那道光影的裂缝,带他从里面召唤出许多小动物。

“父亲,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啊?”

“小常棣,乖乖的和你娘亲呆着,我让小动物从墙那头出来陪你玩。”

一只玉虫飞上窗纱前,在淡如水墨的光影中爬行,牵动出满室的一举一动。

静夜沉沉,灯影移换,一行人低着头从廊前井然有序,鱼贯而入。

乾华宫里头,一个人高高在上地坐在金銮御座之上,抚摸着双鬓间的丝丝华发。慢悠悠地抬起眼望见地下跪着的人。

“人是跟着你的卫军丢的,你说怎么办?”

“儿臣已举全州之力寻找,儿臣知罪,愿亲自领兵,一为支援前线,二为寻找肃安郡王。”太子李若愍低着头。

“父皇,此事虽说是二哥治下无方,他的铁卫营出了内贼对常棣痛下杀手。可常棣如今是身死未卜,先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常棣,生见人,死见尸啊。二哥已然知罪,还请父皇网开一面。”魏王李承德立即在太子身边跪下,态度恳切。

事情还未水落石出,魏王却信口雌黄搬弄起是非,李若愍一向看不上他的手段,也怕再恼怒了圣上,不再辩驳。

皇帝眯起双眸,眼神掠过臣服的两匹收起獠牙的野兽,看向另一边双手微垂,失神矗立的女人,察觉到危险的目光,立即一怔,在她两个弟弟旁边跪下。

“父皇英明,如今找人是当务之急,可和戎部的战争也是迫在眉睫。这时候如果大张旗鼓地去寻找常棣,必定会动摇军心,可事若不能彻查到底,那也是助长国贼之气焰。”宁阳公主李景坤昂着头,应和两位弟弟说了一段废话。

“陛下,父皇!儿媳冤啊,他们杀了我丈夫,现在连我唯一的孩子都要赶尽杀绝。”殿外传来刺耳的叫屈声。引得大殿内的跪着的几人心惊肉跳,果然耳边传来暴怒声。

“谁把消息传到肃安王府着肃安王府的吗?”

“肃安王妃身边跟着的是张赪、张世子。”太监张进答非所问道。

“蠢货。”李景坤无语地低声骂道,她这个傻儿子被人忽悠了还上赶着找骂。

“父皇,大嫂爱子心切,一时口不择言了。儿臣去看看她。”宁阳公主找个机会溜了。

皇帝扶着眉心,摆了摆手。“太后那谁再敢走漏半点风声,你们全给我去前线!”

三人微微颤颤,共同走出乾华宫。

“二哥,我来扶着你,你啊,不过而立之年就这般虚弱,叫野猫缠住了身子吧?”这谁人不知东宫出了个风华绝代的侧妃,常与太子缠绵悱恻。宁阳公主李景坤会心一笑,咂了咂嘴,看了眼李若愍。然后就听到那魏王嘲讽,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大姐,还有你,这中书舍人就该你来当,越来越会说废话,打太极了。”

“老三,我瞧你也真是越来越有仁爱之心了,为父皇排忧解难,恭敬手足又慈爱小辈。面相都变了,我们三个走一起,旁人都快分不出嫡庶尊卑了。”太子唇角一挑,亲切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太子是先皇后所出,李景坤虽不是名义上的嫡子,但生母曹贵妃执掌六宫、位同副后,也是贵不可言,只有李承德是宫婢所生。太子这话无疑像跟鱼刺卡在嗓子眼里,进出不得,膈应死人了。

“二弟此言差矣,想我三弟弟清风朗月,必定不是什么亲朋旧友都愿意帮衬的。”半月前,魏王的舅父被人一纸状书告上堂说他逼良为娼,且与多个京官往来密切,偷摸地为在朝官吏提供服务。《大周律》严禁官员□□,规定“官员宿娼者杖六十”,消息传到陛下耳朵里,惹得龙颜大怒,把人下到大狱。那狱中人正眼巴巴地望着外甥能捞他出去。没想这魏王大义灭亲,正气凛然。在圣上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恨自己出身卑微,母家的舅舅还到处打着他的名声狐假虎威。问就是毫不知情,哭就是衔冤负屈。三天不到,他就把他表舅父不仅开设妓院,私下里还与在朝官员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查的一清二楚,并向圣上递交一封陈情表和一份详细的名单。圣上在朝廷上发了雷霆之怒,下令严惩不贷。牺牲了一个没用的舅舅,却给了圣上惩办贪官污吏的机会,魏王依然安然无恙地在留在京都。

可怜他舅父在狱中挠破脑袋都没想明白六十仗是怎么变成死刑的。至于这份名单上有多少是“实至名归”的贪官污吏,有多少是魏王眼里的贪官污吏,有多少是圣上眼里的贪官污吏,那些就是另一番争斗了。

翌日清晨,庭院中的枣树上,积雪压满枝条,朔风一赶,欲簌簌而落,又欲扬风纷飞,半落半飞,最终都归于万籁俱静。初雪后的天地亮堂堂的,刘丹清起个大早做饭,雪停了,刘西路的学业却停不了一点,清早就被长姐赶去学堂。做完饭又去喂鸡喂鸭,随后又去地里摘菜。

“万芳,去给我拾两个鸡蛋来”刘丹清对着院内大喊一声,没人答应。“万芳,万芳,刘万芳?”

刘丹清进屋里去找人,却发现她手里拿着竹篾灯笼坐在那瘸子的旁边,一脸痴笑地望着斜靠在床头。而那男人脸色煞白,嘴里却还在夸夸其谈。

李常棣向门口望去,屋下一抹倩影站在冬日的阳光下。

“刘万芳,去拾鸡蛋,然后把饭做了。”她蹙着眉,讲起话来一板一眼。万芳看见自家姐姐这般模样,老实地放下灯笼,在门口错着身子跑出去了。

“你一天到晚瘫在我家就算了,勾引我弟弟不成,还妄想勾搭我妹妹。”丹清冷脸进屋,开始数落他。李常棣一脸错愕,天地良心啊,那小姑娘一早来拿昨夜放在这的的灯笼,李常棣为了拉近与这家人的距离,就主动夸她心灵手巧,他第一次看别人编灯笼。她就说她编的花灯更漂亮,上元节的时候,寿安镇里多少姑娘都来求她编花灯呢。她又问京都的上元节也要耍花灯吗。李常棣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然后她就冷脸进来,劈头盖脸地奚落一通。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让你一脸痴汉样,小姑娘不知道害臊。”刘丹清走进厨房,瞥了一眼妹妹。

“我有什么好害臊的,他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白躺,他不知道害臊,逗逗他咋了?”刘万芳不以为然。

“姐,你知道吗?他说京都光花灯就有滚灯,花草灯,宫灯,走马灯,花篮灯……”她以为自己能做兔子灯和莲花灯就已经很精巧了。

她说:“常棣哥说上元节京都的灯一晚上都不灭,搭戏台的围得水泄不通,想去方便都得憋到落幕,外围的咿咿呀呀都听不清楚声,就光看个那唱戏的姿态,都舍不得走。”

刘丹清低着头沉默不语,手上扯针线的动作越来越快。

“总有一天,我会回京都的”刘万芳喃喃低语。事实上她从来没去过京都,但她常常听她爹娘夸耀他曾经的风光。

李常棣这些天只能躺在床上,鸡一打鸣就准备看见太阳慢慢走进窗户里,走到窗户外,再慢慢眼见着余晖消失。

幸好刘西路每天下学早早回来就开始和他对弈,缓解苦闷。

躺在床上的日子虽然无聊但好在清闲,日子也过的很快。

除夕这天,刘家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一年的最后一轮太阳缓缓退场,刘万芳点上灯笼高高挂起,院里面一下就照亮了,红彤彤的,外头刮着朔风,院里头看着就心里头暖烘烘的。

“他能下床了吗?”刘丹清从锅里盛起一碗红烧鱼。

“没好,腿一下地就肿。”刘西路接过碗转身端走。

“把桌子搬到你屋里去,大帐小账,三十晚上,总得吃顿饺子”。

“好嘞”刘西路一直觉得姐姐不厚道,这个月来给常棣哥不是粥就是饭,说什么“行啊,你可怜他啊。那你跟他换。反正米就这么多,爱吃不吃。”

“你知道他什么来头,到时候算窝藏逃兵先砍你的头”。

可这些天,常棣哥教他摆了很多行棋的步法,夫子留下的问题他也能点拨,怎么讲也算是他半个师傅,他夹在中间只得说“…是大夫的医嘱,呃…像这种跌打损伤就要吃点清淡的,去火。”驴头不对马嘴地胡说了一通,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再向常棣哥讨教什么了。

一推门就看见李常棣扶着桌子,灯前小草写桃符。

“常棣哥,你字写得的真漂亮,雄浑刚健,比夫子的还漂亮。”常棣坐在床上写春联,过年整个刘家人都忙起来,就李常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就毛遂自荐写对联。刘西路这种恭维的话他听过不下上百遍,微微地勾起唇角,“想学?下次教你。”,刘西路乐得直点头。

他把桌子搬到屋子里时,常棣哥正在目不转睛地看史书,什么也没问。

西路想这才是文人风骨,“一箪食,一瓢饮”,贤哉!

等菜都摆在桌上了,人都到齐了,他才缓缓放下手里的书,颇为惶恐道:“刘姑娘,这,这,我一个罪人同你们一个桌吃饭,这不是毁人清誉吗?我下桌,随便给我吃点就行。”

刘丹清瞥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爱吃不吃”,径直坐下。

刘西路赶紧去扶李常棣下床,一瘸一拐地坐到椅子上。淡淡的馊味飘到刘丹清的鼻子里,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看着他的脸上虽然冒出了青茬,但也不算蓬头垢面。李常棣不方便走动,实在受不了就托刘西路给他盆水洗漱,再多的,他也不敢再麻烦了。虽然刘西路看着很尊重他,但他终究是个来落不明的外人。

所以有一股子馊味。幸好这味道在军营里、在农村里常常能被其他味道掩盖,也就不显得刺鼻了。

龙游浅水被虾戏,落毛的凤凰被犬欺。他虽没低三下四过,但这点道理他懂的。

他曾经养过一只小狗,那狗灵得很,从来不会对着主人汪汪乱叫,喂食的时候也避免尖锐的牙齿碰到主人。有次他在朝里遇到烦心事了回来,那狗先是像往常一样朝他奔跑过来,跑着跑着又慢慢地停下,在不远不近处趴在地下,摇着尾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对着这么温顺的毛茸茸的小玩意,他就再撒不来气了。

不过他也知道单纯的低眉顺眼,上位者也许会出于善良怜悯收留他,可他总是一个解闷的玩物。适时恰当地表现出他的能耐,被需要才能被尊重。所以他一直在观察刘家姐弟的喜好,最好是她们这些乡野村妇都稀罕的。

刘西路喜欢下棋,他就摆局让他玩得流连忘返。所以尽管刘西路的棋下的很烂,但他却摆出进退维谷,举棋不定的姿态。

刘家小妹喜欢热闹,喜欢听志怪传奇,他就会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京都的昌盛,江南的繁华,让刘万芳缠着自己讲百明街巷上做酒楼暴富的老板娘的传奇。

至于刘家的大姐,长的活脱脱一个瑶台神女的模样,烦的却都是人间烟火俗事。

他没摸清楚她的喜好,她每天不是织布机上哒哒哒地干活就是拿这个算盘滴滴答地拨来拨去。听刘万芳说她喜欢听戏,她们爹没入军营之前,她姐姐常走上十几里路就为了看一出戏。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明年开春,按大周的规定,刘西路就能参加院试了,他终于不用再陪小孩玩过家家了。

这刘家谁当家,谁拍板他心里头明镜似的雪亮的。

开饭前,刘丹清抱着东西进来了。自从刘家搬回寿安镇后,每年守岁刘荣都会给孩子们一件礼物,刘荣从军后,这事就落在了刘丹清的身上。

“这是给你买的砚台,省府已经出了告示,今年三月就设院试。明天你那个棋盘暂时先收到我屋子里,就还有几个月,你再加把劲,争口气啊。”刘西路摸着光滑的砚台,听到要把棋盘收走,垂下脑袋,敢怒不敢言。

“这是给你珠钗。”刘丹清的手上事红色手帕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一团递到万芳的面前。刘万芳一脸喜悦地接过,打开来,眼里的喜悦一下变得震惊起来。

“哇!”在凑过来看的刘西路的一声惊叹中她猛地把包裹再用手帕盖上。

“姐,你打劫地主啦?咱家可是不偷不抢的好人家啊。”她严肃地看向刘丹清,待到看见姐姐无语地表示她知道。

她掀开布又大叫一声,给在座的都吓一跳,然后清了清嗓子,突然娇俏道:“紫啧!”

“别一惊一乍的。”

过了好一会,刘万芳激动地简直要冲破胸膛的心慢慢缓下来,她感觉眼眸里映出的场景恍惚起来,耳边晃荡的声音虚化了,唯有她手紧紧握住的金钗是坚硬的,只有她手指与金簪摩擦的冰凉感才是真实的。

“这是真金吗?咱家啥时候有这宝贝了啊!”

“可不得这么说,这是咱的传家宝,几代子传下来的嘞。”

传家宝?万芳心头一紧,那姐姐呢?她又问不出口了。

刘西路倒是大声喊出来:“家传的,那娘是不是还留给我更多的。那我岂不是不用再读书了啊?”

“你想得美,娘什么都没留给你。”刘丹清冷冷地看着他不争气的样子。

“不可能,娘最疼我了。”

听了这话,丹清不再说什么,过了很久才看向李常棣,轻启朱唇:“李公子,你们家不是京都富商吗?你给我们掌掌眼,瞧瞧我家这传家宝值个什么价?”

李常棣小心拿过来,耐心解释道:“这个上面是垒丝的工艺,将金拉成丝,能编成各式形状,纹饰细致通透,巧夺天工,价值不菲。”

李常棣倒不是很懂女人家的东西,但这工艺他有所耳闻,没想到还能在这穷乡僻壤里见到。

他摸上蝴蝶的翅膀,“细如发丝,密如蜘网”,怎么看都不像是民间工艺能做出来的。

“这是传家的宝贝吗?”李常棣试探地问道,见刘丹清沉默不语,见好就收,又打了个趣:“我还以为姐姐对我心存芥蒂,未想这么贵重的宝贝都肯给我看。如今也不怕我是个贼了。”

刘万芳伸出手先摸了摸蝴蝶的镶红宝石,然后趁着李常棣阴阳怪气的间隙,一把多了过去。

“你要是敢动歪心思,”刘丹清勾起嘴角“我就打断另一条腿。”

刘丹清笑容凝固在唇边,望着他的眼睛警告道。

王芳已经把这金簪插在发间,这又重又冰的钗子压着她的发丝,牵动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摇头换脑地拉着刘丹清的手,龇牙咧嘴的:“这大过年的,吃饭就吃饭,还给啥礼啊。见外!”

刘西路也学着她的嘴脸拉着李常棣:“这大过年的,吃饭就吃饭,咋还给人表演变脸,见外!你不耍宝还能不让你吃饭呢。”

这成功引起刘万芳的注意,贴到他耳边低吟:“大过年的,别逼我在最高兴的时候给吃你大嘴巴子啊!”

刘丹清瞪了她一眼,万芳知道姐姐最忌讳这些不吉利的话,立马乖巧:“我是说我给最可爱的哥哥吃大饺子。”

刘丹清看着这两活宝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心里头也总埋怨两个孩子不知好歹,笑却是从眼角挂到嘴角。

抬头,她看见对面人的笑颜,他的眼睛里面含着笑意。那他眼睛里面的自己大概也是这般笑逐颜开的模样。

现在,她很高兴。

战争、分离、死亡、黑暗、柴米油盐笼罩住她太久,她的神经紧绷。此刻,她才从别人快乐的样子感受到自己的快乐的模样。

“去把院子里的东西拿进来。”刘丹清吩咐弟弟道。

“常棣哥,别老讲姐姐对你心存芥蒂,其实她这个人从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软的”刘西路拎着一对木制的手杖。

“吃饭吧。”刘丹清刚说完,李常棣就去夹起一块肉,一口就吐出骨头,再去夹,顷刻又用上手了,他这吃饭的架势着实吓到了她,又有些心虚。

菜,她们农家是不缺的,可现在战火纷飞的,肉和米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了,所以屋里屋外吃的是不一样的。但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他一不给钱,二不干活,能让他活命,他早就该作揖叩首拜谢她救命大恩了。

李常棣顾不得她惊讶的眼神,低着头一大口,一大口地把菜塞满嘴里。

心里反倒想:吓到她才好嘞,一天不是粥就是饭的。

他知道在这荒郊野外的吃不上什么山珍海味,可当他每天靠在床上扒着干巴巴的米饭的时候,唯一下饭的就是顺着风飘进来烧肉的香味。他从小到大哪里在口腹上遭过罪的,越想越委屈,不停地咀嚼,来表示无声的抗议。

刘万芳不屑地看着李常棣饿死鬼般的吃相:“姐,怎么不见猪排骨。”

她们能吃到的肉类不多,猪肉是最常见的,父亲走之前她们家还养过小豚。

“南村那边发猪瘟,屠户吴家的店铺这几天一直关门,收拾瘟猪呢。”

晚饭过后,刘西路一直缠着李常棣对弈,堂屋的门打开,院子里挂满了亮堂堂的灯笼,两个女孩儿在门口放烟花。

整个寿安镇里的炮竹在女人们的手上此起彼伏地响起。冷清了、寂静了一年的镇子终于活了一回。

随着最后一声“砰落”下,又冷清了、寂静了。女人们忍受不了慢慢长夜的无声,带着孩子们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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