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见状，没有要跑的心思，停着不动，等着护卫过来。
其中一个护卫跑过来，行了一礼，借着这个动作调整了呼吸，道：“王爷让公子们赶紧回去。”
齐衡点点头，回道：“走吧。”
齐遥也没多大反应，毕竟齐衡说的是带他出来骑马，来的一路上已经满足了他的条件，他也基本上过了骑马的瘾，没什么想出城玩的想法，现在回去正好，免得父王太过担心。
不过说起来，这次父王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之前他们不是没有偷偷溜出来过，父王也只是让他们多带点护卫，这次他们已经带了五名护卫了，不至于还要另外再派五名来押他们回去。
整个王府带刀的侍卫也才只有二十人，这次他们身边就围了一半，难道父王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危险？
齐遥暗自凝眉思索，还是出声提醒道：“哥，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齐衡身体有些紧绷，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进了内城门后，便能感觉到城内不同于先前的气氛。他们走的时候城内到处都是四处串门，走街串巷拜访亲友的百姓，可现在回来，城内一片冷寂，街道上空空荡荡，几乎不见一个人影，家家门户紧闭。
齐遥眉头紧皱，出事了！
齐衡同样生出了不好的预感，顾不得是在城内，驾马的速度几乎让身旁的景色快成了残影。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旁边闪出，挡在了齐衡的身前，喝道：“公子留步！”
齐衡心中正焦急，见一人立在自己去路的正前方，不得不勒马急停。
他心里攒了一团怒气，停稳了见挡在前面的正是他们家的护卫，胸中怒气渐消，正欲开口。
那护卫顾不上行礼，急道：“公子，王爷王妃让你们赶紧离开，莫要在城内逗留。”
齐遥神色瞬间冷凝，喝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齐衡双手紧拉缰绳，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定定地盯着那护卫。
那护卫胸中焦急，急忙说道：“公子们才走不久，一队难民就往王府冲过来，府上护卫不多，挡不住五十多个难民，王爷特地派我来告知公子们，赶紧出城！”
“王爷可派人去通知了州府和除魔司？”
“小的不知。”那护卫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随即又急道：“公子们还是快快出城罢！”
齐衡没有理会，径直对身后的侍卫们问道：“你们可愿随我前去营救王爷王妃？”
侍卫们齐齐跪地：“属下在所不辞！”
“好！”
齐衡下马，将齐遥抱下来，蹲下身摸摸穆遥的头，道：“小遥，你先去福如酒楼等着我好不好？”
齐遥没有犹豫，点点头，道：“你小心。”
齐遥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他现在更过去只能是个累赘，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连累齐衡时刻注意着他的安全，与其在王府里添堵还不如他去州牧府上或者除魔司搬救兵。
更何况除魔司就在前往福如酒楼的路上。
齐衡朝齐遥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而是满含忧虑。他起身对身前的侍卫吩咐道：“你带着二公子去福如酒楼，看好他。”他又指了另外一人，道：“你去告知州牧，让他带人前来支援。”
齐衡随即飞身上马，带领着剩余的侍卫飞速消失在齐遥眼前。
齐遥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侍卫，问道：“你脚程如何，可能比得上这匹矮脚马？”
“属下日可行五十里，可比此马。”那侍卫简短回道。
“行，你带我去除魔司。”
侍卫伸手抱住穆遥，道一声得罪，迅速地跑了起来。
矮脚马似乎通了人性，不需要人牵引自己跟上了齐遥。
不消片刻，他们抵达了除魔司所在的位置。
还未到近前，齐遥喝住了侍卫，他隐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并且这血腥气还在变得越发浓重。
齐遥神色凝重，除魔司里驻守的人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而是身负修为有飞天之能的修士，被人皇派来守卫此方天地，平常不怎么在俗世现身。就齐遥仅有的见到的修士来说，哪怕是他们的手下，他们所透露出来的气势和实力，都远远不是凡尘中的武夫能够比拟的。
不是凡夫俗子，就只能是魔族了。魔族行事向来乖张，突然心血来潮打上修士云集的除魔司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怎么会这么巧，在难民攻上王府的同一天，这些魔族也成群结队的来除魔司找事？
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齐遥和护卫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巷子里，紧紧地盯着除魔司的大门，不敢贸然前去。
身为修士居所的除魔司在外观上看起来和正常的屋舍没什么两样，只是和周围其他相连的商铺不一样，除魔司单独存在，周围没有任何房屋，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
此时向来紧闭的门户大开，带给齐遥的违和与不安越来越重，被齐遥攥在手心里的衣袖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齐遥毫不在意，甚至越攥越紧。
“砰——”
一声巨响从除魔司传来，紧接着漫天的木块碎屑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周围迸射，周边的不少房屋都遭了殃，噼里啪啦的砖瓦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
齐遥在木屑飞过来的一瞬间就被身旁的护卫紧紧护住，紧贴着墙壁蹲下，他眼前一片黑暗，隐隐能够听到侍卫被木块砸到时的闷哼。
等到一切都平息，齐遥从护卫的怀里出来，见他身上没有什么血迹，只是肩膀处被砸脱臼，便没再管，抬头看向除魔司。
只见原本好好的除魔司房顶已经完全不见，四周的墙壁也被刚才那强大的冲击力轰得四分五裂，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支撑房屋的木柱直接被削平，七零八落地歪在一旁，地面被碎石和木头层层遮掩，不漏分毫。
一片狼藉里，穆遥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他的心狠狠地坠了下去，却仍旧不死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在踩到碎石块时猛地停下。
不管他如何不相信，除魔司被屠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他不可能再奢求这些修士救他们于水火。
齐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焦躁，对着侍卫挥挥手，道：“去福如酒楼。”
福如酒楼。
齐遥坐在厢房里，靠着窗边，手中无意识地点着桌面，他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五十多名难民，一同涌入王府，他们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入内城的？这么大的人员调动，守城的将士难道一点察觉都没有？若是他们有所察觉又怎会对他们毫不禀明？
还有今日除魔司被屠，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在难民攻入王府，他们孤立无援的时候。
他往常也听父王说起过一些事情，知道守城的士兵虽说平日里比较懒散，却并非花架子，而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此外州牧下令不让这些难民入城，他们不可能对这样一批难民视而不见。
但他们的长官毕竟还是州牧，州牧究竟如何下令王府也未曾可知。
若是这些人是被州牧放进来的，那他的目的是借难民的手将他们除去？
这便是齐遥感到疑惑的点，他们平素与州牧并无什么太大的恩怨，即使有些摩擦，互相退一步也算是解决了，他们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没道理州牧突然对他们起了杀心。
更何况，他们还有除魔司这个退路。
除魔司的设立确实是为了护卫一方天地，但他们也是为了护住王府，这是人皇亲自定下的规矩，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王府遇到困难可以向除魔司求助，除魔司也会视情况相帮。
州牧若是真的想除掉他们，除魔司无疑是个阻碍。
所以，除魔司在难民攻入王府时被屠。
只是，结识了这么多年，齐遥很确定，州牧就是一个简单的凡人，也没有什么联系魔族的渠道，那魔族为何助他一臂之力？
会不会是他得了什么命令？他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人，真正对他们有了杀心的人还在幕后？
州牧之上，并且对他们怀有敌意的会是谁？
齐遥心思一转，转到了刚即位不到三年的代人皇身上。
代人皇是人皇的嫡二子，在三年前人皇闭关后，以代人皇的名义坐上了龙椅，成了这天下的主人。但是很明显，代人皇并不满足手中的权力，在位的三年，他不管不顾地将朝廷里人皇留下的老臣清理了个遍，只留下向他示好，表示效忠的，随后全部换上了自己的心腹，整个朝廷几乎可以说是他的一言堂。
代人皇对权力的渴望与掌控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所以藩王们小心翼翼地做事，恭恭敬敬做人，丝毫不敢触及代人皇的神经，生怕他哪一天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削藩，或者一个不对砍了他们的项上人头。
思及此，齐遥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地扎进了肉里，疼痛刺激着齐遥的神经，却也让他的想法更加清晰：代人皇要削藩！
他在拿他们开刀！
为了收权，他甚至不惜灭了驻守一州，护一方安宁的除魔司！
齐遥双眼通红，死死地咬着自己的牙关，他不敢想，在州府的故意放纵下，没有了退路的王府在难民的围攻下究竟会是种什么情况。
齐遥紧闭双眼，只期望这世上能有奇迹发生，护他家人性命。
时间一点点过去，正午的阳光洒满了街头，前一天积蓄在屋顶上的雪渐渐融化，汇成水流划过屋檐，砸在青石砖上。
齐遥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府的方向，暖洋洋的阳光捂不热他的身体，他像是僵住了一样，浑身冰冷，一动不动。
不知等了多久，穆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却在下一瞬看到了一道染血的身影。
也只有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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