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最近的天色总是阴沉沉的,安然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胡图母亲在监狱自尽,而胡图在偷偷拜祭过安然的坟墓以后,也独自一人远走他乡。
闻昭盘腿坐在静院的一个角落,可这回,她并不是在调养,而是在倾听!
颈间的罗盘一直持续不停的发出阵阵嗡鸣,如同一个女子整日不歇的悲泣。
闻昭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虽不知道是什么怨念如此强烈,但这恰好就是她所需要的“执念”
她需要亲自去看看。
朝雪楼,是这都城之中最负盛名的酒楼,据说先帝与当今的圣上都极其喜爱朝雪楼中的菜式,便是宫中御厨做的也抵不过这里半分。当然,这都只是传言,不知真假。
若说爱吃,苏王宋辞年与湘王宋松年,倒是真的喜食这里的菜色。
当今皇上宋正年与宋辞年一母同胞。感情深厚,而湘王宋松年,则是先帝其她妃嫔所出。
近来,朝雪楼又有了一个新的传言,据说每到子夜时分,朝雪楼已故的东家小姐,王上薇,总是会在大厅翩翩起舞,哼唱小调,偶尔还伴有低低的啜泣。
传的有鼻子有眼,像是有人亲眼所见。
原本以为经此一事,朝雪楼的生意会一落千丈,可谁知,竟比当年传出两位帝王都喜爱这里的菜肴那时还要好。
都是看热闹的罢。
闻昭并不知道这些传言,只是在傍晚时分跟着怨气的来源,来到了朝雪楼。
楼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跑堂小厮肩搭白巾,在各个案桌间灵活穿梭,脸上堆着热情却不过分的笑。空气弥漫着酒菜香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邪之气。
闻昭随意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目光随意地扫过每个角落。罗盘的嗡鸣声在她踏进此地时,变的更加清晰。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一位身穿蓝色道袍,身背一把桃木剑的瘦高男子,约莫三四十岁。他面前摆着一壶清茶,两碟素点,并未动筷,而是微闭着双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掐算,周身萦绕着一种与周围食客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
同行。
闻昭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看来,这朝雪楼的确很有意思。只是不知,此人是为了驱邪?还是与她一样,另有所图?
她也依葫芦画瓢。点了与那个道士一样的点心,清茶。她自顾自为自己斟满茶水,却并未饮用。手也暗暗掐上诀。
真正的源头,是在楼上。
那股阴邪之气,裹挟着脂粉气味与酒香味正从四楼东侧的一件雅室隐隐透出。
就在这时,那蓝袍道士似乎也感知到了怨气的来源,猛的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便朝着楼梯走去,目标明确,就是四楼那间雅室。
闻昭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她不喜欢被人抢先,更不喜欢自己看中的猎物被旁人打扰。
她并未立刻跟上,而是等那道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如同一个吃了饭随意走动的食客,朝着四楼走去。
四楼的走廊比楼下清净许多,雅室的门大多紧闭,唯有东侧最里间的那扇雕花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自燃的符咒光晕,还有那蓝袍道士唧唧歪歪的念咒声。
只见那道士手持一把桃木剑,剑件挑着一张黄符,正在房中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词。房间的布置精致,却透着一股陈年腐朽之气,而在房间的中央,有一道模糊,身着水红衣裙的女子虚影,正随着道士的咒语痛苦地扭曲,挣扎,发出嘶哑的吼叫。
那虚影,想必就是这次罗盘指引她来这的源头。
道士的额角虚汗密布,显然灵力已捉襟见肘,他试图用符咒将其逼出,打散。
闻昭静静地看着,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这道士的手段在她看来,粗糙而又愚蠢。强行用符咒打散怨灵,只会适得其反。
谁会请这种三脚猫驱鬼?
就在那道士将手中的桃木剑猛的向前一刺,黄符无火自燃,化作一道急速金光射向那虚影瞬间。
闻昭动了。
她甚至没有推开门,只是以指化剑,隔空对着房内燃烧的符箓轻轻一划。
那团原本炽烈的金光,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嗤”地一声,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也未曾留下。
正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的蓝袍道士猛的一愣,掐诀的手僵在半空,愕然回头看向门口。闻昭推开虚掩房门,缓步走了进去,她的目光掠过一脸惊疑不定的道士身上,后直接落在了因符咒熄灭而得喘息的女子身上。
“你是谁?”蓝袍道士又惊又怒,桃木剑直接指向闻昭,“何方妖孽,竟敢破我法咒。”
闻昭看也没看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碍事。”
道士被她这态度气得横眉竖眼,正要发作,却见闻昭抬手,取下脖颈罗盘,另外一只手以指化剑,径直点向那女子的眉心。
随着闻昭口中咒语轻念,那女子的魂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瞬间变的透明,瞬间被吸入罗盘之中。
房间内,那股萦绕不去的阴邪怨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那蓝袍道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他感受到一股远比他更加强大的能量波动。
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女子,使用的绝非正道手段。
闻昭面无表情的将罗盘收回感受着新的执念。
这是她收伏的第一颗执念。
还剩九十九颗。
应该快了。
她抬眼,看向一旁早就石化的蓝袍道士。
“现在。”她语气冷淡:“可以滚了。”
那道士哆嗦着,看着闻昭,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最终,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闻昭,什么话也没有说,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
不过道士心想,不论是她收还是自己收,这个女鬼终究总归是被除掉了,这样他也好向那人交代了。
闻昭也转身离开了这间恢复干净的雅室。
楼下依旧喧闹,没人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内,楼上发生了怎么样的交锋。
闻昭走出朝雪楼,夜色已然降临,她抬头看向夜空,已经记不清自己一个人看了多少次这样的夜空。
······
苏王府,从化阁内。
闻昭回到苏王府,被宋辞年请到从化阁内用晚饭,正巧闻昭肚子饿,便跟了上去。
席间,周旋和玉瓶在一旁伺候。
“唉,你可听说了朝雪楼王家小姐的事情,真真是造孽啊!”
玉瓶轻轻摇头,示意他慎言。
主位上的宋辞年却温和开口:“但说无妨。”他的目光是不经意间掠过安静用餐的闻昭。
周旋得了准许,立刻压低声音道:“王爷,您是知道的,朝雪楼老王东家就上薇小姐一个独女,自幼与那城西的秀才李笙订了亲。那李笙起初看着也是个好的,老王东家的也赏识他,供他读书吃饭。谁知这李笙一朝中举,竟是被户部尚书家的小姐看上了!”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愤慨:“那老王东家也是个眼皮子有些浅的,见那官家有权势,便硬逼着上薇小姐退婚!小姐性子刚烈,死活不依,谁知那李笙家的更是狼心狗肺,竟亲自写了绝情书给小姐,说她商贾出身,实在不配为他良配”
“那后来呢?”玉瓶忍不住追问,脸上已经带了同情。
“后来?”周旋叹道:“上薇小姐接到信后,当夜就在他们订亲的朝雪楼内悬梁自尽!可怜啊!老王东家后悔莫及,没几日人也病倒了,如如今朝雪楼都交给他弟弟打理。那李笙倒是好,听说马上就要入赘到户部尚书的家里去了!”
他最后还总结道:“要我说,逼死上薇小姐的,就是她那贪财的父亲,还有那负心薄幸的李笙。”
玉瓶听的眼圈微红,低声道:“难怪····难怪总是听说朝雪楼夜里不太干净,想必定是那上薇小姐死的太冤。”
一直沉默用饭的闻昭,执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眼,看向周旋与玉瓶。
周旋似乎是察觉到闻昭诡异的眼神,后背发凉,忙问道:“闻····闻姑娘可是要添饭?”
闻昭并未立刻回答周旋的话,只看了一眼周旋,随即将筷子放下。
“你若是王上薇,会因为一个男人不要你,就上吊自尽吗?”
周旋愣了一会,这还是闻昭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可这问题,:“闻姑娘,我是男子,男子怎会与男子相爱?”
“若你被女子抛弃,会自尽吗?”
“当然不会!”周旋斩钉截铁。“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终困囿于儿女情长。”
闻昭罕见地笑了笑,随即又看向玉瓶,道:“所以,名声与男人,都是身外之物,唯有专注自身,才是正道。”
玉瓶听着略有所思
其实早在周旋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闻昭颈间的罗盘便一直在微微发颤,她想,这定是罗盘中的那个女子在搞鬼。
她问周旋,告诫玉瓶,其实,也是在告诉王上薇。
男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唯有自身。
…………[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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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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