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赵康！”
“当堂验伤！”
陆铮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公堂上所有的喧嚣。那冰冷的裁决之力，让瘫软在地的赵德彪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骨头，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堂外围观的百姓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上那个玄衣玉立的身影上，又惊又疑，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大人！”王虎此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反应极快，嘶哑着嗓子应了一声，连滚爬爬地跳起来，带着仅剩的、同样惊魂未定的衙役，如狼似虎般冲出大堂，直奔县尉后衙！
公堂上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雨水敲打着檐瓦，噼啪作响，更衬得堂内落针可闻。陆铮负手而立，玄色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渊渟岳峙，深邃的目光扫过地上盖着草席的尸体，又落在沈青梧身上。
沈青梧挺直脊背，站在堂下，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滴落，滑过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颊。她手心的伤口在方才的冲突中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粗布袖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她仿佛毫无所觉。怀中的验骨刀紧贴着心口，冰冷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陆铮的出现，如同撕开厚重阴云的一道惊雷，带来了转机，但也带来了更深不可测的漩涡。她不知道这位“陆大人”究竟是谁，目的何在，但她知道，此刻唯有真相，是她唯一的筹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流逝。每一滴雨落下的声音都仿佛被无限放大。
终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挣扎嘶吼声由远及近。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县尉！”一个气急败坏的年轻男声咆哮着，充满了色厉内荏的惊恐。
王虎和几个衙役几乎是半拖半架地将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拽进了公堂。此人正是赵德彪的独子，赵康。他发髻散乱，衣袍被扯得歪斜，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的浮肿和被人从温柔乡拖出来的暴怒。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堂上负手而立的玄衣身影，尤其是看清那张脸时，所有的叫嚣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嚣张气焰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陆……陆……”他嘴唇哆嗦着，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被衙役死死架住。
“跪下！”王虎厉喝一声，狠狠将他掼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赵康扑倒在地，额头磕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顾不得疼痛，慌忙抬头看向堂上的陆铮，眼神如同见了鬼：“陆少卿！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大理寺少卿！陆铮！
这个名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公堂内外激起更大的涟漪！百姓的议论声陡然拔高，充满了敬畏与惊诧。赵德彪更是面无人色，瘫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陆铮没有理会赵康的惊惧，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赵康下意识想要藏到身后的右手上。
“赵康，”陆铮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山岳般的压力，“抬起你的右手。”
赵康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他死死咬着牙，身体筛糠般抖动，那只右手如同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抬起来！”陆铮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风吹过公堂。
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赵康心头。他猛地一哆嗦，几乎是带着哭腔，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那只保养得宜、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上。
食指！
靠近指关节外侧的位置，三道新鲜的、呈月牙形的、皮肉翻卷的抓痕清晰可见！伤口边缘红肿，显然形成时间不久！那形状、那深度，与女子在极度恐惧和挣扎中，用指甲狠狠抓挠留下的痕迹……如出一辙！
沈青梧的心猛地一跳！就是它！
“沈青梧。”陆铮的目光转向她，无需多言。
沈青梧立刻上前一步，走到赵康面前。赵康惊恐地看着她，如同看着索命的修罗，想要缩回手，却被王虎死死按住肩膀。
沈青梧无视他恐惧的目光，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带着放大镜片的小巧铜框。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工具，能在一定程度上放大细微痕迹。她俯下身，凑近赵康右手食指的伤口，仔细比对着那三道月牙形抓痕的弧度、深度、撕裂方向。
冰冷的镜片几乎贴在伤口上，赵康吓得魂飞魄散，身体抖得更厉害。
片刻，沈青梧直起身，声音清晰而冷静地响彻公堂：“回禀陆大人，经比对，赵康右手食指伤处，三道抓痕呈左深右浅之态，撕裂方向由左至右下斜。此乃女子在遭受正面或侧面钳制、右手发力挣扎时，指甲由对方身体左侧向右下方用力抓挠所形成之典型伤痕！其形态、力道，与死者周莺莺指甲形态高度吻合！且伤口新鲜，皮肉外翻，红肿未消，形成时间当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与周莺莺遇害时间相符！”
铁证如山！
“不！不是我！我没有！”赵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扎起来，涕泪横流地嘶吼，“是她！是周莺莺那个贱人勾引我！是她先……”
“闭嘴！孽障！”瘫在地上的赵德彪猛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试图阻止儿子说出更不堪的话。
“勾引？”沈青梧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彻骨的寒意，“周莺莺指甲缝中嵌有喜轿金箔，耳道深处藏林地腐泥！赵康，昨夜案发前后，你行踪不明！你靴底所沾泥污，可敢与周莺莺耳道中取出的林地腐泥一验？！”
她的话如同连环重锤，狠狠砸下！
“王捕头！”陆铮的声音紧随其后，不给赵康父子任何喘息之机，“即刻带人，搜查赵康居所！重点查验其昨夜所着衣物鞋袜！凡有泥污痕迹，一律带回！”
“是！”王虎精神大振，大声应命，带着人如旋风般冲了出去。此刻他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恐惧和犹豫，只想将这滔天功劳牢牢抓住！
赵康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赵德彪则是一口老血喷出，指着沈青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神怨毒到了极点，却又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很快，王虎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双沾满泥泞、还带着湿气的锦缎靴子，以及一件揉成一团的暗色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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