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言的日子就是在学习中度过的，现在的她可以和宫中的侍女进行最基础的交谈，也知道了这两名侍女的名字，莱斯和迪安。
“殿下，王宫的侍卫传话，您的将军在外面求见。”莱斯从外面带来苏牧的消息。
鲍德温没有阻止赵不言与使团联系，虽然那些贵族对此颇有微词，毕竟他们对耶路撒冷来说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但出于谨慎的考虑，赵不言每十天见一次苏牧，日常只通过艾丽娅获得一些使团的情况。所幸，苏牧也是谨慎的人，对下属管束的很严，并没有和耶路撒冷的人起冲突。
周围的居民一开始还有一些好奇想要窥视，时间长了，发现对方除了语言不通、长相不同，也没有太多差别，便不再关注。而且一些胆子大的居民已经开始和使团做起了生意。
她们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月，在队伍休整的差不多后赵不言命苏牧从使团中挑选了一部分精明能干的人，让他们跟随帕尔曼的商队沿着来时的路寻找刘将军的消息。同时，赵不言拨出了一部分嫁妆，让队伍拿出去变卖。
宫中的人都以公主的礼仪待遇对她，虽然她有点吃不惯这里食物，但她知道这一定是鲍德温吩咐过了，否则身为质子的自己恐怕并不能安稳的坐在这里。但是宫外的使团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这里的货币，也没有太多值钱的东西，赵不言便把陪嫁拿出来让帕尔曼挑一些在这里值钱的东西卖掉。好在宋朝嫁女好奢，皇室更是如此，这份丰厚的嫁妆暂时可以为使团提供金钱来源。
“我知道了，请你去带我的将军进来吧。”赵不言对着莱斯吩咐到。
“殿下，和帕尔曼商队一同去做生意的人回来了！他们带来了有关使团其他人的消息！”
赵不言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挺直自己的脊背，神情立刻严肃起来，这关乎她和使团何去何从，“请继续说下去，苏将军。”
“殿下，帕尔曼的商队经商途中，听到了那场战乱还在持续的消息，据逃难的人讲，还有一队人马从那里逃了出来，但是是向着东方离开了，那似乎是…是我们的人。”
说到这苏牧的脸上变得悲戚，这意味着使团其他人和他们走的道路并不相同，也意味着他们将变得孤立无援。不知刘将军带的人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和公主走的是相反的道路呢？他真该死，护送公主这么重要的任务，他居然出现了如此大的失误。
“末将该死！如果不是末将引错了方向，殿下也不会困在这里为质，如果我们没有走反……，请殿下处罚末将。”苏牧抱拳低头单膝跪在地上。
“起来吧，将军，这不能完全怪你，毕竟谁也没想到会遇见如此大的风沙，这或许是天意。不要再说处罚这样的话，我们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宋国，你和使团是我在这里依靠。而且即使我在宫中为质，这里的王上待我也十分体贴，并没有为难我。”赵不言抬手打断了苏牧的话。
“可是，殿下，如此一来我们该如何是好，现在使团仅有几百人，还有一些是普通随从，远处的战乱还在，我无法保证能够护您安全通过那里。但末将愿为您杀一条血路…”苏牧正色的保证到，他犯的错误他要亲自弥补。
“不，将军，我并不希望你们牺牲在异国他乡，我希望你们都可以平安的回去。”赵不言不希望有人牺牲，即使她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了牺牲。“你先回去吧，明天还是这个时辰，你再过来。”
“殿下，我们？”
“等我做好决定，明天会告诉你。”
“是，殿下。”苏牧只好退下，他期待殿下可以给一个好的决定，虽然带兵他或许是个好手，但其他事他并不擅长。
苏牧走后，提尔的威廉一如往常准时来给苏牧上课。两个多月，学会一点日常基础交流，威廉认为这位公主还是很聪慧的。
“殿下，今天我来为您继续为您讲解耶路撒冷的历史。”在赵不言学习了一些交流的话语和常用词后，威廉开始以耶路撒冷的历史为基础，一边传输本地文化一边带着她学习语言。
赵不言听到此处，又想到了刚才苏牧的话，“威廉，您可以给我讲讲耶路撒冷的民生吗？我想知道这里的百姓如何生活。”
是的，赵不言想多了解一点这里生活，她要为自己的使团找一些生存下去的方法。毕竟嫁妆迟早有用完的一天，更何况里面有些陪嫁在这里根本无人能用，自然没有价值。
威廉有一丝惊讶，这位公主之前从未提出过请求，从来都是自己讲什么，她便安静的听着，等自己讲完后才会提出一些疑问。“您想了解我国的民生吗？那好吧，我原本想讲完这里的历史再讲生活，既然您想了解，那么我很愿意为您讲解。”
威廉开始向赵不言讲解本国的民生，从农田耕种讲到了商业贸易，从用骆驼背出来的陆地贸易讲到船只载出来的海上贸易。赵不言听着威廉的讲解，思考着可行的对策。
另一处的书房里，鲍德温接见完大臣正在处理一些地方送上来的信件。
“公主殿下最近每日除了听威廉大人讲课外仍是坐在屋子看书，有时会看圣经，但大多数的时候都在看她们国家的书。奴婢曾经问过，殿下说那些书也是她的陪嫁。此外，公主依然每十日见一次她的将军，今天也是。”
说话的女人站在鲍德温面前，低着头，描述着赵不言的日常，原来是鲍德温派给赵不言的其中一名婢女，迪安。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公主，请她下午来见我。”
自从上次的见面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位公主，只是偶尔会把侍女叫来问一下近况。这位公主太安静了，如果不去留意，很难有人会注意到她。他有些好奇她的学习如何了，他的老师之前曾称赞过这位公主聪慧。
而了解过这里民生的赵不言陷入自己的思绪，过了良久，她抬起头对着莱斯说“我想求见王上，去帮我询问王上是否有时间。”
听到话的莱斯正要转身出去，外面迪安恰巧进来听到此话，伸手拦下了莱斯，“殿下，王上正想要见您。”
“什么时候？”赵不言对自己和他同时想要见对方的想法表示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下午，您可以午休以后过去，王上在书房等您。”
“我知道了。”
午休醒来的赵不言整理了妆容，戴好面纱，又多穿了件氅衣。耶路撒冷的天气虽然比临安好些，又在回暖中但还是能感受到凉意。之后，她带着侍女走向鲍德温的书房。门口的侍卫看到是她并未阻拦，鲍德温提前吩咐，若是赵不言来，可以直接进去。
“见过王上。”这一次，赵不言先开了口。
“我的公主，你来了，看来我的老师威廉把你教的很好，你也很聪明。”鲍德温听到她的声音，掀开盖在头上的帽巾，从书案前抬起头。
“迪安告诉我，您想见我。”
“在这里的生活还好吗？”鲍德温倚在椅子的靠背上，轻歪着头，显得人有些慵懒。
“还好，王宫里的人对我很好，这还要感谢您的优待。”，赵不言如实回答道。
“但我听侍女说，你除了每天见我的老师学习语言，偶尔见一次你们的将军之外，似乎很少与其他人交流，每天只闷在屋子看书。”
赵不言看着那双望向自己的蓝色眸子，像是汪洋大海，而自己现在像个溺水者。她强迫自己不去看这样的眼睛，仿佛真的担心自己溺毙在里面。
“我以为，作为质子应该安守本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承诺过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这样长的话，赵不言并不能说的很好，她只能一点一点的用所学的语句去拼凑，希望鲍德温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鲍德温轻笑了一声，看向窗外。耶路撒冷的冬日即将过去，阳光照耀的日子逐渐在增多，今天午后的阳光就是如此的明媚。鲍德温站起身，走向赵不言，“请跟我来。”
听到这话，原本呆愣在原地的赵不言回过神来。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鲍德温的银制面具上，面具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勾勒出鲍德温的侧颜，让他整个人染上了三分神性。赵不言开始好奇那面具后的容颜，也开始好奇面具后面的少年国王。
鲍德温没有让侍卫跟随，而是独自带着赵不言在宫中行走，“我想你还没有具体了解过这座宫殿。”
“威廉大人有大致讲过，但我的确没有游览过。”赵不言跟在鲍德温身后，落后半步。
“那么你现在可以好好游览一下了。”一边走，鲍德温一边和她说些王宫的介绍。
他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宫中散步了，无论是出于身体的原因还是出于治理国家的原因。自他登基以来，耶路撒冷一直处于一种风雨飘摇的状况中，直到蒙吉萨一战，他才稳定住王国的统治。
“王上，我有一个请求。”赵不言依然惦记着宫外的使团，她能想到的方法需要向这位君主求助。
“哦？说来听听。”鲍德温停下脚步，看了看身侧的公主，继续向前走去。
“我的人打听到的消息，另外一支使团的队伍，与我们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我想我等不到他们了。”
“那么你们要准备…返程了嘛？”鲍德温被一块小石子绊了一下，语气中不自觉的透出一丝失落。
“小心！”赵不言下意识去扶住了身边人，察觉到鲍德温的语气，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小石子的过。“不，王上，我要去地方还在叛乱，我不想让我的将士去冒险通过那里，所以我想请求能在耶路撒冷多留一些日子。”
“当然可以，只是这样吗？”鲍德温听到对方的话，刚才的失落被掩盖了下去。
“我听威廉大人讲，这里的土地都归国王所有，贵族可以得到赏赐，一般人只能进行租赁。所以我想能否为我的人租赁您的土地。我可以按照这里的法律上缴赋税。”赵不言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使团如果需要长期生活，那么粮食来源是个问题。
前方走到了一个花园，入口处守着两名侍卫，见到是国王和那位异国的公主，纷纷低头问安。
“我会从国王私人的土地中划出一块儿给你的使团使用，而且免除你们一年的赋税。”鲍德温思考了一下又继续说，“如果你们想自给自足，或许还需要买一些牲口放牧。这里的夏季炎热，农耕情况并不是很好。”
“嗯，我想在使团中再挑选一些人，跟随帕尔曼去经商。将人分散出去，一边经商一边打听相关的消息。”
鲍德温没在说什么，而是领着她在花园中散步，享受着阳光的洗礼。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享受着阳光照耀。
良久，二人走到一处喷泉，鲍德温开口，“其实，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我能看出来你对子民的爱护，也能感受到你的拘束。”
“请原谅，王上，我只是个公主，在我国，公主并不能参与国家政治，即使我的父母兄弟十分宠爱我。除了现在这种方式，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庇护我的使团。在此地，就算我是公主，我也依然需要别人的庇护，需要您的庇护。”
赵不言轻轻的说着，不知为什么，在他的身边她能感受到安全和安心。
“是啊，我会庇护你的，我的公主，在这里，在耶路撒冷。我希望你能明白于我而言，你是耶路撒冷的客人，又或许你愿意与我成为朋友。”，鲍德温侧着身看向已经抽出嫩芽的玫瑰花丛。
赵不言听到鲍德温的话，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她在那话语中感受到了温柔与孤独，是属于高居王座之人独有的孤独。
她似乎见过相似孤独，她的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失忆后偶尔出现在脑海中的男孩，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庞。
她曾问过身边人，她们说那是太子哥哥的长子赵拓，和自己一般大。官家和太子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只可惜天不假年，夏日里得了伤寒去世了。而自己，宫中人人都说自己与这个侄子年龄相同，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好。失忆也是因为打击太大，以致昏厥，再醒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可是伤寒在夏季并不多见，还有…还有脑海中的雨夜，耳边传来的“姐姐！”
想到此处，赵不言又开始头痛。和亲的路上，她已经很少头痛，今天鲍德温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想到了赵拓。剧烈的头疼让她有些站立不住，只好一手扶着额一手去扶喷泉池边。
鲍德温听到后面的响动，回身便看到一脸痛苦的赵不言，“你这是怎么了？”，他用双手谨慎的抓住她的胳膊。
“请原谅，陛下，我的旧疾似乎在发作，我想我需要回…”话到此处，赵不言已经难以继续说下去，那些异国的话语在她的耳畔再次变得混乱、无序、难以理解。
而鲍德温见状顾不得自己身体，脱下外袍，直接打横将几近晕厥的赵不言抱了起来。现下因为头痛而没有力气的她像只安静的小鹿窝在鲍德温的怀里。
鲍德温抱着赵不言从花园的一侧离开，很快就到了她的居处。是的，这里距离花园很近，原本鲍德温是想告诉她，她可以在宫中行走，不需要太过于谨慎，可现下…
霜儿看到这里的君主抱着自己的公主，大为吃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叫来了还在宫中的艾丽娅，一阵手忙脚乱的交流后，才知道是自家公主头痛犯了，赶紧叫雨儿去拿从宫中带出来的丸药给她服下。
“我会传召御医来为公主诊治。”鲍德温凝视着床上的赵不言。
雨儿慌忙说道，“多谢陛下，使团中有随行医官，如果可以，请您允许宣召。而且公主这是旧疾，服药以后便会好转，我们已经喂她服下了从我国带来的丸药，殿下睡醒了便没事了。”
艾丽娅在旁如实翻译，告知鲍德温。而鲍德温瞧了雨儿一眼，同意了宣召。又对着迪安和莱斯吩咐了几句，看了一眼赵不言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开了，便不再多停留。
由于刚才的事，鲍德温似乎有些疲惫，麻风病在使他的躯体日渐麻木。刚才情急之下，他抱起了她，这么多年他很少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刚才在抱她时也只敢隔着外袍，他很担心会传染给她，若是…那将是无法被原谅的错误。走之前他吩咐了迪安和莱斯，给赵不言换掉衣物，希望上帝保佑，不会将天罚降临到她身上。
………………………………
很多事情别想的那么糟糕，毕竟，还有阳光来温暖我们的骨头。
——阿贝尔.加缪
两个人开始起心思了，嘿嘿嘿。失忆公主×病弱君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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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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