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两队锦衣卫天街纵马,气势汹汹而来。
为首一高大男子胸前绣着四爪飞鱼,红衣猎猎。
他面容俊美无暇,神色却冷酷肃杀,不正是秦砚?
“老,老大……”
庄九红着眼睛喊了一声,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声音里都带了哽咽。
怎么办,老大媳妇丢了,会不会怪他?
秦砚面无表情瞥了庄九一眼,又打量一圈周围状况,当时就明白了大概。
先前朝会结束时,他便听有小太监报信,说庄九那小子来朝会找过他,后来被小福子拉着跑了。
他便带人急吼吼赶回来。
现在看来,定是张冲又来瀚海楼闹事,被庄九发现,叫上衙门里的所有人拖延时间,又来给他报信的。
奈何今天的朝会长了些,小福子又知道,赵通手里有给林知夭的赐婚圣旨,两人这才去找了赵通。
这么看,他们赶来的到还算及时,就是自家人这边好似吃了亏。
秦砚凌厉的眼神瞟向一群灰头土脸的文职锦衣卫,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也得找时间操练一下这些宅男。
一群技术宅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好在秦砚很快转移了视线,因为他发现,林知夭也在人群中看着自己,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清凌凌地。
这么一看,果然还是自家媳妇可爱,又好看,又会做饭。
不过好像是被他刚刚飞出那一刀吓到了,怎地脸色这样苍白?
秦砚心里忽地就柔软起来。
他飞身下马,没理会在场任何人,径直朝林知夭走去。
待到近前,秦砚才发觉出不对。
只见林知夭左手紧紧攥着圣旨,右手却无力垂在身侧,仿佛有些不便。
她脸色苍白,冷汗不时从额角渗出,染湿了散落的发髻。
秦砚皱了皱眉。
“怎这么狼狈?你受伤了?”
林知夭不知这人怎地忽然显得与她如此熟稔,竟是连赵掌印也没理会,就直接走到了自己面前。
不过人家已经走了过来,林知夭自然要打招呼。
她微微蹲身,双手努力地交握在一起,想要行礼,然而右手的手臂却被秦砚一把抓住了。
先前被张冲丢在地上时,她是这只手臂先着的地。
许是先前手臂摔出了问题,此时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右手更是无法动弹。
被秦砚一抓,林知夭“啊”地惊呼出声,眼泪差点掉下来。
“好痛,秦……秦大人,你快放手。”
秦砚连忙收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梅七!”
他蓦地朝人群里喊了一声。
旋即秦砚也不再管这边,转身从人群里拎出张冲,竟是轻轻松松,将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张冲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高壮的身躯便如麻袋般摔在了地上,半天没喘上气来。
在场所有人,包括张家的家丁,全都噤若寒蝉。
锦衣卫副指挥使秦砚这酷吏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那是真刀真枪杀人杀出来的。
他表面看着稳重又冷傲,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
可当初抄没周家时,却是冲杀在最前,将妄图保护周家家主逃跑的几十名护卫杀得片甲不留。
秦砚残忍嗜杀的明头,也就是这么来的。
若是在场别人打张冲,家丁或许还敢拦一下,可是秦砚……
谁敢拦?
林知夭被秦砚的骤然发飙吓了一跳。
这人先前还平平静静的,怎地一让他放手,就生气了?
莫非是她语气不好?
林知夭还在忐忑,旁边已经传来梅七的声音。
“林小娘子,在下粗通医术,不如帮你看看?”
林知夭不由一愣,才反应过来,先前秦砚喊梅七,原来是这个意思。
梅七微微躬着身,站在林知夭面前,两排黄牙至少露出了十颗,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小姐,您这恐怕是脱臼了,不碍事的……”
他瞥了眼秦砚的方向,发觉秦砚刚好也回头瞥了自己一眼。
梅七语气不由一顿,迅速改了口。
“碍事……若是不尽快处理,当然是极碍事的。”
感受到背后冰冷的视线收了回去,梅七在心里擦汗。
他这该死的求生欲。
“这边过会恐怕有些血腥……林小姐不如移步回酒楼里,我也好帮您的关节复位。”
梅七这副恭谦的态度,倒让林知夭有些不知所措。
“梅……梅先生,先前不是说好,您叫我阿夭便行了吗?还有,什……什么血腥?”
今天的血腥场面她可是够了,做生意最重和气生财,若是再来一些,她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啊……没事,没事!”
梅七感觉后背又被秦砚刺了一眼,登时心口拔凉拔凉。
今天他先是贪功冒进,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将林小娘子置于险地;后又为了发泄情绪,当街便要杀人。
这在他们锦衣卫里,可都是不尊上命、无视法度的重罪。
眼下只有夹起尾巴好好做人,盼老大高抬贵手。
看老大对林小娘子的重视程度,绝对是早已情根深种情非得已了。
林小娘子被赐婚给别人了又怎样?
在梅七不畏世俗的眼光里,便是有夫之妇,只要老大愿意,也是大可以拐回家的。
一纸婚书,绝不能成为束缚爱情的牢笼!
如今只要讨好了林小娘子,便是奉承了老大,这一点,梅七心里看得清楚。
梅七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更何况林知夭这小丫头……又那么讨喜。
“阿夭啊……不对,昨天您可是答应我,让我当您这酒楼的掌柜!”
“我既成了您的掌柜,不如便称您一声老板……娘?”
“呵呵,老板娘,您看这里的后续……不如交给秦副指挥使处理可好?”
“眼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咱赶紧回酒楼治伤,待会还得收拾准备开张……”
“那个谁……小弦月啊,快快,扶上老夫人,散了散了!”
弦月被梅七那一声“老夫人”喊得直发懵,老半晌才反应过来,梅七说的是阿萨。
她只得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扶上阿萨跟着走了。
林知夭手臂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真如梅七所说,只是脱臼而已。
到她抬脚迈过门槛时,梅七扬指弹了她手臂一下,竟然就完全恢复了。
倒是阿萨的伤还更重些。
林知夭带她去后院的卧室里看了,胸前青了好大一片。
好在梅七给了锦衣卫特制的药膏,林知夭亲手给阿萨涂了,等她在房间里睡下,又自己重新洗漱换了衣服,这才去了前面。
前院的闹腾已经基本结束了。
林知夭透过瀚海楼的窗户,看到锦衣卫将一群家丁五花大绑,往后巷的指挥使司衙门里赶。
秦砚则亲手提着张冲上了马。
张冲此时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人样,和林知夭先前憋屈的姿势相似,被倒挂在秦砚的马屁股上。
林知夭当场便“嗤”地笑了出来。
远处的秦砚仿佛听见了她的笑声,蓦然回头。
四目相对,秦砚视线灼灼,落在林知夭身上,一双狭长的凤眼缓缓舒展,唇角微勾,仿佛在笑。
林知夭当场便红了脸,将头从窗户缩了回来。
这人平时总冷遮脸,没想到笑起来,竟如此勾人。
不行不行!
她现在可是有了婚约的人。
便是不打算相亲相爱,也不能给人家带绿帽!
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和义务,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天街上,当众造自己与秦砚的谣。
林知夭在这边暗下决心,却不知另一边的秦砚心里,有多懊恼。
他刚想打招呼,林知夭便已经把头缩了回去,且看样子,是为了避嫌,不打算再往他这边看的意思。
秦砚本就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更冷了些。
他求皇帝给他和林知夭赐婚,用的却是平阳伯黎彦棠的名字,只是为了去林家查案更方便而已。
平阳伯黎彦棠,本就是秦砚自己。
黎彦棠8岁便父母双亡,被送往静善寺。
一是他当时的确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二是,为了避祸。
他父亲黎潇的死、以及母族秦家的覆灭,背后都隐隐有张家的手笔。
当时皇帝李景刚刚亲政,忙得无暇顾及,担心他也被张家斩草除根,这才亲自将他送到了静善寺,静空大师门下。
不为修身养性钻研佛法,只为强身练武,有自保之力。
19岁那年,他学成下山,秘密回京加入锦衣卫。
那时为了使张家放松防备,他便改了秦砚这个名字。
果然旗开得胜,不过月余,他便抄没吉安周家,剪下了张家的一只臂膀。
而后京中没有黎彦棠,便只有秦砚这个突兀出现的权臣,皇帝面前的红人,京圈政坛中心冉冉升起的新贵。
没人知道他的出身、背景、来历,更没人知道,他便是当年那个只有外出避祸,才能保住小命的病弱孤儿。
如今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唯有陛下和陛下身边的几名老人,赵通便是其中之一。
连秦砚自己手下的锦衣卫都不知情。
对于这点,先前秦砚是无比满意的。
毕竟在彻底剪除张家之前,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今天,秦砚却觉得,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知夭看样子是打算与他避嫌了,说好的每天的晚饭也不知还送不送?
身边的下属看自己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就好像他被人抢了媳妇。
秦砚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他看看身边的一群下属,又看了看在旁边笑盈盈,仿佛在看好戏的赵通,几乎要被气笑了。
“赵掌印,还没走呢?”
秦砚扯了扯唇角。
“您老这是打算等我招待您用饭?”
“哎呦……哪能呢……”
赵通拉长了音调,眼珠在眼眶里来回打转,翘着兰花指捂嘴便笑。
“怎敢劳烦秦大人?您可是个大忙人呐!快忙去吧,忙去……”
因着先平阳伯与皇帝亲如手足的关系,赵通几乎是看着秦砚长大的,将他视如儿孙晚辈。
如今看着他长大成人,还有了想要求娶的姑娘,赵通心里格外高兴。
秦砚眼看着他老人家挥了挥拂尘,掸了掸衣袖就走,心里还有些诧异。
往常他可不是这样干脆的,必要念叨许多诸如……好好吃饭注意身体你们年轻人呐就是不爱惜自己之类。
却见赵通和小福子走的方向,越看越不对劲。
两人怎么是朝着瀚海楼的方向去的。
秦砚额角的青筋顿时一跳
“等等,赵掌印,您走错了!”
“没错啊,这不是酒楼吗?”
赵通挥挥手,笑得愈发得意。
“先前吃的都吐了,眼下得重新吃过才行,秦大人……要不要一起啊?”
秦砚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他想起先前林知夭急着缩回头的样子,苦笑一声。
“算了,我还有公务。赵老,她胆子小,您别欺负她……”
赵通指着秦砚哈哈大笑,洒然一挥手,直朝着瀚海楼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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