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赵康卧房床下搜得!”
沈青梧立刻上前,接过靴子。她蹲下身,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淤泥样本的竹筒和一个小巧的竹刮刀。她小心翼翼地刮取赵康靴底边缘和缝隙中残留的泥垢,动作精准而细致。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双稳定而灵巧的手上。陆铮深邃的目光也落在她的动作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刮下的泥垢被放在一块干净的素白麻布上。沈青梧又打开竹筒,倒出一点点从周莺莺耳道深处取出的、颜色更深沉粘稠的淤泥样本,放在麻布的另一端。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皮囊,拿出一个装着清水的瓷瓶和一根细长的银针。她先用银针分别沾取两处泥垢,置于舌尖,极其细微地感受其质地和味道——这是她异常敏锐的味觉在辅助判断。
随即,她将两处泥垢分别用清水调和成糊状。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她用小竹签分别挑起一点,置于鼻端,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嗅觉,是她最强大的武器之一。无数种气味分子在她脑海中迅速分解、比对。
永定河底淤泥,带着水腥、藻类**和鱼虾的微腥。
周莺莺耳道淤泥,则带着一种独特的、深沉的腐叶堆积气息,混合着某种特定菌类的微酸和林地深处特有的湿润土腥。
赵康靴底泥垢……
沈青梧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电!
“禀大人!”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赵康靴底泥垢,其气味、质感、所含腐殖成分,与周莺莺耳道深处所取淤泥样本,完全一致!此泥绝非永定河底所有,乃城外西山深处,人迹罕至之老林腐地特有!赵康昨夜,必曾到过该处林地!”
轰——!
最后的铁证落下!杀人动机(纠缠未遂)、时间吻合、伤痕铁证、移尸铁证(林地腐泥)!环环相扣,形成无法辩驳的证据链条!
“赵康!”陆铮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凛然的审判之力,“你还有何话说?!”
“啊——!!!”赵康彻底崩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绝望嘶嚎,猛地从地上弹起!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脸上肌肉扭曲,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他看到了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父亲,看到了堂上如同神祇般宣判他命运的陆铮,最后,他那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站在证据中央的沈青梧!
“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赵康如同疯兽,竟猛地扑向旁边一个因惊骇而忘记收刀的衙役,一把夺过了对方腰间的佩刀!
冰冷的刀光在昏暗的公堂上骤然亮起!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杀意,赵康双手握刀,不顾一切地朝着几步之外的沈青梧,狠狠劈砍而去!刀风凌厉,直取脖颈!这一刀,凝聚了他所有的恐惧、绝望和疯狂的恨意,快如闪电,势要将这揭穿他罪行的女人斩于刀下!
“小心——!”王虎等人骇然惊呼,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沈青梧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她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猛地向侧后方急退!但赵康这一扑一砍,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冰冷的刀锋带着刺骨的寒意,已然劈至面门!
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如同裂帛,骤然响起!
一点乌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撞在了赵康全力劈下的钢刀刀身之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赵康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从刀身传来,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正面撞中!他虎口瞬间崩裂,鲜血迸溅!那柄钢刀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哐啷”一声重重砸在远处的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赵康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堂柱之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口鼻溢血,瞬间昏死过去!
整个公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惊变震得目瞪口呆!
沈青梧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冰冷的刀锋仿佛还停留在肌肤上。她猛地抬头,看向乌光射来的方向——
陆铮依旧站在原地,玄衣玉立,仿佛从未动过。只是他负在身后的右手,此刻正缓缓收回袖中。在他脚边不远处的青石地面上,一枚通体乌黑、边缘刻着繁复云纹、正中一个铁画银钩的“陆”字的令牌,静静地躺在那里。
令牌!
刚才那击飞钢刀、救她一命的乌光,竟然就是这枚小小的令牌!
以令牌击飞全速劈砍的钢刀?!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和精准?!
沈青梧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枚令牌上,又猛地抬起,撞进陆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没有丝毫波澜。但沈青梧却在那平静的深处,看到了一丝……探究?或者说,是某种确认?
他救了她。但他出手的时机、展现的力量……都绝非偶然!
“拿下!”陆铮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早已惊呆的衙役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扑上去,将昏死过去的赵康死死按住。
陆铮的目光扫过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赵德彪,如同看一个死人。他不再理会这注定倾塌的父子,迈开步子,玄色的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径直走向沈青梧。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
高大的身影投下淡淡的阴影,将沈青梧笼罩其中。他身上有一种极其清冽、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气息,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久居上位的威压,扑面而来。
沈青梧挺直脊背,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雨水打湿了她的鬓角,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处燃起的幽火。
陆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确认某种猜想。随即,他微微俯身,拾起了地上那枚击飞钢刀的令牌。令牌入手,发出沉甸甸的声响。
“沈青梧,”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嘈杂,“凭一把验尸刀,敢掀翻县尉衙门。你胆子不小。”
沈青梧沉默。她知道,真正的交锋,此刻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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