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下令对圣殿骑士鲁格斯施以绞刑,当街处死了他,消息迅速传播开来,城中的大街小巷都被这一消息填满,人们聚集在酒馆、集市,议论纷纷。有的人认为国王此举是为了彰显公正,维护城中秩序;而有的人则在暗中猜测,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权力博弈。
几天后,雷纳尔德骑着马匹来到了耶路撒冷。
议事厅内。
鲍德温四世坐在王座上,冷冷地盯着前方的雷纳尔德。
雷纳尔德在来之前提前准备好了一番说辞,此时的他摆出一副极为诚恳的姿态,毕恭毕敬地向国王深深鞠躬行礼。
“尊敬的陛下,没能好好管束住手底下的人,这确实是我的严重失职。我今日特意前来,就是为了向您赎罪,并且我在此向您郑重地保证,类似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再发生了。我已经对自己的行为深刻反思,也对手下的骑士们进行了严厉的训诫,他们今后定会谨遵陛下的旨意,不敢有丝毫逾越。”
鲍德温四世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顺服他的大臣,右手轻轻敲击扶手,眼神从雷纳尔德的头顶下移,掠过其谦卑下弯的眉眼。
雷纳尔德偶尔抬眼快速瞥一下国王,又赶忙垂下目光。
鲍德温四世说:“曾经你也犯过不小的过错,我没有对你重罚。你和居伊最好不要背着我干些什么事,这次处死鲁格斯是对你的警告。”
“是,是,我会谨记。”雷纳尔德的脸上维持着那看似恭顺的表情,心中暗自咒骂这糟糕的局面。他明白已经不能把这位国王当从前的小孩子看待了,如今的国王已经成为了一个让人敬畏的王者,其洞察力和决断力都不容小觑。
从议事厅出来,雷纳尔德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面孔。
他盯着阿伊莎的脸,眼神不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我好像知道你是谁,鲁格斯从商队里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是你吧?”
阿伊莎心里一下子慌张了起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雷纳尔德对她这种无视自己的态度感到恼火,他突然凑近,近到阿伊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气息。雷纳尔德恶狠狠地说:“我会记住你,因为你害死了我手下的一名骑士!”
阿伊莎默默咽下一口唾沫,眼前这位满脸横肉,挺着凸肚,留着红棕色胡子的人看上去十分伪善。他跟鲍德温四世说话时,她总觉得这人像刻意装出来的恭敬。
她不知道这位红胡子还要盯着她看多久,幸好,她听到鲍德温四世在里面叫她的名字。
“阿伊莎·贝拉维尔,你可以进来了。”
声音如同救命稻草一般,让阿伊莎瞬间有了力量,她看了雷纳尔德一眼,然后快步走进议事厅。
雷纳尔德轻蔑地哼了一声,握紧佩戴的剑离开了。
阿伊莎踏入议事厅,问道:“陛下,我是不是给您带来一些麻烦?”
“没关系。你不需要去考虑这些问题。”他说着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只是话音刚落,他便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阿格尼丝闯进议事厅,见阿伊莎也在,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怒火中烧,开门见山质问儿子:“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母亲,我跟您说过,她是我的客人。”
“客人?”阿格尼丝嗤笑一声,“是多重要的客人值得你立刻下令处死一个圣殿骑士?理由竟然是抢劫,因为他违背了和平协议?真是可笑的理由。难道凭借一张纸质的协议就能让那群撒拉逊人放弃觊觎耶路撒冷?”
她对和平协议本身持有怀疑态度,认为依靠协议来维护和平是不切实际的。在她看来,圣殿骑士的行为或许可以被容忍,以保持对撒拉逊人的军事威慑。
鲍德温四世态度明确地回道:“母亲,鲁格斯做出的事都是真的。还有更令人发指的行为我没有告知您。这样的人如果不惩罚他,如何向城中的百姓交代?”
阿伊莎局促地站在一旁,这是她首次直面国王与王太后的对质,紧张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她的目光在国王与王太后之间游移,没想到,年轻的国王在王太后面前,身姿挺拔,毫无惧色,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丝毫未被太后的威严所掩盖。
“谁说的是真的?她吗?”听自己的儿子这样说,阿格尼丝直接将怒火引到了阿伊莎身上,她快速地走到阿伊莎面前,上下打量着。阿伊莎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夫人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仿佛要将她剖析开来。
“她说鲁格斯做了坏事就是真的?圣殿骑士团的骑士怎么可能会做出打劫的事情?他们都是贵族!”
光线略显昏暗的宫殿中,穹顶之上华丽的壁画仿佛在默默注视着一切。看到母亲几近歇斯底里地与他争吵,以及对他那毫不掩饰的不信任,鲍德温四世的心中涌起彻骨的心寒,像冰冷的蛇,顺着血管在全身蔓延。
“母亲,我可以对上帝起誓,贝拉维尔小姐说的都是真的,我相信她。”
他的声音清冷而又坚定,仿若一阵轻柔的风从阿伊莎的耳畔拂过,就是这简单的话语,却让她的心底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相信她?他竟然说相信她!
她第一次跟这位国王见面便用谎言欺骗了他,虽然不是出于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的目的,但使用的方式都是欺骗。然而现在,他竟然在自己那威严的母亲面前,如此斩钉截铁、无比肯定地表示相信她。这样的信任,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这仿佛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她抬头去看他,他像在承受无法言喻的压力,独自面对母亲的质问让他的身形在这略显空旷的宫殿中,显得有些单薄。
阿格尼丝却选择忽视了儿子的身体情况,说道:“居伊也当着你我的面,对上帝起誓,他会效忠茜贝拉的儿子,可是你到现在都不肯信任他。”
她几步走到他面前,直言道:“那个鲁格斯是圣殿骑士团的人,他们都是为了我们的王国而战的勇士。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的几句话,就轻易地处死他呢?”
原来,处死鲁格斯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线,母亲真正的意图还是想要他松口答应婚事。等他某天去世后,居伊能辅佐他的小外甥,就像泰比利亚斯曾经辅佐他一样。可居伊绝非泰比利亚斯那般睿智忠诚,一旦把权力完全交给居伊,以他的鲁莽和冲动,定会毫不犹豫地向萨拉丁宣战。如此一来,他苦心维系的和平将瞬间化为虚无,耶路撒冷必将沦陷成一片火海。
鲍德温四世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混乱不堪:“母亲,圣殿骑士团的荣耀绝不能成为他们肆意妄为的理由。鲁格斯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我们的原则和法律,我身为国王,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阿格尼丝怒视自己的儿子,声音尖锐地反驳道:“原则?法律?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我们需要的是力量,是能够保护我们的人!居伊和圣殿骑士团就是这样的力量。他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为我们抵御外敌。而这个女孩,她不是贵族,无权无势,她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她不过是个麻烦!”
阿格尼丝再次将充满愤怒的目光投向阿伊莎,恨不得将阿伊莎生吞活剥。
鲍德温四世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看着母亲,声音略微提高:“母亲,我们不能被蒙蔽双眼,忽视正义。而且,贝拉维尔小姐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应该以礼相待。难道您希望耶路撒冷被人诟病为蛮不讲理、欺凌弱小之地吗?”
“以礼相待?”阿格尼丝冷笑一声,“你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信任,却对自己的母亲充满怀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王国,为了你!我历经风雨,为你筹谋规划,可你呢?”
鲍德温四世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跟母亲争执下去。这种争执是毫无意义的,只是在消耗彼此的精力和感情。他无奈做出让步:“母亲,容我再考虑。”
又是这种婉拒的说辞,阿格尼丝心头又怒又伤。她从未见过如此不听话的儿子,自己的一片苦心他为何就是不能理解?她真想用什么方法让他清醒过来,让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这个王国的未来。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间,我必须听到我想要的答复!”阿格尼丝语气强硬而决绝地说道。
“母亲,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阿格尼丝气得大叫:“处理不了的可以交给泰比利亚斯!你只需要好好考虑我和茜贝拉的提议,别再找这些借口来推脱!你不要总是与我作对,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王国,为了你!”
“……好。”鲍德温四世看着盛怒的母亲,心中满是无奈与疲惫。
阿伊莎站在一旁,满心担忧地望向鲍德温四世。她注意到,在这位夫人的逼迫下,他原本挺拔的身躯显得有些弯曲。她真想冲上前去,告诉这位狠心的夫人,请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的儿子了,难道她看不到他已经如此虚弱,身体状况差到了极点吗?
幸运的是,阿格尼丝在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终于停止了纠缠。她带着一众侍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宫殿,离去的背影依然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
鲍德温四世刚一走进房门,就再也压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面具下,他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眶里充满了血丝,那双眼原本应是深邃而明亮的,此刻却布满了疲惫与痛楚。这一幕把阿伊莎吓得不轻,她毫不犹豫立刻伸手扶住他——那天他提醒过以后,她便和其他侍从一样,把手臂等暴露肌肤的地方严严实实遮住。
她急忙说:“陛下,您坚持一下,我去叫苏莱曼医生。”
“不必。”他用手按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身体里翻涌的痛苦,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我休息一会就好。”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他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回响。
阿伊莎感到很内疚,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表面看似平静的王宫,原来只需要一颗小石子便能扬起惊涛骇浪。她就是那颗小石子,如果不是她的到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她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懊悔。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自己的存在只是给这位国王带来了更多的麻烦和困扰。
阿伊莎安静地退出房间,不巧碰见走廊尽头走过来的茜贝拉公主,于是走上前,恭敬地向公主行了一礼。
茜贝拉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眉心微蹙:“陛下在休息?”
“是的。”
“真是不凑巧,我今天想来看看他,他却在休息。”茜贝拉的视线落在阿伊莎的脸上,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愤。
“我真是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真是令我心寒。”
这番话让阿伊莎听后顿感莫名其妙,心中满是疑惑。
“公主殿下,我不太明白您所说的意思,陛下他……”阿伊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茜贝拉。
茜贝拉没有想多做解释的意愿,面色冰冷地哼了一声,语气生硬地说:“你自然是不会明白的。他对所有人都好,却独独忽略了我这个姐姐。无论我想要什么,他都不曾真正放在心上。如今,更是为了你这样一个外人,不惜与母亲争执,却不肯在我的事情上帮我说一句话。”
阿伊莎万分惊讶地看着茜贝拉,她不太懂这对王室姐弟的复杂关系,但她忍不住想替鲍德温四世解释几句,同时也希望能够缓解这位公主的不满和愤怒。
“公主殿下,或许陛下有他的难处,他对每个人的关心和爱护的方式可能不同。但我相信陛下对您的感情肯定是极为深厚的,可能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让您产生了这样的误解。也许陛下正在努力平衡各方的利益和关系,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听到阿伊莎提及鲍德温四世对她感情深厚时,茜贝拉的眼神微微闪动,似有触动。不过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又开始变得有些冷漠,似乎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算了,既然他在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与失望,说完这些,茜贝拉转身离开。
等公主一走,阿伊莎也回了房间。她坐在床边,思绪纷乱。过了一小会,一位伺候鲍德温四世起居的侍从捧着一盘色泽鲜艳的石榴走了进来。那石榴颗颗饱满,犹如红宝石般诱人。
“贝拉维尔小姐,这是陛下让我给您送来的。”
阿伊莎道过谢,双手接过。石榴的清香瞬间扑鼻而来,让她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侍从说:“陛下还吩咐了,如果您觉得这里无聊,可以让我带您四处走走。”
“谢谢陛下的好意,但我现在想休息一会。”她很干脆地拒绝了。王宫里的生活衣食无忧,没有奇怪的陌生人来对她搭讪,不用担心行李被人抢走,更不用害怕沙漠里突然冒出的响尾蛇、毒蝎子。看着送来的新鲜的石榴,阿伊莎怕自己再多待几天会彻底迷恋上这样的生活。
她深知这一切的美好都如同虚幻的泡影,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她没有任何贵族的身份能让她借口继续留在这里,就算她不走,其他人也会想办法让她离开。这里的繁荣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不该有过多的贪恋。
她开始收拾行李——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除了一些新的衣物。这些衣物叠放得整整齐齐,是她在王宫这段时间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新物件。
她问侍从要了一张莎草纸和一支笔,坐在窗前的小桌旁,认真地写下了一封感谢信。只要国王同意她的请求,明天一早她便离开耶路撒冷,就当是一场梦。
等写完已经接近日落时分,天边的晚霞如绚丽的锦缎,将整个王宫都染上了一层暖橘色的光辉。阿伊莎揣着信,脚步匆匆地走到那扇大门前,心中满是忐忑。结果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她下意识立刻转身往回走,心怦怦直跳,好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被当场发现。
出来的不是鲍德温四世,而是一位看上去约莫五十岁的男人。他身穿深色的长袍,头发有些花白,眼睛却十分明亮。
男人率先出声叫住她:“您是阿伊莎·贝拉维尔小姐吧?”
“啊……是。”阿伊莎怔了怔,被这突然来的招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眼中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疑惑,“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阿伊莎的问题,笑道:“我是陛下的老师,提尔的威廉。”
“您好,威廉先生。”阿伊莎对威廉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陛下还没有休息吧?我找他有事。”
威廉笑着摇摇头,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和国王的老师交谈也是难得的机会,阿伊莎没有拒绝。
太阳缓缓落下,如血的残阳渐渐收敛了它最后的余晖。暮色开始笼罩这片寂静苍凉的大地,天边仅剩的一抹晚霞呈现出一种暗淡而凄美的色彩。
威廉神色带着感慨与追忆,缓缓说道:“陛下幼时便是个很出众的孩子,不单单包括相貌。在一众贵族孩子里,他记忆力超群,天赋异禀。那些复杂的典籍,他只需读几遍便能牢记于心,对于治国之道的见解,也常常让我这个老师都为之惊叹。在我教过的所有学生中,他是我最满意的一位。”
威廉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聪慧过人的少年。
阿伊莎看了眼身后还亮着烛光的房间,没有打断威廉,安静地听他讲述以前的故事。
“阿伊莎小姐,您不是耶路撒冷城的百姓吧?”威廉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带着探寻的表情。
“被您说中了,我来自法国。”阿伊莎望向遥远的天边,“但我的母亲曾是。”
“难怪。”威廉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如果您是城中的百姓,或许会听到过关于陛下的传闻。那些传闻或真或假,却也能反映出民众对陛下的关注。”
阿伊莎对于威廉突然跟她说起这些感到莫名的疑惑,但她还是没有多问,选择做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我发现陛下患有麻风病是他九岁那年。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正与一群贵族子弟玩着一种比试毅力的游戏。你能想象那种画面吗?孩子们会掐彼此的胳膊和手,看谁会因疼痛哭泣。陛下从来没有对我哭过,一开始我认为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是天生的王者。”
威廉的眼神开始变得黯淡,亲历当年那种绝望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
“后面又发生了几次这样的事,我渐渐地发现不对劲了。我告知了他的父亲,我们叫来苏莱曼为陛下检查身体,却得到了一个令我们无法接受的事实。”
威廉望着远方逐渐下沉的夕阳,想起很多年前,他的学生知道自己患有麻风后,站在阳台上望着天边许久许久……直到日落西山。
那时,他不得不将心底翻腾而来的悲痛压抑在心里,默默地走向他的学生身边,安慰他,医生会把他的麻风病治好。
九岁的孩子能稍稍哄骗一下,可现在他的学生十八岁了,他再也无法用善意的谎言继续哄骗下去。
阿伊莎听到威廉的一番话,内心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个年幼的孩子与病魔抗争的画面。她仿佛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孤独和恐惧中,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却又坚强地不肯屈服。
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一阵酸楚涌上鼻尖。她怎么也无法想象,如此年轻的他,是靠着怎样顽强的意志与力量,才能够在这漫长岁月中一步步艰难走过来。
“那你们……有找到治好麻风病的方法吗?”话语出口的瞬间,她就像是在黑暗中拼命抓住那一丝可能存在的希望。
“我们尝试过很多办法。”威廉的语气带上了沉重的遗憾,“你应该见过苏莱曼医生了吧?他和他的家族翻阅了许多文献资料,想研究出能抗麻风病的药物,他们还找来了穆.斯.林的医生为陛下治病,可惜都没有用。”
阿伊莎喉间一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时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对医术一窍不通,见苏莱曼天天给鲍德温四世换药,侍从们按时送汤药过来,她以为他的病会治好。如今威廉先生的一番话揭开了最残忍的事实——她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年轻的国王死去。
如果他是个身体健康的人,他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在耶路撒冷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被后世称颂,而不是像现在,一生与麻风病做斗争。他要应对的敌人从来不止是萨拉丁和内部的派系斗争,还有一副逐渐溃烂凋零的身体。她对他说过愿上帝保佑他,那是她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有神就好了——神会拯救爱他的信徒。
“我已经不指望上帝能拯救耶路撒冷,真正能拯救耶路撒冷的人每天都在与病魔做抗争。”威廉叹息一声,“阿伊莎小姐,我只希望陛下能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得到属于他的快乐与幸福,您觉得呢?”
“……您是说治好陛下的病吗?”
威廉没有嘲笑阿伊莎的回答,也没有点破她刚刚游离的状态。他始终面带微笑,慈祥地看着阿伊莎——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学生身患麻风病才更加体会到了生命的珍贵与平等,才会选择救下这个女孩。
他很欣慰,自己长久以来用心教导的学生竟然能够在这种复杂且充满戾气的环境之中,始终如一地保持纯净的心灵和难能可贵的善良品性。
他告诉阿伊莎:“王宫里已经许久没有新的客人到访了。这里枯燥烦闷,您去找陛下说话,他不会拒绝您的。”
阿伊莎看向国王房间的方向,怀中的信让她的行动多了几分顾虑。
威廉留意到她的犹豫,面带微笑,朝大门的方向轻轻一偏头。
而这时,在鲍德温四世的卧室里,一片安静,唯有火星偶尔跳动的轻微声响。
苏莱曼正用药水浸湿的纱布给鲍德温四世的手背轻轻上药。他暴露在空气中的一截手臂,布满类似灼烧的伤口。帐幔后那道瘦削的身影靠在椅背上,仿佛深深地嵌入其中,显得无比虚弱。
这次,阿伊莎看到鲍德温四世的脸上没有戴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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