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下楼时,正见千秋尔将那男人拉扯进来。男人身姿颀长风流,面若桃李,精致艳丽,却不是先前曾在她身旁的那位。
云渺以为她换了道侣,也好,总归她前头那位不是个好人。
可看着千秋尔与八年前毫无差异的脸,他躲在楼梯拐角的暗影中,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不再似十七岁那年青涩芬芳。时间,对她与他,意义是不同的。
云渺垂下眼帘,心中苦涩漫溢,令他无法在此多留一刻,他正欲上楼,却还是忍不住回眸看她,这一眼,却见她对面的漂亮男人喷出茶水,那茶水竟毫不顾忌吐向她脸容。
这又是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云渺的羞涩在那刻丢尽,只想着她没被珍重对待,噔噔下楼冲去,全然忘记千秋尔与他并不亲昵,但也无妨,他为她擦脸时,只是温柔小意,满心关怀,毫无轻浮的。
可她惊异又茫然的脸,她这句询问是何意?
云渺捏着帕子的手一颤。
——她,莫非又忘记自己了?
也是了,从前一个季节都能将他忘净,遑论如今已过八年。
云渺苦笑道:“在下是这甜盈斋的店主,名唤云渺,方才担心贵客,因而失了分寸,真是对不住。”
“云渺……”千秋尔低喃。
听自己名字从她唇间吐出,他难抑的欢喜,心间甜滋滋,甚至升起一丝期待,也许这名字能唤起她丁点记忆。
丁点就好。
却见她灿烂一笑,颔首:“名字真好听啊。”
又是和上次相同的回答,明媚的赞美里,是与他陌路的真相。
云渺浅笑:“客官慢用。”言罢离去。
桃伯桃摇了摇头,咂舌:“你可真无情。”
“什么?”
恰逢堂倌来上菜,桃伯桃抿唇收声,待他离去,执筷夹了块蜂蜜酥丢入嘴中,霎时眯了眯眼,道:“味道真妙!”连吃五六块,才慢悠悠开口,“我都记得这人呢,你却忘得干净。”
千秋尔吸溜着桂花酒酿,眨眨眼,困惑极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个云渺啊……”桃伯桃狐狸眼左右瞅了瞅,以手遮唇,压低声音,“就是你我在芙镇初遇时,那个被我寄身的美少年啊!”
“美少年?”千秋尔咬着筷子尖,朝楼梯看了眼,云渺早就不在那处,“可他看着不是个少年啊。”
“你是真呆,还是装傻啊!”桃伯桃忍不住捶了下她的头。
啪!千秋尔怒摔筷子,五六个小巴掌扇去桃伯桃脸上,“你怎么敢的!”
桃伯桃被打得连连低笑,毕竟她没用力,看得出在跟他玩,他笑得喘不过气,挨了十几记巴掌,便按住她双手,“哈哈,小、小祖宗,我错了,错了嘛!饶我命好不好?我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千秋尔哼了声,重新捧起碗。
桃伯桃笑得脸颊红润,颔首:“也不怪你问出这笨蛋问题,毕竟我们并非凡人,八年对于我们确不算什么。”
千秋尔早已没理他,鼓着腮帮,大口咀嚼,吃得美美的。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桃伯桃低语,“只是可怜啊,那小子似乎还记着你。”
两人吃完饭又蹦蹦跳跳出门了,准备去夜市再逛一圈。
二楼,云渺倚窗而立,凝望下方笑骂打闹的两人,衣摆飞舞,笑语欢畅。
那男人洒脱明媚,翡翠眉心坠点耀一张殊丽脸容,白净水嫩,是正值青葱年华的好模样。
云渺指尖忐忑落向自己的脸,神情黯然。
他想起那年她笑盈盈说以身相许,彼时青涩的十七岁少年,双颊羞红,却还是一口应下来,她反而愣住,拒绝了。
那时她的回答是——
“果然是,人妖殊途啊……”云渺轻叹。
他悲情感慨时,被他羡慕的桃伯桃,却已被千秋尔甩开。只因陆歧真忙完事务,一道传音飞来,千秋尔便也飞去与他相会。
桃伯桃狠狠怒骂千秋尔见色忘友,骂完,沿着长街左转右拐,来到百闻阁。
大堂内仍旧闹热熙攘,桃伯桃避开人群,来到角落不起眼的小店内,笑望着懒散趴在柜台上刷晶石的人,道:“小美人儿,大美人儿我来了。”
“来了?”小胡淡淡扫他一眼,“来了就滚吧。”
“啊你!”桃伯桃气哼一声,走过去,“我被困八年,一出来就找四哥你,可你总对我冷冰冰不加理会,唉,我真是好可怜的一颗桃啊。”
胡忆雪看也没看他,仍趴在柜台刷晶石。
“四哥?”桃伯桃试探轻唤,见他压根不理自己,眉头一撇,哭噎,“呜呜,四哥哥不理我,呜呜呜!”
“别嚎。”胡忆雪抬眼,一声冷喝就止住哭啼,“你被困?我看你是玩得乐不思蜀。”
桃伯桃抬手抹泪,边抽噎边摇头:“恕桃桃无法认同。”
“呵。也就大哥担心你,巴巴赶去。”胡忆雪冷笑,顿了顿,淡淡嫌弃,“但他也不是个好的,跟你一丘之貉罢了。”
桃伯桃狂笑拍手,胡忆雪低下头,刷晶石。
“四哥,你这样真像个无事悠闲的店小二了。”桃伯桃道。
胡忆雪眼皮也没抬,悠悠道:“没那只灵猫像。”
他故意呆在这闹中取静的店,谁知那灵猫时不时抽疯,来他这吆喝叫卖,硬生生让他工作量加起来。
“灵猫?嗯?灵猫?!”桃伯桃耳尖一颤,满脸惊奇,“你是说我家那只灵猫?她知道你的身份啦?”
胡忆雪无语地看着他,道:“第一,她当然不知我身份;第二,她不是你家的,据我所知她有道侣,就是这姑苏首富。”
“呸!”
桃伯桃正欲大说特说,反驳这话,胡忆雪赶忙打断,道:“你赶紧去西地,二哥催你了。”
这家伙出了山庄,不赶快去西地解阵,却来姑苏转一圈,真是分不清轻重,该打。
桃伯桃离开百闻阁,并没就此赶路,而是来到陆府。府内,千秋尔、陆歧真、段凌霄三人正在用饭,就见桃伯桃突兀降临,开口就是:“哥哥姐姐们,我今夜就要赶回家了。”
“……那你跟来姑苏呆半日干嘛呢?”千秋尔忍不住翻白眼。
桃伯桃叫道:“还不是跟你们相处八年多,有了感情舍不下?结果换来你这白眼!”
他造作地将包袱斜过胸前,作风尘仆仆赶路状,对月流出几滴小眼泪,“唉,我真是好可怜的一颗桃啊!”
千、段二人都冷冷看他,只有陆歧真上前安抚几句,朝他手中塞了两个鼓胀的钱袋,桃伯桃一下就抓住了,半点不推辞。
段凌霄惊愕,只想问,莫非那日动手要杀了陆歧真的,不是这桃伯桃?——他真搞不懂这群人。
桃伯桃的哭啼终于被陆姐夫的钱包安抚,他一甩手扔出折扇,折扇迎风而长,容纳他盘腿而坐。桃伯桃灿笑告辞。
离开陆府后,他仍没离开姑苏,而是绕到临阳街,来到甜盈斋后院。
此时后院灯火昏暗,大多房间都熄了灯,只最东边的二楼厢房灯火通明,他坐扇飞去。这后窗临河,两岸草长树茂,毫无人踪,那秀美的男子倚窗望月,一壁饮酒,一壁淌泪。
他突见有人出现,醉红的脸庞一愣,惊呼:“啊……”
“嘘!”桃伯桃一指隔空点去,封住云渺喊声,笑道,“小孩,我是来帮你的。”
“你喜欢我家小祖宗嘛,我知道。看在我欠你人情的份上,我给你指点明路,听懂了就点头,记得莫要喊叫!”
云渺双眼柔和,带着略微的好奇,点点头。
桃伯桃看他这端庄美人样,微微眯眼流露几分慈祥,手指轻弹,解了封言术。
云渺立刻问了:“你为何叫我小孩?我似乎比你年长。”
面前这郎艳独绝的风流少年,容貌看着也不过十**啊。
桃伯桃狐狸眼甜蜜蜜笑着:“因为我认识你时,你就是个小孩啊。”云渺那时不过十七岁。
云渺听后更困惑了:“你何时认识的我,又何时欠我人情的?”
桃伯桃道:“这个我就不与你细说了,我现有要事,来此只为告诉你,如何让她喜欢你。”
云渺脸色微红,认真看着他,“你……你与她不是道侣啊?”怎么千秋尔身边的男人,总是背地来找他,让他去接近她呢?
“噗!”桃伯桃失笑,本想逗他几句,可他心底对云渺莫名存几分柔情,好心说了实话,“才不是呢,我是她养的妖宠,狐狸,我是狐狸精。”
说罢,还将食指横过下颌,妩媚一笑。
确实很像狐狸,云渺点点头,却猛然想起一件事:“她是妖,还养妖宠啊?”
“呃……”桃伯桃噎住,一时找不出借口,飞去窗边,对云渺发顶一敲,“我们妖族就是爱胡来,你别这么较真!”
可他这一敲,却没落到云渺头上,反是激起一团白光,无形结界弹出浑厚灵力,将他震远数步。
“啊。”云渺低呼,抓起一只银灰六角阵盘,指尖对着阵枢一点,结界漾开一个口子,他扶窗朝外喊,“狐狸小弟,你无碍吧?”
“当然了,我可是很厉害的。”桃伯桃甩了下马尾,只是烫得掌心有些红肿,他又来到窗前,看了云渺好几眼,才飞进窗内,落地时收扇,目光仍打量云渺。
云渺立马上前,眼神只在他红肿的右手心,语气关切:“你受伤了?我看一下。”
桃伯桃微侧身,躲过他的指尖,目光越发好奇地钉在云渺脸上。
云渺被他这一躲,从关心里稍微回神,也就有了些局促:“怎么了吗,狐狸小弟?”
“不过小伤罢了,对我们妖怪来说不算什么,但你也太放心我了吧!”桃伯桃悠悠笑,“你这就放我进来了?”
云渺闻言静静笑起,鸦色睫毛垂落时,仍有几分少年气,看起来纯真又美好,他道:“因为你是秋尔姐……秋尔姑娘认识的……小弟啊。”
桃伯桃再次露出慈祥神情,颔首微笑,很是满意:“ 不愧是我当初看上的小孩。”
“……?”云渺茫然。
桃伯桃拿起桌上的果酒闻了闻,鼻尖抽动,瞳仁睁圆,这好奇的模样更像妖怪了,云渺看着不禁微笑,“小弟且慢。”
他走到墙边立柜前,这立柜共四层,每层皆是摆满各式杯盏瓷碟,做工细腻,花纹精致,桃伯桃一下便被吸引,“哇”一声跑上前来。
云渺看他这活泼模样,更觉着他才是小孩。
“给你用这个,好不好?”云渺捏起一只描有狐狸图纹的圆底杯,歪头笑问他。
“好好好,我喜欢这个!”桃伯桃拍手笑道。
云渺低笑,为他甄酒,倒入狐狸杯中,桃伯桃双眼发亮接过,爱不释手来回抚摸杯子,又眼巴巴看向柜中美丽崭新的杯盏。
云渺道:“这些杯盏我作收藏,还没用过,小弟若不嫌弃再挑几个带走。”
桃伯桃惊呼:“真的呀?!”
“当然啦。”
“姐夫!!”桃伯桃含着哭音大喊一声。
云渺愣住。
桃伯桃笑眯眯看着云渺,点头,“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亲姐夫了。”
云渺双颊羞红,微低头,这羞涩不再是少年时的娇柔,而是几分暧昧的成熟风情。
桃伯桃道:“好啦。我不好再耽误下去,这就跟你说说,如何俘获我家小祖宗的芳心。”
他怀中塞着陆歧真给的钱袋,大言不惭说陆歧真已死,千秋尔早是孤身一人。陆歧真为人低调,不常出现,况且这八年来又困在山庄,云渺一时还真信了桃伯桃所言,相信陆歧真离世。
桃伯桃看云渺面露忐忑,鼓励道:
“别管什么人妖殊途,你怎么也是要死的,不如跟她爱了再死。你想想,你的爱会输给别个吗,你放心让她跟别个在一起吗?她前头那男人就对她不好……”
云渺前面听得发愣,听到这一句,沉脸追问:“那男人对她不好?”
“我看着是这样。”桃伯桃手捏下巴,思忖道。
反正在他看来,陆歧真就是对千秋尔不够好,这家伙亲吻还呕吐,桃伯桃才不管他究竟有什么病,这种货色赶紧从千秋尔身边离开。
云渺听到此处,已然很信任他了,放在桌面的手心握拳,道:“实不相瞒,我多年前曾与那男人见过,他当时……”
时隔八年,云渺仍对往事历历在目,深刻记得那男子让他勾.引千秋尔的荒唐。
听完云渺所言,桃伯桃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飞出来,一面擦,一面笑:“哎呦,我的天哪!”
想不到陆歧真看着斯文,背后手段如此放浪,他道:“你当时没用留影石录下真是太可惜了啊!”
云渺颔首:“不然就不会让她耽误姐姐多年。”他下意识又喊了她姐姐。
桃伯桃心虚地抿了口果酒,咂咂舌。其实他心中想的,是这么刺激的场面没录下来给他取乐太可惜了。
不过,还是他够聪明,知道云渺虽然喜欢千秋尔,但是个心性正的小孩,不会走勾.引的路子。因此他直接把陆歧真编造死去。
桃伯桃瞅了瞅窗外天色,“好咯,时候不早了,我与你说说小祖宗的偏好,你到时见她穿什么衣裳,谈什么话题才好……”
云渺知他急事在身,听得极其认真,哪怕有些内容令他脸红,却还是专注听完。
桃伯桃说着抬头,看了看紫檀木雕花衣柜,道:“我看看你现在的衣裳。”
“……哦,好。”云渺起身,打开衣柜。
他家财万贯,又喜欢美丽事物,这衣柜也是他请了最专业的工匠定制,分区细致,甫一打开,只觉柜中彩霞流光,衣裳件件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他平素喜爱整理家具,杯盏被他摆设得整齐又韵致,这柜中衣裳更是如此,或挂或叠,各有各的规矩,一眼看去,利落又干净。
桃伯桃抚过他挂起来的衣袍,一件件看过,狐狸眼发亮,其中有几件彩衣,他忍不住反复回看。
云渺微笑道:“这几件衣裳,除了那绯红的我穿过一次,其他皆是新的。小弟与我身形相近,若是不嫌弃就……”
“姐夫啊!”桃伯桃一把抱住他,“你真是我最喜欢的姐夫了!”
云渺可没被男人如此抱过,更别提他的话语内容还是这般,瞬间就红了脸,“没……秋尔姐,咳,秋尔姑娘还没答应呢。”
“反正我已将你认作姐夫了!”桃伯桃笑哈哈,又跑去梳妆台前,打开珠玉妆奁盒,看了一眼,立马眼巴巴瞅他。
云渺心领神会:“年轻时喜欢打扮,如今都闲置了,小弟若喜欢就拿去吧。”
“姐夫,你真好,真真好。”
桃伯桃心想:这多情的千秋尔四处留情真好啊,自己跟在她屁股后面,对这些男人嘴甜喊句姐夫,这些男人就头昏脑涨什么都愿意给自己了。
临走前,桃伯桃给他一个雕花香炉,道:“秘密武器。”
又摸了摸肚皮,咬着下唇看云渺:“姐夫,我饿啦。”
云渺失笑,提灯带他穿过院子,去前堂生火做饭。夜阑人静,微风湿润,桃伯桃跟在云渺身边,环顾这座雅丽又精致的院子,发现就连堂倌住的屋子也很是不错。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云渺微笑解释。
毕竟是从十五六岁,就与他来姑苏谋生的。
桃伯桃掰着手指头,细数:“长相美,心肠好,钱包鼓,用情深……”他说了三十多个不带重复的优点,最后一笑,“还对我大方!你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姐夫啊!”
云渺走到甜盈斋后门前,掏出钥匙。
这时有个起夜的堂倌路过,揉揉困倦的眼皮,问:“东家,您在作甚……诶?这位是谁?”
云渺一面开门,一面笑答:“家里亲戚,我给他做点饭吃。”
“呀!”堂倌立刻精神起来,眼中却是带着警惕与厌恶。
云渺摆手笑道:“是好亲戚。你快去歇息吧。”
堂倌狐疑,歪头又看了桃伯桃好几眼,才在云渺的催促里离去。
“为何说我是好亲戚?”桃伯桃跟随云渺跨进店内,见他扭动厨房门边的椭圆晶石,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云渺卷起袖口,准备做饭,闻言睫毛黯然一低,轻声道:“我母父八年前被鬼物害命,那时我投奔亲戚,却没一个愿意收留我,后来知晓我在姑苏生意做起来了,就都来找我打秋风……在店中闹了好几次,去过好几趟官府。”
桃伯桃沉默。
云渺以为他是感伤自己的遭遇,又不知如何安慰,而这是云渺不愿看到的,他翻出一包麦芽糖,趁桃伯桃不备,塞了块进他嘴中,笑道:“我是做甜点的,我可不会苦着自己,所以小弟也莫要为我的事介怀,我早已走出啦。”
桃伯桃含着麦芽糖,腮帮微鼓,问:“你可还记得,伤你母父的鬼物是何样?”
云渺愣了愣,虽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却还是回想一番,也好在这只鬼确实外貌明显,“身上有蓝色的鳞片……”
“我知道了。”桃伯桃顿时明白这是蓝鳞鬼,心想根据云渺母父受害的时间地点,回去抽调各地资料,审查每只蓝鳞鬼的随身记录,便可确认罪犯。
云渺握住他肩膀,紧张道:“你想做甚么?鬼物很可怕的,你可别做傻事!”
桃伯桃微微一笑:“我当然不会啦,姐夫你快些做饭,我好饿,我想吃蜂蜜酥。”
可惜蜂蜜酥材料不全,云渺没为他做成,只好改换其他糕点,他擅长做甜点,倒是不怎么会做荤菜,不过这大半夜的,桃伯桃也不想吃那些。
桃伯桃用饭时,云渺在旁忙活,又为他备了路上的干粮,用刻有保险阵纹的食盒装起。
桃伯桃一边吸溜甜枣粥,一边凝望打包食物的他。
云渺虽是个凡人,但各种阵盘阵纹的物品还真不少。穷苦出生的人常会极端,要么花钱大手大脚,要么紧捂钱袋不舍得。可云渺却平衡得很好,他会用钱享受生活,却又不炫耀膨胀。
桃伯桃越看他,越喜欢。
片刻后,桃伯桃提着食盒从甜盈斋正门走出,来到空无一人的黑夜长街,他慢吞吞挪步,一步三回头。
“怎么了?”云渺站在他身后微笑,静静目送远去的他,就像送子的慈爱老父。
桃伯桃语气可怜:“你怎么是凡人呢?”
“……嗯?”
“凡人容易死去,寿命又短,我想找你玩只怕都来不及。”
毕竟他随便去个丰腴城,就能被山庄结界困住将近十年,而十年,在凡人的生命刻度里,又是何等深重。
云渺并没觉得他的话冒犯,反而笑得愈发温柔:“所以对于我们凡人来说,命中每次相遇与离别都极重要,合该珍重对待。我如今,就在珍重与你的这次告别。桃桃,下次来姑苏,我给你做蜂蜜酥啊。”
桃伯桃呜咽一声,疾步奔回,抱了抱他,“我真要走了。”
“好。”云渺微怔,也低头回抱了下。
只是他话音才落,面前少年倏然一闪,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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