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承泽站在房间中央,像一尊刚从冰海里打捞上来的煞神。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抿成一条冷线的唇,那处细微的破口为他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狼狈。空气中那丝极淡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些,并非来自他,却无形地萦绕着他,像是刚从某个暴力的漩涡中心脱身。
他那句话,“有人嫌这里…还不够热闹。” 像冰锥砸在地上,溅起的却是滚烫的、令人恐惧的碎屑。
苏婉卿的后腰紧紧抵着坚硬的床沿,退无可退。她攥紧了掌心,那片柔软腐烂的花瓣几乎要被她捏出汁液,黏腻地贴着她的皮肤,像一块无法摆脱的污渍。他知道了?他知道有人给她传递消息?还是…他指的仅仅是日志引发的、他父亲的雷霆之怒?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沉重地压在她紧握的拳头上,仿佛能穿透皮肉,看清里面那点可怜的、诡异的蓝紫色。
他没有立刻发作。反而扯动嘴角,那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又回来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令人胆寒。他缓缓踱步,不是走向她,而是走向梳妆台。军靴踩在地毯上,无声,却像踩在人的心尖上。
他拿起梳妆台上一个精致的、鎏金的香水瓶——那是楚云舒最爱的味道,甜腻得发齁。他拔开瓶塞,动作优雅得近乎残酷,然后将瓶口倾斜。
透明的液体带着浓郁的香气,汩汩流出,滴落在铺着白色蕾丝巾的台面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香气熏人的污渍。
“父亲觉得,”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却始终锁着她,观察着她脸上最细微的恐惧,“我太过纵容你了。”
香水瓶被随手丢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拿起旁边一把玳瑁梳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一个影子,不该有自己的想法,不该有自己的…好奇心。”他的指尖划过梳齿,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他老人家信奉的老规矩,很简单。不听话的东西,要么打磨到听话,要么…”
他手指猛地用力。
“咔嚓!”
梳齿应声而断,碎屑迸溅。
“…毁掉。”
苏婉卿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紧缩。她看着那断掉的梳齿,仿佛那是自己下一刻的命运。
他却忽然转了话锋,将那把残梳扔开,仿佛失去了兴趣。
“但我觉得,那样太无趣。”他朝她走来,步伐缓慢,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慵懒残忍。“也…太便宜你了。”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那股混合着血腥、冷冽和暴戾气息的味道强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他微微俯身,目光与她平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黑暗情绪,“想知道云舒的事,想知道这府里藏着的秘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般的磁性。
“不如,我亲自告诉你?”
苏婉卿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要告诉她?这怎么可能?这一定是更可怕的陷阱!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掠过她耳侧,撑在她身后的床柱上,再次将她困于方寸之间。这个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感受到他呼吸间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近乎自毁般的疯狂。
“你不是很好奇那本日志吗?”他贴近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腻,“好奇她为什么想逃?好奇她那个…姘头‘R’是谁?”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苏婉卿头晕目眩。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他看了日志!他现在是要用这些真相,作为折磨她的新工具吗?
“告诉我…”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逸出喉咙,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颤抖,“…是谁?”
厉承泽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扭曲的满足感,像是终于看到了猎物踩入陷阱的挣扎。
“宋景明。”他吐出这个名字,清晰,冰冷,带着刻骨的鄙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那个给她看病、装得人模狗样的留洋医生。日志里那个‘R’。”
宋医生?那个看起来斯文谦和、在宴会上曾对她流露出些许同情的家庭医生?苏婉卿的心脏狂跳,信息量巨大得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他们以为能瞒天过海。”厉承泽的声音里淬着毒,目光却死死盯着她的反应,像是在欣赏她脸上的震惊和恐惧,“以为计划天衣无缝,拿了钱,就能远走高飞。”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抬起,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迫使她仰头看着他,不容她逃避。
“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他的拇指极其缓慢地、近乎狎昵地摩挲着她的下颌线,眼神幽暗得像口深井,“不是意外。那场火…是她自己放的。”
苏婉卿倒吸一口冷气,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自己放火?为什么?
“她太天真了。”厉承泽冷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骇人,“以为一把火能制造混乱,能趁乱和她的情人双宿双飞…”
他的脸又凑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息里那丝血腥味愈发清晰。
“…可惜,火势失了控。”他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却字字诛心,“或者说,是有人…不想让它被控制住。”
苏婉卿的瞳孔骤然放大。巨大的恐惧和寒意瞬间攫住了她!他不是在告诉她真相,他是在向她展示这宅邸究竟有多么黑暗!展示给他戴了绿帽的女人是何等下场!
“至于那个宋景明…”他的拇指蹭过她的下唇,带来一阵战栗的麻痒,眼神却冰冷如刀,“跑得倒是快。可惜,天底下,还没有我厉承泽找不到的人。”
他松开了她的下巴,手指却顺着她的脖颈缓缓下滑,划过她旗袍精致的盘扣,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评估物品般的触感,最后停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方。
“现在,”他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看着她因恐惧而湿润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你知道你好奇的真相了。”
他的手掌熨帖着她心口的布料,能感受到其下疯狂的心跳。
“满意了吗?”
苏婉卿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知道了!知道了这足以让她被悄无声息弄死无数次的秘密!这不是恩赐,这是最恶毒的饵料!他把她拖进了这潭浑水的中心,然后冷笑着看她挣扎!
她猛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另一只手臂轻易地圈住腰,更紧地按向自己!
“看来是不太满意。”他低笑,笑声沙哑危险,身体紧密相贴,她能感受到他军装下紧绷的肌肉和某种压抑的、滚烫的怒意,“或者,你还想知道更多?比如…父亲打算怎么‘打磨’你?”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张副官压低了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
“帅爷!老爷请您立刻去书房一趟!事态…有变!”
厉承泽箍紧她的手臂猛地一僵。他眼底翻涌的黑暗风暴瞬间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锐利。他深深地看了苏婉卿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窒息,有未尽的威胁,有冰冷的警告,甚至还有一丝…被打断的烦躁。
他猛地松开她,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转身走向门口,他没有丝毫迟疑。
手握上门把时,他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声音冷硬如铁,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把她看好了。”
“若是再出一丝纰漏…”
“…你们所有人,都去给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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