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闻昭踩着破碎的月影独自回了静院，夜风湿冷，吹的她的双手有些冰凉。
她回到房中，关好门窗，抬手将颈间的罗盘取下，置于桌案之上，罗盘依旧微微发颤，还伴有丝丝悲鸣。
闻昭手指掐诀，一道微光没入罗盘中。
下一刻，一道水红色的虚影自罗盘之中飘荡而出，渐渐地，在闻昭面前缓缓凝聚成实体。
她就是周旋故事中的主人公，王上薇。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交领宽袖，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到脚跟，本应该明媚娇艳的女子，此时已面如灰土，而她颈间那道紫红色的勒痕现在更显惊心。
她的双眼空洞，蕴含着解不开的悲伤，她直直望向闻昭，绝望而又畏惧道：“为何……不让我魂飞魄散？”她的声音飘忽，带着泣音：“这世间，我已无留恋之处……”
“无留念？”闻昭语气平淡，打断了她：“那你夜夜在朝雪楼跳舞唱歌，是为了给生人表演助兴么？”
王上薇似乎没有想到闻昭会这么问，空洞的眼神明显滞了一瞬，随即流下两行血泪，表情开始扭曲：“我恨！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李笙享受了我家的荣华富贵，凭什么负心薄幸的人还能够活的好好的，还能金榜题名？！还能安稳度日？！”
“那你怎么不拉着他一起死？”闻昭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平静。
“你的执念源于不公，源于不平！而非仅仅是为情所困，若你真是为了一个男人要生要死，那实在不值得我出手。”
王上薇又一次愣住了，血泪凝固在灰败的脸上。
闻昭向前一步，靠近冒着寒气的魂魄，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帮你报仇，让该付出代价的人，得到他们应得的果报。”
“为……为什么？”王上薇难以置信：“你帮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只要你的恨罢了！”闻昭开门见山：“了却你的仇，我得到我想要的，这很公平，不是吗？”
王上薇沉默了片刻，周身怨气翻涌不止，以恨为交换，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
“好……”王上薇看着闻昭开口道，声音依旧飘忽，却带着决绝：“我要李笙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可以。”闻昭应下，正要抬手动作，却又听她再次开口：
“我……我父亲，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是我一意孤行，我想……我能不能再见见他？”
“还有吗？”
“……没……没有了。”
闻昭没有直接回答王上薇的请求，只抬手虚按上王上薇的眉心：“等时机到了，我会放你出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说完，闻昭轻念咒语，王上薇的躯体又一次逐渐变的透明，化作一缕轻烟，重新被收回罗盘之中。
这回，桌案上的罗盘再也没了响动。
……
数日后，户部尚书府中张灯结彩，正是尚书周之安的独女周雨浓与李笙订婚之期。虽只是订婚，但攀上了尚书府这高枝，宴席亦是办得极为铺张，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
苏王府自然也是收到了请柬。
“你要与我同去？”宋辞年看着主动出现在他从化阁的闻昭，有些意外。她看起来不像是喜爱这等喧闹场合。
“嗯。”闻昭言简意赅，目光扫过他桌上那份大红色的请柬，“那里有我需要了结的因果。”
宋辞年没有多问，只是温和一笑：“好，那便一同前去，只是·····”他顿顿，打量了一下闻昭的衣裳，“需换身稍显正式的衣裳，以免引人侧目。”
最终，闻昭换上了一身宋辞年命人准备的月白锦绣裙，虽依旧简洁，却衬得她气质清冷出尘。宋辞年也换上了一身月白暗纹衣裳，周旋在一旁看着，这两人怎么看起来··········
有些般配？？
周旋：“！！！！！！！”
这种想法可要不得！
两人一同乘坐马车前往尚书府。
马车内，空间有限，宋辞年身上的清雅檀香气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闻昭的鼻尖，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开口：“今日宴席，无论你要做什么，小心为上，必要时，我会在你身边。”
闻昭转眸看他，恰好对上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的眼，心中微微一动，机械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会在你身边吗？
这句话······很多年前，母亲曾对她说过，只是······说完以后，母亲便死了。
马车终于抵达尚书府，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李笙一身簇新锦袍，满面春风，周旋于宾客之间，那周雨浓亦是含羞带怯，眼含得意。
闻昭一进入此地，颈间的罗盘便微微发颤。她习惯性的站到角落，目光扫视四周，很快便在角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之前在朝雪楼交过手的那个蓝袍道士！他此刻换了一身体面的道袍，正在与尚书府中一位管家模样的人低声交谈，眼神不时警惕的扫视四周。
看来，这个道士，与这尚书府渊源颇深，上回在朝雪楼中收伏王上薇的鬼魂，恐怕也和尚书府脱不了关系。
闻昭将目光转向厅中的女主人公，周雨浓，见她在遇上那道士的眼神时没有回避。闻昭心下冷笑。
这个李笙究竟有什么好，头尖额窄，一看就是短命样。
不过，今天她需要接近李笙，在她身上种下引子，更需要知道那道士与尚书府究竟有什么盘算。
正思忖着如何不着痕迹地探听，却见那尚书府千金悄然离开宴席厅，紧接着那道士也与她一前一后朝着宴席厅旁侧的厢房走去，机会来了。
闻昭对身旁的宋辞年低语一句：“我需要去办点事情，自便。”转身欲跟上。
宋辞年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温和：“单独行动恐打草惊蛇，我同你去，若有变故，也好有个照应。”他眼神沉静，不像是在说笑。
闻昭不解，她自己的事情，宋辞年要掺和进来做什么？她身上有什么是他需要得到的？
还未等闻昭说话，宋辞年像是已经知道闻昭的计划一般，自顾自的跟着那尚书府的千金而去，没有办法，闻昭只能默默跟上。
两人悄然离席，尾随至厢房外，闻昭耳廓微动，已听清房内传来尚书府千金刻意压低的声音：“·····大师，今日务必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让那贱人的阴魂坏了我的好事！”
闻昭眸光一冷，正欲再听，走廊尽头却传来了脚步声。情急之下，她环顾四周，唯有身旁有一个崭新的衣柜，看着像是嫁妆？没有时间犹豫，她拉住宋辞年，打开柜门，躲了进去，随即轻轻合拢柜门。
柜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空间狭小，两人几乎贴身而立，宋辞年为了不压到她，后背紧贴着柜壁，微微后仰。闻昭则是正贴着柜门缝隙，专注监听外面的动静。
当几双脚经过柜门后，没有丝毫停歇，径直朝前走去了。
闻昭正要打开柜门瞬间，外面就又穿传来了脚步声和那道士的声音：
“还请小姐放心，贫道已在厅堂布下禁制，那孽障绝难闯入。只是······贫道观那李公子印堂发黑，恐自身孽债反噬·····”
“我不管什么孽债！我只要今日顺顺利利，之后你想办法彻底除了那东西，多少钱我都给你！”
“是是是，贫道定当尽力·····”
闻昭听完，唇角扬起一抹讥诮。
原来这三脚猫还真是这小姐请来的。
蠢的钱都要被这道士骗光了。
外面的对话似乎已经将结束，脚步声朝着柜子方向而来。闻昭屏息，宋辞年也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柜内空间本就有限，这一安静，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宋辞年几乎能够透过稀疏的光亮看清她眼上微翘的睫毛，而闻昭能感受到的，是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和温度。
好在脚步声并未停留。
待外面彻底安静，闻昭轻轻推开柜门，率先迈出。她看了一眼宋辞年，平静道：“我还有事，不用跟上。”
她并不喜欢身旁跟着个人，对于她来说，多个人，是负担。
闻昭悄无声息地回到宴席厅。她找准李笙的位置，暗暗掐诀，将一缕精纯的王上薇的阴气化作透明丝线，缠上正举杯畅饮的李笙脚踝，无声无息地没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她退回紧跟其后回来的宋辞年身边：“戏台已经搭上，好戏····要开始了。”
宋辞年看着她云淡风轻的侧脸，温和道：“静观其变。”
正当台上的李笙与周雨浓交换庚贴的时候，李笙突然表情僵硬，手中的庚贴跌落在地，面目扭曲起来，指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惊恐尖叫：“上薇！王上薇！你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
王上薇的名字一出，在场众人顿时乱做一团。
最近朝雪楼闹鬼一事，闹得整个都城沸沸扬扬的，连朝雪楼的东家听说都被鬼吓的病倒了。
这鬼怎么跟到尚书府来了？
[托腮]哈鲁哈鲁，有宝宝再看吗？[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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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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